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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郭嘉接連走訪了張昭、秦松、陳端、李術,孫靜、吳景、虞翻等主和派。這些人的身份可不低,張昭不用說,江東第一重臣,秦松是孫策時代的主簿,陳端是督郵,虞翻是郡丞,都是孫策的重要謀士。李術曾任廬江太守,孫靜、吳景俱是孫權長輩,沒有哪個份量輕的。說服這批人,孫權最終只有屈服一途。
當然,武將那邊也不能無視,爭取將敵視勢力轉化為中立勢力,也是勝利。
郭嘉與劉琬一番奔波下來,總算沒白費工夫。程普態度有所松動,黃蓋思想動搖,呂蒙也同樣動心。
郭嘉分析了一下,之所以是這三人動搖,都是有原因的。程普是幽州右北平人,與龍狼軍同出一源,打打和和,亦屬三國常態。黃蓋則因資格夠老,脾氣火爆,與后起之秀周瑜常有沖突。這種事,在任何一個勢力里都會存在,不足為怪。而呂蒙此人,功利心很強,思維活躍,很不安份。以利誘之,難保不動心。
而郭嘉之所以取得這樣良好的外交成果,與孫權本身的搖擺不定,及主戰派周瑜的態度曖昧有關。孫權與周瑜,一個不甘心由一方霸主,淪落為京城小吏;一個舍不得由執掌萬軍生殺予奪的統帥,重歸布衣。一朝權力在手,沒有誰會甘心放下,更何況還是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孫權與周瑜已達成共識,利用馬悍為天子舉喪這段時間,盡量使用拖字訣。拖到七八月份。屆時長江夏汛及燠熱的江南天氣,必會給龍狼軍重重一擊。既然人力無法打敗馬悍與他的龍狼軍,那就讓老天來下手吧。
既然是拖,自然就得擺出一副一切好商量的架式。對馬悍的苛刻條件。不能回絕,但也不立馬答應,而是借口要統一全軍認識,說服部下及各家族人。這當然得需要時間。啊,你問要多久?盡快。盡量,請耐心等待……
郭嘉豈會看不出孫、周二人打什么主意,不過他也不著急。你拖你的,我干我的,且看最后事情是被拖黃了,還是我干成了。
半個月下來,郭嘉基本將江東勢力頭面人物都走訪了一遍,接下來,就得拜會兩個被剪掉羽翼的猛禽了。
郭嘉與劉琬同行,首先拜會劉備。談話氛圍不錯,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
出了劉宅后,他他又去拜訪荀彧,到得荀府,仆人告之,主人已隨主公前往北郊靈堂。得,這下省事了,連曹操也一并拜會了。
沙羨北郊,背山面水,從風水上說。是個墓葬的好所在,曹軍棟梁夏侯淵就葬在此地。至于韓浩,曹操已同意交由龍狼軍送還河內韓氏故地下葬。但堅決不同意由龍狼軍一并將夏侯淵靈樞送歸譙縣。曹操是寧愿暫時將夏侯淵葬于此地,待他日自己再遷墓。也不愿經龍狼之手。
在北郊一處名朝天峰的半山腰,搭著一間靈棚,十步之外便是夏侯淵墓地,這就是曹操守靈之處。
對曹操而言,夏侯淵不光是他的族弟,宗親將領。更是他最后一員大將。夏侯淵亡,韓浩歿,下次指揮曹軍上陣的,就只剩他們父子了。原本還有個劉延,曹操也是頗為器重的。當初官渡之戰時,曹操可是連兗州兩大根據地之一的東郡,都交由其看守。但此人在西陵之敗后,趁著混亂,帶著一支扈從軍兵不知所蹤。
十年辛苦,毀于一旦,兜兜轉轉又回到最初,只是當年與他一起并肩奮戰的兄弟,卻早已調零殆盡……靈棚前的曹操,嘆息垂淚。
荀彧強撐病軀,由仆人背上山,祭奠之后,強忍悲痛,勸主公節哀。說得急了些,氣喘咳嗽不已。結果曹操、曹丕反過來要安慰他。正愁云慘淡間,有扈從來報:“劉天使、郭使君來訪。”
三人互望一眼,曹操淡淡道:“也該來了,有請。”
郭嘉、劉琬選擇上山拜訪而不是在府中靜候,主要也是拜祭一下夏侯淵,緩和一下敵對情緒。并且在靈棚里議事,氣氛不至于太僵。不過當他們看到一臉輕松笑意的曹操與神情淡然的荀彧,不禁心下暗贊,果然不愧為一時之雄,雅量非常。
郭嘉更是暗暗警惕,難怪主公親自追殺也不放過此人,果然有梟雄之姿。
二人先到夏侯淵墓前憑吊一番,再與曹操父子及荀彧見禮,分主賓坐下。
郭嘉與荀彧都是穎川人,彼此互識,多年不見,相談甚歡。郭嘉還奉上代荀攸轉交的禮物,主要是些固本培元的珍貴藥材。曹、荀一并謝過。敘話甚久,眼見氣氛融洽,方引入正題。
郭嘉毫不掩飾對曹操道:“曹公可愿入雒任職?”
曹操哈哈笑道:“此固操所愿也。”
荀彧不咸不淡道:“國賊不去,安可入雒?”
郭嘉皺眉:“文若慎言。”
一說這個,荀彧便怒氣橫生:“干涉儲君之選,豈是人臣所為?馬驚龍、賈文和,國賊耳!”
劉琬大為尷尬,連連勸導。
以荀氏人脈,知悉雒陽之事不足為奇,雒陽這場風暴,對許多老牌士人打擊沉重,無怪乎荀彧如此憤怒。
郭嘉從容不迫:“君距雒陽千里,莫聽風便是雨,何如親至雒陽一觀?”
荀彧正要怒斥,曹操忙打斷道:“我等與討虜共進退,彼若上雒,我等自當同行。”
郭嘉含笑道:“如此甚好。”
臨別之時,按常例,曹操向兩位使者贈送禮物。贈劉琬的是一雙玉壁,意為君子之潔如玉。而送郭嘉的,則是一銅鑊,意為可為五鼎食(即封侯之意)。都是很有寓義的重禮。
郭、劉二人謝過,施施然下山。
望著一行人背影走遠,曹操撫須微笑的臉色慢慢沉下來。
返回靈棚之后,曹丕剛坐下,就聽荀彧說了一聲:“殺不殺?”
曹丕嚇一跳,脫口道:“殺誰?”
曹操撫須不言,眼神漸漸堅定:“殺!”
曹丕這時也反應過來的,震驚不已:“殺郭奉孝!為何?”
是啊,為何?方才不是還談笑風生的么,怎么一轉身就捅刀子?而且要捅的這人身份還非同小可。
曹操望了長子一眼,淡淡道:“來者有二,汝只言其一,豈會不知?”
曹丕赧然喏喏,的確,他脫口就說殺郭奉孝,卻不說殺劉琬,顯然已不自覺地就猜到真相。但曹丕仍有不解:“此非常之時,若郭奉孝暴斃沙羨,那馬悍怕是要降雷霆之怒……噢!我明白了。”
曹操滿意點頭,荀彧也欣然而笑,果然孺子可教。
曹丕這回是當真明白了,郭嘉出使沙羨,合縱連橫。張昭主和,孫權、周瑜態度曖昧,整個江東軍上下,彌漫著一股妥協氣氛。江東軍若服軟,他曹氏就得完蛋。三家聯盟崩散,光是曹劉聯軍,如何會是龍狼軍對手?屆時他們將無處可逃。落入馬悍那鐵血屠夫之手,后果……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為今之計,必須打破這不利局面。若龍狼軍使者在沙羨遇刺……呵呵,孫權便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而馬悍必動雷霆之怒,舉兵而攻。如此,三家之聯盟重新鞏固。
曹丕按劍而起,躍躍欲試:“孩兒愿為阿翁分憂!”
曹操望向荀彧,問道:“如何?”
荀彧舉袖掩口輕咳數聲,淡淡道:“何須長公子冒險,這沙羨城里,有一人最為適合不過。”
曹操眉毛先是揚起,然后慢慢放下,撫掌大笑:“文若真乃吾之良臣,此人果真是最佳人選。”
兩人相顧大笑,只有曹丕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實在看不懂他們打什么啞迷。
一回到府中,郭嘉便讓陳到等龍狼衛士收拾行囊,一副將要返程的架式。陳到不明所以,卻仍毫不遲疑執行。
正收拾間,劉琬過府敘話,見狀吃驚不小:“奉孝,這是何意?”
郭嘉正斜倚于美婢之膝,恣意縱飲,見劉琬問話,揚揚秀氣的眉毛:“當然是返回邾縣復命。”
劉琬甚訝:“這、這也太突然了吧?哦,是否大將軍秘召……”
郭嘉笑著搖頭:“非也,再不走,曹公便要殺我。”
劉琬大驚失色:“這、這從何說起?”
郭嘉笑指屋角那銅鑊:“使君看此為何物?”
“這是曹公送奉孝的禮物銅鑊啊。”
郭嘉冷冷一笑:“鑊者,禍也。可五鼎食,亦可五鼎烹。曹公這是要將我烹于夏侯妙才之墓前啊!”
劉琬聽得目瞪口呆,這玩意還可以這樣解釋啊。但還別說,想想還真有那么個意思。時人講究天人感應,讖言兇吉,劉琬也很信這個,聽郭嘉這么說,也害怕起來。
郭嘉卻擺手道:“曹公目的在我,絕不會傷劉使君,君一切如常即可。”
“不不,我與奉孝同來,自需同歸。”劉琬說走就走,“我這就去向孫侯辭行。”
這邊廂,陳到聽了屋里的對話,盯著屋角的銅鑊看了老半天,才問道:“這玩意要不要帶回邾縣?”
郭嘉微微一笑:“給我一把刀子,讓我刻幾個字留給曹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