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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正是一年當中最炎熱的天氣,但在江邊水寨的大船之上,沐浴江風,遍體清涼,那感覺真叫一個爽。
剛剛巡視完江防的周瑜與一眾屬下,立于戰船飛廬之下,感受著這從里到外的清爽。江風只能給身體外在帶來清涼,而他手里的一封密報,才令他及麾下如同三伏天飲涼水,里里外外,通體舒泰。
密報是完成出使任務的虞翻,途經夏口水寨,拜會周瑜時,親手交給他的副本。
“……自五月初,暑氣漸熾,澤沼瘴濃,龍狼軍部分士卒出現水土不服,吐泄無力之狀。以翻于軍中半月所見,日有士卒染疾,少則十數,多則數十。軍中醫工已將患者集中收治,專立一寨,目下患卒達三百之眾。龍狼水軍左督李典亦染疾臥病,其職務由甘寧接替……翻多番觀察,確信為疬疫無疑,眼下龍狼軍中人心惶惶,士氣低迷,將無斗志,士無戰意……”
“前有馬悍離軍北返,后有龍狼軍士染疫,天佑江東,天佑孫氏。”程普老懷大慰,捋須欣然。
諸將亦是喜笑顏開,唯有周瑜沉默不語,他在等更進一步的確鑿消息。
兩個時辰后,斥侯回報:“龍狼軍于水寨以北五里山坳,別立一寨,可容千人。寨內有木屋、帳篷百座,內居病患,時有著白衣之醫工進出。寨內外皆灑白灰,彌漫藥氣,寨外樹林邊緣。發現大量藥渣……”
周瑜接過斥侯呈上的包裹,打開外層,內層為荷葉包裹的一些黑乎乎藥渣。
周瑜喚來三名醫工,讓其辨認。三醫工輪流觀、捻、嗅、舔。最后得出一致結論:“這是專治疬疫的驗方,不過其中劑量似有增減,且添加新藥,更見高明。”
周瑜這時才露出笑顏:“諸君,狼王離群。狼群疲軟,天時地利,助我卻敵,這只江北巨獸終于趴下了。”
一時笑聲四起,滿座彈冠。
周泰立即提議:“何不痛飲一番,以示慶賀?”
周泰好酒,每臨陣喝一壇,只要酒意激發,沖鋒陷陣,遍身披創亦無所懼。但這段時間以來。面臨馬悍所率的龍狼軍高壓,人人俱似心頭壓了塊大石,幾乎喘不過氣,誰敢飲酒?這下好了,大石落地,滿天陰霾散去,睛空朗朗,正當暢飲一斛。
周瑜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周泰與蔣欽互望一眼,正感失望。這時一個聲音飄來:“酒可飲。但不可在軍營。”
周泰、蔣欽、呂蒙、董襲、潘璋等將俱抱拳躬身:“謝中領軍。”
接下來幾日,平靜如波。沿江暗哨源源不斷傳來消息:大將軍船隊已過鄂縣;今日到下雉,大將軍下船,入城休整;又一日。船至柴桑,大將軍執郭嘉之手,依依惜別;在巡視柴桑軍營之后,休整一日,登船北上……
整個過程中,大將軍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黃金甲成了活招牌。哨探都不用靠近,那亮瞎眼的金光就足以將目標完全暴露,實在太省事了。
在諸將由小酌向痛飲發展的時候,周瑜始終保持清醒,一直密切關注馬悍船隊北上的情況。尤其是馬悍的行蹤,必須牢牢監控,謹防有變。直到船隊駛出江夏,從柴桑折向北上,“目送”馬悍登船,孫權、周瑜、張昭等眾才算是真正落下心頭大石。
六月初九,曹操、曹丕父子,與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各率數十扈從,乘舟前往夏口水寨。他們此行是應孫權、周瑜之邀,前往夏口,犒軍祝壽。
祝誰的壽?黃蓋的。這也是孫權再次來到夏口的原因。黃蓋身為江東老臣,一向頗得孫權信重,在軍中很有威望,但在江東系的文官中人緣不好。所以此次祝壽的多為武將,文官借口路程遙遠,來的沒幾個。
倒不是黃蓋把祝壽地點選在夏口水寨,而是他本不想祝壽,依舊于夏口軍履職,披甲巡營。于是孫權也不打招呼,親自載酒慰問。
當黃蓋接到軍士稟報時,都不敢相信。一路急奔至碼頭,看到船首笑意宛然的年輕主公時,不由心頭暖意滾涌,老眼濕潤。長鞠到地,久久不起。
劉備看到孫權急步下船,扶黃蓋而起,主臣把臂而笑的場景,含笑道:“小霸王以威御下,孫仲謀折節收心,江東孫氏,果然人才輩出。”
曹操朝長子望了一眼:“生子當如孫仲謀。”
曹丕恭聲道:“謹聆阿翁教誨。”
這邊曹操在提點曹丕權謀之術,那邊孫權指著不斷從船頭卸下的酒壇,向全軍將士宣布:“今夜,我孫權與諸君痛飲耳。”
一時全營歡呼一片。如果說為黃蓋祝壽是收大將之心,那么此番與士卒同飲,便是收士卒之心。任何時候都不忘收心抓權,方為梟雄本色。
而一向反對軍中飲灑的周瑜也沒吭聲,只是盡職盡責安排好巡營守哨,并在宴飲中途告罪離開,親自巡查了一段。直到下半夜,一切風平浪靜,方才回營休息。
這一夜,江東軍將士的狂歡,隔岸龍狼軍水寨軍士看得清清楚楚……
天剛破曉,江霧迷蒙,宿醉方醒的江東軍士卒,三三兩兩走出營寨,來到江岸邊洗漱,更有士卒干脆脫得赤條條,直接跳進江里,從里到外清洗通透。
潘璋一路踉蹌走到江邊,解開腰帶,掏出那話兒,也不管江里撲騰的士卒,一股黃箭射出,惹起驚呼一片。
潘璋尿得舒爽,看著四下撲騰閃避的士卒,大笑不已。驀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尿肌驟縮,黃箭中斷,淋漓褲襠卻兀然不覺。
江面上,仿佛凝滯的江霧突然急劇翻涌。江霧涌動,通常表示有船靠近,這本沒什么,但長達十數里的江霧帶都在翻騰滾涌,似有無數魔怪隱于其中,正踏浪而來,這景象就嚇人了。
潘璋是水戰宿將,對此異象哪還不清楚?這分明是有大量船只逼近才會有的景象。
“敵襲――”
隨著潘璋一聲裂帛大吼,無數戰船鐵鏵頭破霧而出,雙層、三層的戰船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士卒。一層長矛如猬,二層弓弩齊張,頂層飛廬之上,重重扈從環護著戰船指揮將官。每一艘戰船上,都飄揚著兩面大旗:赤龍旗、白狼旄。
龍狼軍,不宣而戰!
警號長鳴,江東士卒連滾帶爬逃上岸,蜂涌入營。
片刻之后,一身甲胄的孫權、周瑜、曹操、劉備、張飛、程普、黃蓋、周泰、蔣欽紛紛涌出。望著鋪天蓋地,幾乎鋪滿了半個江面的龍狼軍戰船,江東諸將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周瑜深吸一口氣:“舉旗,發訊。”
夏口水寨側后方磯崖頂上,突然升起一面紅旗,同時射出三支鳴鏑。
水寨兩側蘆葦蕩里發出一陣呼喝之聲,蘆葦簌簌,水波激響,竟鉆出三、四十艘江東軍戰船,一邊船上旗號分明寫著“孫”、“呂”字樣,正是呂蒙;另一邊則是“關”字大旗――關羽。
沒錯,周瑜早有準備。他已在水寨周圍蘆葦澤里埋伏了三千多人船,專等龍狼軍前來。
在得知孫權要前往夏口為黃蓋慶祝時,周瑜曾勸阻,認為此舉過于冒險,龍狼軍有可能會襲擊。
孫權卻道:“這正是個試探龍狼軍誠意的好機會。若無襲擊,則表明其意足誠,我江東此劫可逃;若有敵襲,則其狼子野心,昭然若偈,我等可籍機反制。”
而自馬悍離開,龍狼軍寨病疫蔓延,此消彼長,周瑜也對江東軍水戰力充滿信心。尤其這種設伏反制,更是他的拿手好戲,考慮再三,終于同意。
將士狂飲是真的,埋伏也是真的,在孫權、周瑜想來,打打談談是常態,以打促談也是當時諸勢力間的慣用手段。馬悍前腳剛走,又逢病疫,龍狼軍軍心不穩,小規模襲擊會有,大規橫出擊不太可能,決戰……更是想都沒想過。
而眼前龍狼軍所擺出的架式,就是決戰!
當看到傳聞中“染病臥床”的龍狼水軍左督李典,竟好端端立于船首,執旗指揮,周瑜的心猛一緊,不好,莫非這疬疫之事有詐?
孫權、周瑜、曹操、劉備等人還未從這疬疫真假中緩過神來,但見龍狼軍戰船向兩側偏移,讓出中間,如同夾道恭迎帝王降臨。
一艘體型巨大的戰船出現眼前,由遠漸近,赤瞳白狼獵頭大纛分外醒目。大纛之下,飛廬之上,一人一襲白衣,當風卓立,衣袂翻飛,于重重萬軍之中,意態悠然,宛若閑庭信步。
孫權、周瑜、曹操、劉備諸人嘴巴一齊張大,眼珠差點突出眼眶,從頭到腳,仿佛雷殛一般,全麻了。
這人、這人竟然是龍狼軍魂、大漢大將軍――馬悍!
這一襲白衣的若是馬悍,那一身金盔金甲,招搖北上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