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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這聲音分明帶著嬌嗔,聽起來卻又十分堅決,像是在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若是不能得到合理滿意的解釋,便不會罷休那樣。
裴靜宸一時靜默,墨色眼眸清澈無波,半晌卻忽然笑出聲來,他探出手去將她緊緊摟在前胸,“不論我是否愿意,我都出生在盛京的名門貴族,婚嫁從來都不是一己之力能夠決定的事,倘若不是家世相匹配的貴女,無法做得我的妻。”
他目光更柔,“實不相瞞,清涼寺后山的百丈懸崖,那里是我自小鍛煉身體毅力的所在,不論春夏秋冬,只要我在清涼寺中,夜深人靜時是必要跳上一回的,這是功課。那夜出了意外,竟遇見了你,其實我也很是惶恐呢。”
佛寺清修地,心如止水的男子,乍然驚見少女的酮體,那女子又偏偏生了一副姣麗容色婀娜身姿,又是在月色撩人的荒郊野外,說心中半點沒有生起波瀾,那是騙人的。
裴靜宸繼續說著,“阿萱,第一眼我就認出那是你,我們曾經見過的,雖然從前的經歷并不愉快,但自你在山道上險些代我受難,又心善地替我掃除障礙之后,我注意到了你,并且知曉了你處境和一些傳聞,心中早已對你存了好奇。
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也才敢這樣斬釘截鐵地說我會對你負責,否則換了旁人,我便是想娶那女子,裴家又怎會答應?”
他嘴角輕輕翹起,語氣中帶著些曖昧蠱惑。“娶你,不只是逼不得已,亦非無可奈何,而是因為我對你也有所期待呢。”
權閥之間的聯姻。從來就不是因為真心,利益,才是所有存在的前提。若是夫妻相敬如冰,那是常態,若得互相恩愛,則須當慶幸。
這些道理,明萱都懂的。
她和裴靜宸的這門親事中,彼此都有考量,權衡和得失難以避免。(www.mhtxs.cc棉花糖)但好在,不只是她,他也對她心存好感,有所期待。
她目光晶瑩地望著他,像是解釋。又像是不好意思,“從前的人和事,我都不太記得了……”
裴靜宸笑意深濃,“我知道。”
他微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會因為看光了什么人的身體,就輕言負責,那些滿腦子想要爬床的丫頭自不必去說。便是什么出身高貴的小姐使這樣招數,我亦不會動容。
知交的朋友不嫌多,可相守一生的女子卻只要一個就好,這是我的答案。”
明萱心中那堵無形的墻,不知不覺間轟然坍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心底化開。慢慢涌至胸口喉間,倘若這是承諾,那是她所聽見過的世間最用力的保證,倘若這是誓言,那也定是最樸實無華卻又最令人信服的。
這個她熟知的歷史上并不存在的周朝,與她從前成長的那個時代,太不一樣了,政治民俗這些自然不必說,男女的情感和家庭生活的相處方式,則是她最擔心的難題,她要在這時代生活下去,會有一輩子那樣長,倘若要不被當作異類,那必要服從并溶入這里的生活方式。
男人的三妻四妾,在周朝乃至四疆外的小國中都是常態,不只是權貴階層,哪怕在民間,稍微有一些錢財底氣的男子,都喜愛納妾的。
明萱這世所知道和見過的男子中,便是清廉如顏郎中,儒雅如四姐明菡的丈夫,皆是有妾侍通房的,哪怕是她傳言中如此深愛妻子的父親,不也還生了庶子嗎?
這是個不容置疑的男權社會,有身份的妻子是門面,妾侍和通房則是裝飾品。
倘若她嫁過來之后,并不是這般琴瑟和諧,那她定然不會對將來生出希望和憧憬。
她或許會想方設法離開,或許便學著完全溶入這生活中,當一個將丈夫看成是老板或者合伙人的妻子,搭伙過日子而已,不會投入感情,自然也就不會因為丈夫的姨娘們而受到傷害,她唯一所要做的事,只是竭盡所能保護自己所出子女的絕對利益,僅此而已。
可這婚后的一切,美好得仿若夢間,她的夫君是那樣一個出色又令人疼惜的男子,感情便是在這不知不覺中慢慢付出,因為她投入了,所以心底便有了期待,并生出更多的要求。
愛情是自私的,容不下第三者,這是明萱首先想要確定的事。
她強忍著心中的激動,迎著裴靜宸溫柔的目光,繼續追問,“這是不會納妾的意思嗎?”
裴靜宸鄭重地點頭,表情認真而凝重,“我父親娶過兩房妻子,后院為他誕育過子嗣的姨娘有六人之多,那些沒有名分的通房妾侍更是數不勝枚舉,可我卻從來都沒有見他開懷地笑過,他未必真心喜歡過那些女子,那些女子對他恐怕也無幾分真情。
丈夫就這樣一個,可是妻妾卻那樣多,人人都想要爭奪他的寵愛,可笑的卻是,爭奪他的寵愛為的,卻并不是他的真心,而是利益;父親就這樣一個,可是子女卻那樣多,人人都想要爭奪他的目光,可笑的卻是,孩子們想要得到的不是慈父的溫暖,而是利益。”
他目光微凝,睫毛的翕動在水間形成扇一般的倒影,“阿萱,我想要的日子不是這樣的。
有一個我心中誠悅的妻子,她知我懂我,我愛她重她,生幾個可愛的孩子,不論男孩或者女孩,我都一樣會是疼愛他們的父親,晨起看花,云過聽風,過著閑云野鶴般的日子,做一個寄情妻子兒女的富貴閑人。”
明萱的心猛烈地抽動了一下,她不曾想到裴靜宸竟與她有著同樣的理想,她眼眶中隱隱含著些淚光,正想要說些什么。
卻被他溫柔的手臂緊緊地箍入懷中,聽他在耳邊柔聲說,“所以,我不會納妾,不論將來會怎樣,我只要你就夠了。自小了因方丈便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說頂天立地的男兒重信守諾,說出去的話,下定的決心,便一定要做到。我……不會失言!”
明萱心中一暖,便主動貼上他的身子,如玉般光滑的手臂滑過他寬厚的胸膛,攀住他的脖頸,軟玉溫香之下,笑顏如花,“嗯,我記住了。”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分外認真地望著他雙眸,“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這便是我的承諾,我雖然只是個小女子,可也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阿宸,你也要記好了。”
她話音剛落,便被裴竟宸溫柔綿密的吻堵住雙唇,不多一會,凈房內便傳來纏綿沉緩的低吟。
夜色如洗,一室旖旎。
第二日一大早,裴靜宸出門之后,明萱便按著昨日商定好的計劃,將原先院子里伺候的人一個個地聚攏在一處,從他們屋子里搜出來的贓物堆積如山,皆擺在院子里的春凳上。
以失竊為名,查找到這許多的不明財產,雖是意料之中,但這數額之巨卻仍舊還是令她有些震驚的,想當初她在永寧侯府日子過得拮據,若不是還有韓修留下的那些聘禮變賣,她這個侯府小姐守著分例過日子,該是何等地艱難。
可看了這些婆子丫頭的私產之后,明萱才發現,原來她一個堂堂的侯府千金,手頭卻還不如裴家的奴仆寬裕,杜娘子并幾個年長的婆子手頭有錢倒也罷了,可連院子里一個三等的灑掃丫頭都能用得起芙蓉齋的胭脂,霓裳坊的衣裳,嵌寶閣的首飾,這當真令人扼腕驚嘆,也有些哭笑不得。
知道裴靜宸是個香餑餑,但沒想到那些盯著他的人愿意為此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這些明晃晃的證據在手,明萱要合情合理地將這些人連根拔起全部打發走,真是太容易也不過了。
她冷眼瞥過跪了一地的婆子丫頭,挑了挑眉說道,“這些不是我的東西,可依著你們的身份,卻也絕不是你們能用的,若我是那等狠戾的,索性連問都不會多問一句,直接將你們綁了去衙門里,那里自然能有人讓你們開口。但……”
明萱頓了頓,“你們都在靜宜院服侍了許多年,主仆一場,沒有情分亦是緣分,現下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若是誰能解釋地清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來的,我便不將她送去衙門,她的東西也俱不沒罰,仍舊還了她,不過我這兒是沒法呆了,我仍要請她另謀出路的。”
她強調著說道,“你們可要想好了,過堂二十大板,不論如何,去了衙門里總是你們吃虧。”
將近二十個婆子丫頭跪著,有些年輕沒有見過世面的自然早就苦苦艾艾地磕頭,可亦也有那些仗著年紀大在府里伺候的時日多,以為身后的靠山能護得住自個的,或者私下篤定這位大奶奶不過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婆子們,仍舊不將明萱的話當一回事。
杜娘子首當其沖,她嬉皮笑臉地說道,“大奶奶說笑了,這些俱是奴婢們的歷年積蓄,怎能說是贓物?奴婢們在這府里多年,除卻例錢,總也有主子們的賞賜,夫人奶奶們大方,奴婢總不能推辭不是?”
她昂了昂頭,“況且,奴婢是世子夫人院里撥過來的,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大狗也要看主人呢,大奶奶若是想對奴婢喊打喊殺的,是不是得先問過世子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