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歸陽縣的舉人,這個年紀又在京中。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這么一歸納,只剩下一個答案,便是歸陽縣“前”天才陳簡。之所以要加一個“前”字,不僅是因為他如今年紀大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名聲完全被葉行遠蓋過。
如今提起歸陽縣的才子,都知道智斗知縣葉公子,誰也記得弱冠中舉的陳簡?
葉行遠還是因為歐陽舉人的書信言及此人在京,或可敘同鄉之誼,這才記起。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對方明顯對自己不懷善意,所謂“同鄉之誼”那就不知何處說起。
那書生面色一沉道:“我便是陳簡,前輩可不敢當,如今葉公子已經是富貴中人,與我輩讀書人不相為伍!”
陳簡內心是非常驕傲的,他是雞窩里飛出的金鳳凰。以前歸陽縣中士子與他通信,前輩都是青眼有加,晚輩都是五體投地,都說他是進士之才,也是歸陽縣士林的希望。
但是在葉行遠橫空出世之后,這些贊譽全都轉移到了他的頭上,陳簡本身就對此人先入為主的沒有好感。何況頗有不少人寫信給陳簡,言辭之中對葉行遠諸多牢騷,最典型的便是他的故交好友俞秀才。
俞秀才本來就與葉行遠起過沖突,又因為是鐵桿周知縣派,在周知縣妖怪身份泄漏之后,甚至在縣中都呆不下去了。只能借游學為名,躲出去避風頭,他不怪自己有眼無珠,只怪葉行遠壞他好事,累得他沒了拔貢補進國子監的機會。
俞秀才罵葉行遠最為不堪,陳簡原本還將信將疑,但是葉行遠在省試之中奪得解元,又護送祥瑞進京,得了爵位。這本身就對陳簡造成了無形的壓力,而且這種求幸進之行還頗犯讀書人的忌諱,因此陳簡終于對葉行遠深惡痛絕,明知他就住在驛館。作為同鄉前輩也未來拜訪。
沒想到居然在這元宵燈會上偶遇,今日陳簡原本就多喝了幾杯酒,心氣不順,對葉行遠那是絲毫不客氣。
話不投機半句多,葉行遠本來也是看在同鄉面上才問他一句,看他根本不想好好說話,你說不相為伍。那邊分道揚鑣。回頭對朱凝兒笑道:“我們往那邊看燈去。”
陳簡說不相為伍當然只是氣話,他想著葉行遠要么振聾發聵。愧悔致歉。要么就出言反駁,自己剛好可以再狠狠教訓他一頓。
沒想到葉行遠毫無反應,轉身就走,這讓陳簡就像是全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有心想要再多說幾句,但話已出口,再啰嗦顯得太刻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葉行遠揚長而去,胸悶之極。
朱凝兒隨著葉行遠走遠了,這才問道:“主公。這人如此無禮,主公怎不罵他?”
葉行遠笑道:“萬言不如一默,這時候他心中氣不順,比我罵他十句百句還要難受。再說這等人物豈能值得我一罵?”
如果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葉行遠對這位年輕舉人必然要重視許多。他想起來當初第一次去見俞秀才的時候就見過這人的題字掛在俞家,當時的心情已記不清了,但總該有幾分欣羨。
但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早已經物換星移,葉行遠現在同樣是舉人,還是定湖省第一名解元。年紀比陳簡輕,成績比陳簡好,身上還有一個陳簡一輩子都未必能夢得到的爵位。
自己已經遠遠把旁人甩在身后,要是這人客客氣氣。或許還能攀談幾句,既然他這般冥頑不靈,我認識你是誰?葉行遠根本不屑去為這些螻蟻浪費時間。
朱凝兒越發佩服葉行遠的淡定,回想起陳簡漲紅了的面龐,不由也被逗樂了噗嗤一笑道:“果然如主公所言,本來我還想小小教訓他一番,如此倒也省了。”
她揮了揮手。暗影之中有幾個穿著短靠的人各自散了。葉行遠驚問道:“這是什么人?你不會把定湖的人馬拉到京城了吧?這天子腳下,你可不要胡來。”
朱凝兒道:“這只是鴉神信眾,在京中結識的,他們虔信鴉神。主公你作為鴉神的使者,若是為人所侮,那他們自要動手的,并非是我所指派。”
葉行遠哪里肯信,這些人分明看上去對朱凝兒俯首帖耳,這小姑娘才來幾天就拉起了一干人馬?這可真是讓人駭然,葉行遠決定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好好與這道說道,免得某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黃袍加身還不自知!
他們穿過洶涌人潮,繞過大相國寺,只見前方一片小樹林,樹枝上猶有殘雪未化,零零散散掛了幾串彩燈,不失熱鬧。
“這片林地便是我們買下來的地方。”朱凝兒信手指了指,又道:“過了正月,便找人砍伐樹木,奠定地基,準備開工。”
葉行遠看了一下地勢,此處緊靠京城中最熱鬧的地點之一大相國寺,毗鄰楊柳河,原本就該是十分繁華所在。只是乏人開發,這才只是一片荒林。
一旦建成鴉神廟,不說香火壓倒大相國寺,至少也能分潤一二,這對于鴉神教來說,果然是極有面子的總壇。便笑道:“你真有本事,這樣的地塊也能拿到......”
朱凝兒得葉行遠夸獎,喜不自勝,臉上浮現兩朵紅暈道:“多賴主公洪福,我們只是運氣好罷了,這片土地原本是一位施主所有。他自聽聞鴉神祥瑞出世,福至心靈,改信鴉神,這才折價將這祖上的地塊讓與我等。我這幾日也多看京中各處地皮,還是這里最好。”
為宗教瘋狂的人很多,葉行遠也沒去多想,何況再有麻煩,第一個擋槍的肯定還得是鴉神本身。葉行遠不過是跑腿而已,現在復興香火差不多已經完成了,他的好處還沒怎么拿到,當然也不會更積極主動的去幫忙為其考慮。
何況朱凝兒心思縝密,她辦事也不會有什么紕漏。
“這地塊確實不錯,你作主便是,這鴉神教內諸事,以后不必問我,你可自決。”葉行遠想了想,他把朱凝兒捧為鴉神教圣女,一方面是因為她在作為前期信眾主體的流民之中本有威信,管控便宜。二來也有將這神道事務撇清的意思,借祥瑞一次已經夠了,葉行遠作為圣人門下,可不想與神道有太多的接觸。
朱凝兒卻只當他是放權,興奮點頭道:“必不負主公所托。”
葉行遠與他說不明白,只能嘆口氣,“如今我們地方也看過了,差不多便回去吧。”
朱凝兒眼珠子骨碌一轉,難得有獨處機會,她笑靨如花道:“今日乃是元宵佳節,燈會又以大相國寺為盛,來都來了,不如陪侄女兒多逛一會兒?”
她拉緊了葉行遠的胳膊,仗著自己年紀小,不顧男女之防,把胸脯都貼到了葉行遠手臂上。葉行遠感覺到溫軟的突起,連忙抽手道:“也罷,你畢竟還是小孩兒,多玩一會兒便是。”
這時候朱凝兒才顯現一點少女本色,葉行遠巴不得她能恢復正常,免得整天想著謀逆殺伐,還要把自己拖下水。他見前方一片燈海,有人鬧鬧嚷嚷在猜謎,便領著朱凝兒前往,一路道:“相國寺燈謎之會素有名聲,你一向聰慧,不妨去贏些彩頭。”
書中有載:“元宵佳節,帝城不夜。賞燈之會,百戲雜陳,詩謎書于燈,映于燭,列于通衢,任人猜度,所以稱為燈謎。”起初絹燈剪寫詩詞,時富譏笑,及畫人物,藏頭隱語,及舊京諢語戲弄行人。
如今這幾年風氣好了,又承平日久,不少人家的燈謎之下都列出彩物,猜中燈謎者便可取去,以此為樂。
除了大相國寺門口廣場之外,對面的楊柳河上還有無數畫舫掛滿彩燈,也是各家做的燈謎會,只待有緣人來破解。
葉行遠與朱凝兒穿過人群,一路瞧去,只見大多數燈謎文字淺顯,偏于俚俗,便有些不屑,只走馬觀花掠過。朱凝兒興致勃勃,猜了好幾個,中了些彩物,歡呼雀躍不止。
路邊有人道:“這相國寺的燈謎會不過如此,要就這個水平,未免讓我輩讀書人失望啊。”
旁邊有知曉的,開口與他解釋,“這位讀書相公想必是外地人。相國寺廣場上的燈謎是為吾等稍識得兩個字的老百姓準備的,要是想玩文縐縐的詩迷,還是得上楊柳河上畫舫。”
有人補充道:“畫舫之上,有射虎社諸君每年苦思冥想的幾個極難之謎,若是有人能解,彩金不菲。今年更聽說有美人相伴,故此名士文人們都上船去了。你們若是嫌棄此地燈謎太易,也趕緊去吧!”
一開始那讀書人連破十謎,抱了一懷的彩物,原本正自得意。聽人一說哈哈大笑,將那些彩物分贈身邊幾人,急急往畫舫的方向去了。
朱凝兒扯了扯葉行遠的衣角道:“主公,聽起來甚是有趣,我們也去看看?”
葉行遠心道看看熱鬧應該不會惹出什么事來,看著朱凝兒殷切的眼神,自己也心中有些好奇,便點頭答應,與朱凝兒一起閑步逛向楊柳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