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成德縣,樊家。
站在電話機前,聽著話筒里的“嘟嘟”聲,樊媽媽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小兒子去燕京了!?
跟他姐和表姐、表姐夫一起吃飯呢!?
表姐……
念頭一轉,樊媽媽就想到小兒子嘴里的“表姐”是外甥女詹紅,“表姐夫”是詹紅在燕京找的那個二婚男人。
把話筒放回電話機上,樊媽媽一肚子的疑問:什么100萬的車,什么1000萬的房子,還說二女兒在燕京混得很風光,剛才的話是小兒子酒后醉語?
樊媽媽正想著,孫子樊亮亮從餐廳走到臥室門口,說:“奶奶,爺爺和爸爸喊你去吃飯。”
坐回餐桌旁,樊爸爸樊有德問妻子:“誰的電話,打了這么長時間。”
樊媽媽拿起筷子說:“青舟的電話。”
樊有德問:“青舟有事?”
樊媽媽說:“沒什么事,就是問問咱倆的身體。”
“哦!”樊有德點點頭,繼續夾菜。
坐在一旁的樊青林聽了,跟老婆張麗對了一下眼神,若無其事地問:“二妹最近往家里打電話了嗎?”
聽大兒子說到二女兒,樊有德不悅地皺眉,用筷子敲了兩下湯碗:“說多少次了,吃飯的時候不要提她。”
往兒子碗里夾了一塊瘦肉,張麗怪腔怪調地說:“要說這二妹,真是個心狠的,過年不回家,電話也不打一個,這是不拿自己當樊家人了。
咱們在家天天算計著錢花,沒準人家在燕京吃香的喝辣的,一頓飯夠咱們全家吃一個月……”
知道有些話點出來就行了,樊青林適時打斷妻子的話:“吃飯就吃飯,少說沒用的。二妹有學歷,有本事,在燕京過什么日子都是她自己掙的。”
“啪!”
樊有德重重把筷子撂在桌子上,一言不發,起身去了客廳。
看著一唱一和的大兒子和兒媳,樊媽媽嘆了口氣,放下碗說:“青林啊,媽知道你對當年沒讓你上大學耿耿于懷,這事怪我和你爸沒本事,沒錢供你讀大學。可是青林,這事怪不到你妹妹頭上。媽今天跟你交個底,如果當初你比你妹妹少30分,我和你爸會讓你去上大學……可你倆差了130分!就算偏心,也得有個度,我不能讓外人拿青雨的事在背后講究樊家重男輕女,而且,這件事的壓力最終要落到你身上,你學業有成還好,如果你學業沒有成就,你一輩子都要背負搶妹妹上學名額,坑了妹妹一生的名聲。”
說到這兒,樊媽媽表情落寞地說:“家里對不住你,所以我和你爸這些年努力補償你,就連上次你跟青雨要50萬,我倆也幫你說話。可是青林,想要給亮亮一個好的成長環境,主要還是得靠你,你得上進啊!靠父母,我和你爸都老了,能力有限。靠弟弟妹妹,青舟還在上學,青雨一個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再說就算一奶同胞,幫一饑不能幫百飽,青雨和青舟以后都要結婚成家,組織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辛苦賺錢給你花,就算她倆肯,她倆的丈夫和妻子也不會肯。”
“媽,我……”樊青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說出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后面的話。
被兒子媳婦攪得二女兒連家都不回,好好的一家人一年都見不上一面,樊媽媽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既然已經說了,她決定一次說個明白,于是樊媽媽轉頭看向兒媳婦張麗,平靜地說道:“張麗,你有精力,多督促丈夫上進,不要總想著樊家誰欠了你的。你嫁進樊家,就是樊家的人,樊家和睦,你的日子就好過,樊家不和,你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次被婆婆這么教訓,張麗心里十分不爽,可她又不敢當場發作,因為眼下是公公婆婆在幫她養孩子,不僅養孩子,樊青林和張麗每月還要從公公婆婆這里拿1000多元的現金接濟,才能把家里的生活開銷全填上。
好好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的。
青林夫妻領著孩子在門口換完鞋,跟坐在客廳里的樊有德說了一聲“爸我們走了”,開門離開。
關上房門,側耳聽大兒子一家三口下樓的腳步聲,樊媽媽走回餐廳收拾碗筷。
10分鐘后,樊媽媽端著一壺新茶放到客廳茶幾上,看著老伴兒說:“亮亮在的時候,別生這么大氣,對孩子教育不好。”
樊有德氣哼哼地不說話,一臉嚴肅。
樊媽媽在沙發另一邊坐下說:“剛才青舟來電話,說他在燕京呢!”
聽老伴兒說到燕京,樊有德抬起眼皮看過來,甕聲甕氣地問道:“老三去燕京干什么?”
樊媽媽說:“電話里說是去找工作。”
樊有德似乎想問什么,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半輩子夫妻,樊媽媽知道丈夫的脾氣,她主動說:“青舟跟我說他在飯店跟青雨、詹紅和詹紅老公一起吃飯呢,對了青舟還帶著他女朋友,好像叫姜萊。”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卻很大。
樊有德消化了好幾秒,問道:“老三還說什么了?”
樊媽媽說:“青舟好像喝了不少酒,說話夸張。”
樊有德看著老伴兒,用眼神示意說下去。
樊媽媽接著說:“青舟說青雨在燕京過的不錯……”
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濃茶,樊有德說:“你那老胃病一直不好,給老二打電話,就說這周末咱倆去燕京給你看病。”
燕京,包房里飯局還在繼續。
吐過兩次后,樊青舟有點緩過勁兒來,精神了不少。
見樊青舟狀態好轉,洪劍又開始給樊青舟倒酒,邊倒酒邊問樊青舟:“你們寢室里有沒有酒量好的同學?有的話,你多跟他取取經。”
樊青舟大著舌頭說:“有一個,山東人,特別能喝,有一次我們聚餐,他喝了一斤半白酒,然還能跟大家一起去K歌。”
洪劍聽了一愣:“一斤半的量?行啊!這小子是當官的材料,進官場絕對有前途。”
見丈夫說著話,又跟樊青舟碰了一下杯,詹紅拉著洪劍說:“差不多了,別讓青舟喝了。”
洪劍笑著說:“煙可以不抽,但酒不能不喝。不喝酒怎么交朋友?怎么談生意?怎么聯絡感情?怎么升職加薪?”
詹紅順嘴說出:“你不是說邊學道就不喝酒嗎,他不一樣把生意做得那么大……”
話一出口,詹紅意識到在這種場合提邊學道不合適,于是她立刻打住,拿起面前的飲料杯,一邊喝飲料,一邊偷偷瞄樊青雨的表情。
酒精上頭的樊青舟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酒杯上,沒注意到表姐說了什么。
一直在喝飲料的姜萊卻清醒無比,她好奇地問詹紅:“邊學道?你說的是那個邊學道嗎?”
詹紅有點郁悶地看向丈夫,洪劍笑呵呵地說:“我在松江工作過,跟邊學道一起吃過飯,算是朋友。”
得到肯定答案,姜萊睜大眼睛,兩眼亮晶晶地問:“你認識邊學道?他本人帥嗎?我在網上看帖子,有見過邊學道本人的網友發帖說邊學道本人比照片里還要帥,是真的嗎?”
看見姜萊“花癡”的樣子,詹紅勾著嘴角看向樊青雨,意思:你家“男神”的魅力真是大得沒邊了,隨便找一個小姑娘都能迷成這樣。
知道詹紅眼神里的含義,樊青雨一臉從容地看著洪劍,看他怎么回答。
拿起酒瓶,洪劍說:“邊學道本人確實比網上的照片帥,而且沒見過他本人的人,一般不知道他有多高,我是做警察的,在警校受過體貌特征觀察訓練,邊學道的凈身高至少有1米85,穿鞋應該在1米88左右,在亞洲人中是絕對的大個子,稱得上高大魁梧。”
1米88!!!
姜萊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朋友,在腦子里想象穿鞋1米73的男朋友比1米88的“邊男神”矮多少。
差15厘米……
那豈不正好是自己站在男朋友身邊的感覺?
詹紅不想多聊邊學道,就轉移話題問樊青雨:“姐,前陣子你說想給房子換鎖,換了嗎?”
樊青雨點頭:“換了。”
詹紅問:“換的什么鎖?”
樊青雨說:“什么牌子忘了,就記得換鎖師傅說是個C級鎖。”
洪劍接過話頭說:“在國家標準里,根本沒有C級鎖這個分級。在概念上,你說的C級鎖,其實就是超B級,區分B級和超B級的,是鎖芯防技術開啟時間長短。不過怎么說呢……根據我打過交道那些開鎖人士的說法,遇到開鎖高手,什么鎖都防不住他們。而從安全的角度講,只要你家的鎖比鄰居家的門鎖難開,你家的安全性就很高,因為很少有賊跟一個難開的鎖較勁,他們會挑更容易開的目標下手。”
不得不說,一個飯局上有洪劍這種跟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的人,聊起天來那真是收獲多多,趣味十足。
幾人聊的正高興,樊青雨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見來電號碼,樊青雨拿著手機朝門口走:“媽……”
聽見姐姐對著手機喊了一聲“媽”,樊青舟的酒一下醒了大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在衛生間打的那個電話可能會引出麻煩。
包房門外,得知爸爸媽媽要來燕京看病,樊青雨十分緊張,連問了幾遍樊媽媽哪里不舒服,病癥多久了,在本地看過醫生沒有。
聽媽媽說要等周末再過來,樊青雨打斷說:“不要等周末了,你和我爸明天就過來,我現在找朋友聯系醫院。”
結束通話,樊青雨拿著手機翻通訊錄,找一個丈夫是醫生的姐妹的電話。
這時,身后突然一句女聲:“樊小姐?”
樊青雨應聲回頭,身后是一個面相普通的年輕女人。
“你是?”樊青雨覺得這個女人有點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
年輕女人微笑著說:“樊小姐,我是黃茵的表妹,我們見過的,我還坐過你的車。”
“哦……”樊青雨沖女人點頭說:“你也在這里吃飯?”
年輕女人指著身后一個包房門說:“我們公司今天聚餐,沒想到在這里遇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