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紗也是BJ的叫法,在南方又叫香云紗、莨紗、云紗,是一種手工制作、植物染色的真絲織品。這玩意制作工藝很復雜,又全是手工操作,所以越來越少見了,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才會穿。它的顏色和甜面醬差不多,還要略黑一點,表面上有一層類似膠質的東西,就像是沖鋒衣的防水涂層。
在舊社會里,講究是男人穿紗、女人穿綢,因為男人需要外出干活,所以在夏天穿上一件兒靠紗衣服,不僅滑爽、涼快,還能防水、透氣、驅蚊蟲,據說還有保養皮膚的功效。
洪濤一看他這一身兒打扮,就知道這個老頭兒有點門道,玩蛐蛐、蟈蟈、鳴蟲都是早年間的東西,解放后很少有人明白了,說不定他就明白呢,多問一聲沒虧吃。
“你買?嘿嘿嘿。。。我還真是看走眼了,您老(le)今年高壽啊?”老頭聽了洪濤的話,愣了一下,然后彎下腰,笑不禁兒的拿洪濤打镲(逗著玩的意思)
“爺們兒!我這可是尊敬您,請教您點事兒,您知道就說,不知道就不說,干嘛拿我開刷啊!”洪濤一看這個老頭也沒什么正形,干脆就別和他來正經的了。
“嘿!噶小子!還挑起理兒來了,爺爺這是逗你玩呢,你怎么這么不識逗啊?還敢急眼!讓爺爺掏個鳥吃!哈哈哈哈!”老頭真和洪濤想的一樣,一點大人樣兒都沒有,一邊說一邊伸手在洪濤襠下摸了一把,然后舌頭一彈,嘴里發出噔的一聲,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好吧,您逗也逗完了,便宜也占完了,現在有沒有點正經的玩意拿出來看看,可別光會逗,那不成老不正經兒了。”洪濤對付不了這個老頭,首先他臉皮夠厚,其次像他這種在社會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吃過喝過見過栽過,想忽悠他套他的話兒基本沒希望,唯一可以用的方式就是激將法,畢竟自己占著一個歲數小的便宜,這種人一般都是很講老禮兒的,尤其是對小輩兒。
“你說的沒錯,以前我家里老婆子也說我是老不正經兒,不過爺爺也不白和你逗,既然你叫了一聲爺爺,那我就給你來點真格的,這幾個罐子是假貨,包漿不對,你愛信不信。”老頭倒是沒惱怒被一個小孩子譏笑,可能是碰到了他那根神經,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從柜臺上隨意拿起一個蛐蛐罐,對著窗外的亮光看了一眼。
“聽人勸、吃飽飯!既然您說不對,那我就不買了。”洪濤還真不敢不信,對這種玩意他是一點兒不懂,上輩子雖然也玩過蛐蛐,但是買的都是那種上周制造的流水線產品,對于這種有年頭、歷史的罐子毫無研究。
“哎,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來,咱倆坐沙發上聊,不坐白不坐,今兒你碰見我,算是你的福氣,我給你講講這東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想聽不?”老頭一聽洪濤還真聽話,好像來了興致,拉著洪濤一屁股坐在后面的一個單人沙發上,也不管柜臺里的售貨員如何翻白眼球,連沙發上用粉筆寫的售賣字樣也不管,只是舉著手里那個罐子讓洪濤看。
“成,您吃的鹽比我吃的面還多,我今天和您漲漲知識。”洪濤反正也沒什么事兒,聽聽就聽聽,反正沒害處,見慣了后世那些層出不窮的騙局,洪濤認為現在沒人能忽悠住自己。
“這句話我愛聽,老人說的東西不一定都對,但多聽聽至少沒壞處。咱就從這個罐子是誰做的說起啊,如果這是真的,它就是一件前清的老玩意了,做它的人叫趙子玉,清朝你知道嗎?”老頭怕洪濤聽不懂,一邊說還得一邊問。
“您就說吧,隋、唐、五代十國、宋、遼、西夏、金、元、明、清、中華民國,我都門清,不明白我自己問。”洪濤稍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底,老被人當小孩一樣哄著說話很別扭。
“哎呦喂!小爺們可以啊!還一套一套的,成,那我接著說啊!這個罐兒叫斗盆,你看中間這個槽了嗎,這是插閘門用的,斗蛐蛐的時候先把閘門插上,兩邊各放一只蛐蛐,然后把閘門一拉起來,蛐蛐發現了其它同類,立馬兒就急了,非得給它咬死不可,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老頭兒還真有點當師傅的樣子,不光講,還得提問。
“公蛐蛐都有領地觀念,同一塊領地只能有一只公蛐蛐的存在。”
“沒錯,看來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啊!我得來點真格的了,你認識這幾個字不?”老頭讓洪濤的回答給說楞了,不得不重新審視了一下洪濤,然后把蓋子翻過來,讓洪濤看蓋子下面刻的那幾個字兒。
“您外行了吧,這不叫字兒,這叫落款兒,是制造這個東西的人的字號,我早看過了,我就是沖著這個款兒才想買的,我覺得它是件兒老物件,要不我錢多了撐的,花40多塊錢買這個玩意,我花3塊錢買張火車票,去TJ城里轉一圈,10塊錢能買一筐蛐蛐罐兒。”洪濤再次擠兌了老頭兒一句,他這是有意的,好讓老頭別老拿太簡單的知識來糊弄自己。
“好好好,叫款兒、叫款兒,你說的對,那你告訴我,這個款兒上寫的啥字兒啊?”老頭對于洪濤的擠兌一點兒沒在意,笑呵呵承認了自己的口誤,繼續追問。
“閑齋清玩!”洪濤早就看過這個款兒,隨口而出。
“厲害啊!這是你自己認出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你家里有人玩蟲兒?這個玩意你以前見過?”老頭吃了一驚,蓋里面的款上確實是這四個字,但都是繁體字,按說像洪濤這個頂多是小學生的水平,簡體字能認識就不錯了,還能認識繁體字?
“沒人告訴我,我們家也沒真正玩蟲兒的人,頂多是我姥爺揣著蟈蟈葫蘆,以前我也沒見過,我自己認出來的,您別看我年紀小,玩蛐蛐我肯定比不過您,但是要說認字兒,您恐怕不是我的個兒吧?”洪濤算是摸清了這個老頭兒的脾氣,這就是一個塊賤骨頭,你和他好好說話,他和你嬉皮笑臉,你那話刺激他,他到和你好好說話了。
“成,你學問高,咱不比這個,我還是給你講蛐蛐罐吧。這個閑齋清玩就是趙子玉的款兒,可惜這個罐兒不是他的,你看啊,你對著陽光仔細看蓋上的質地,能看到什么不?”老頭還真沒敢和洪濤比認字,而是開始教洪濤如何區分真假。
“。。。。。。有好多小金星星。。。。。。”洪濤對著陽光看了半天,這個罐的質地很細膩,也很緊致,青黑色的泥胎上啥都沒有,唯一的特點就是有一些閃閃發光的小晶體。
“沒錯,好眼神!趙子玉的罐兒上沒有這個,因為他澄漿的工藝特別細致,這些小星星都是雜質,全都被過濾掉了,明白了嗎?”老頭夸了洪濤一句,把這些小星星的來歷講了出來。
“那不結了?我不買您干嗎還攔著我?這不是假貨嗎?”洪濤這回是讓他給說糊涂了。
“這你就不懂了,趙子玉的罐兒是那么好找的?這個罐子雖然不是趙子玉的,也是晚晴時候仿制的,做工很好,最難得的是這個包漿,和真的一樣,而且這是一套舊罐兒,去過火氣了,拿回去就能用。如果你買的是新罐,還得用雨水泡半年才能養蟲,明白了吧?這幾個罐子我看了好幾次了,這個價格值了,不知道是那個玩蟲的爺們手頭實在是緊,拿出來給換了錢了,是個好東西啊!”老頭說完這個罐兒,還為那位賣罐兒的人惋惜了一下。
“養個蛐蛐還有這么多講究?我以前就用玻璃瓶子養,不一樣活著嗎?也能掐架!”洪濤覺得老頭說的有點玄乎,養個蛐蛐能買個蛐蛐罐就不錯了,隨便找個瓷盆一樣養。
“嗨,和你說不清楚啊,玩蟲有玩蟲的規矩,你們這個哪兒叫玩啊,就是禍禍。玩蟲一秋、玩罐一世,明白什么意思不?小爺們,你還差的遠呢,慢慢琢磨吧,不過爺爺看好你,至少爺爺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是沒你這樣的好罐子玩啊!”老頭這回沒和洪濤抬杠,拍了拍洪濤的腦袋,站起身來要走。
“爺爺、爺爺,等等啊,您別著急,您看這樣成不,我想讓您教我兩手,給我講講玩蟲的規矩,我不讓您白講,居德林我請您喝二兩怎么樣?”洪濤一看老頭要走,趕緊拉住了他的褲子,從剛才老頭這一番話來看,老頭兒肚子里有點貨,至少比自己強多了。
“你請我喝酒?。。。。。。這真是邪了門了,老了老了,還真有孫子輩兒的人要請我喝酒了,成,那爺爺今天就享受一次,看看吃小家伙的請是個什么滋味,去交錢去,拿著罐子咱們爺倆走一趟!”老頭站在那兒看著洪濤猶豫了半天,最終一跺腳,答應了洪濤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