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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明萱不怒反笑,似是絲毫沒有被這忤逆挑釁之言氣到,她毫不在意地沖著嚴嬤嬤揮了揮手,“嬤嬤,煩請將她帶到世子夫人那去,替我問過夫人,這杜娘子身上的巨資到底是不是她老人家賞的,若果真是,那倒是我一是失察,對世子夫人的人不敬了,倘若不是……”
她嘴角浮現幾絲冷笑,“倘若不是,也煩請替我向世子夫人討個示下,這等不忠不義忤逆犯上攀污主子的奴才,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杜娘子見抬出世子夫人的名頭,明萱便不敢再發落她,便以為這新來的大奶奶看著狠戾,實則仍舊是軟柿子,她想著自己跟了世子夫人十來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世子夫人若是見死不救,將她推了出去,那往后這闔府上下的奴才,誰還敢替世子夫人效勞?
再說,她男人在二門上當差,這幾年來也沒有少聽世子夫人的差遣,只要夫人一日用得著她夫婦,就不會坐視大奶奶對她要打要攆不管,真到了衙門里去,難保她一時說了漏嘴,將世子夫人的那些腌臜事都牽扯進去的。
杜娘子這樣想著,覺著這靜宜院以后她是定不會再呆了,雖少了一注財,卻也并不覺得十分可惜,在大爺這院子里給世子夫人當眼線,雖然發了不少橫財,可到底還是沒有權勢,能在世子夫人身邊當差,這才算是底氣,連走路都能生風呢。
既然沒有主仆的緣分了,那她索性也就不跪了。還不待明萱發話,便自個起了身撣了撣膝上的灰塵,很是傲氣地將春凳上從她屋子里抄出來的東西一裹,夾在腋下。沖著嚴嬤嬤笑嘻嘻地說了聲,“嬤嬤,我給您帶路?”
明萱見杜娘子滿臉得意。有些哭笑不得,她心想倘若杜娘子知曉了黃婆子的遭遇,還會不會以為去平莎堂尋求世子夫人的庇護是個明智之舉,楊氏行事狠戾,連謀殺先頭元配嫡子的事都做得出來,杖斃幾個婆子丫頭算什么?
裴靜宸可還算是皇親國戚呢!
她冷笑一聲,不再去理會。卻將目光投射到其余眾人身上,她目光微垂,忽得嘆了口氣,語氣也放柔下來,“你們若是自問有杜娘子的能耐。能令這府里的主子們不顧臉面也要保下你們,那我便也使人將你們恭恭敬敬地送去能護住你們的人那去。”
跪了一地的婆子丫頭中,也有幾人有所意動,剛待要學著杜娘子那樣起身回話。
卻聽明萱接著說道,“罷了,不論如何,裴府你們是留不得了,只是我也不愿意難為你們,若有人肯對我實話實說。那就進屋子來找我,到時便是讓你們離開,也自然將那些財資讓你們帶走。”
她不再多言,轉身進了屋內等著,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進來。
平莎堂里。楊氏的臉色寒成一片,黃婆子失手在前,好不容易讓娘家兄弟將刑部衙門里的匪首給解決了,這才安生了幾日,這顧氏便又折騰這一出,果然不是冤家不成對,這裴靜宸是個禍根,娶的妻子也不是個安分的。
她暗恨自己當時不知是聽了什么人的言語,竟還主動地去永寧侯府替自己招了這個魔星來。
可事已至此,楊氏已經沒有別的退路了,她是決然不能承認杜娘子手中的巨資是她所賜,否則這豈非是在公然承認杜娘子是她監視著靜宜院的耳目?她若強辯是對裴靜宸的關懷,這話說到哪里都沒有人信的,若只是關懷,何須要撇下重金?
這點事,闔府上下恐怕無人不是心知肚明,可有些事,卻是只可意會而不能言傳的,如今正值皇后娘娘的多事之秋,她萬不能再落下什么口舌令人詬病,惹得宮里頭孤立無援的娘娘再被分了心。
楊氏眼中露出鋒芒,怒聲喝止了杜娘子的求訴,“閉嘴,簡直是胡說八道,若我記得不差,你杜娘子是府里的老人,在我還未過門前便就已經在靜宜院內當差,你何時曾在我手底下做過事的?”
她言辭激烈,并未停頓,接著喝道,“你不過靜宜院內一個守門的仆婦,倒是有何德何能令我給你頒下這許多賞賜?這些既不是我賞的,亦不是大奶奶的物件,那定然是你偷來的。”
杜娘子一時驚呆,強要辯解說道,“世子夫人,這些分明是你賞給奴婢的!”
她再要說下去,嘴里卻已經被桂嬤嬤塞入了布團。
楊氏冷笑著說道,“你這賊婢,偷了主家的東西不肯認,竟然還敢栽贓到我頭上來,你們大奶奶倒說得沒錯,這等不忠不義忤逆主子給主家潑臟水的奴婢,我們裴家留不得。”
她雙掌在桌幾上一拍,“桂嬤嬤,將她拖到戒堂重打二十大板,若是她還有命活著,那便給我遠遠地發賣出去,也好給府里其余的仆婦們,作個懲戒。”
桂嬤嬤示意粗壯的婆子將杜娘子押了下去,又對著嚴嬤嬤笑著說道,“嚴嬤嬤,回去跟大奶奶說,世子夫人亦氣得不輕,已經替她將賤奴發落了。靜宜院里那伙子丫頭婆子,瞅著大爺人善,早就鬧得不成話了,世子夫人有意想要替大爺管教一番,可到底不是親母,怕隨意發落了,令大爺心里不快。”
她嘆了聲,“誰成想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楊氏也裝摸做樣說道,“靜宜院里下人,確實早該整頓了,你們大奶奶這事做得好。”
嚴嬤嬤瞧著楊氏打斷了牙齒和血吞,卻還不得不做出一副贊同的模樣,心里可是樂開了花,但她為人老沉,又在朱老夫人面前歷練地多了,早就已經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她恭謹地欠身又行了一禮,這才告退。
等嚴嬤嬤走了,楊氏這才恨得將桌案上的茶碗摔了個碎,“顧家真是不簡單啊,連送兩個女兒進宮跟皇后娘娘爭奪帝寵,還一個兩個地懷了身孕,這也便罷了,連這個被人當眾撕毀婚約當初要死要活的顧七也這樣能耐!”
她神色狠戾地轉身對著桂嬤嬤說道,“這幾日派人在城中各個酒樓茶肆盯著點,我兄弟說前幾次對我不利的謠言都是從這些地方傳出來的,多半也是那小賤人的手段,我怕她這次又要故技重施,讓我在盛京城里再丟一次臉。”
桂嬤嬤俯首稱是,一邊又問道,“杜娘子的男人杜大富,就在二門上當差,也是咱們的人,從前也沒少差遣他做事,這回他婆娘出了事,我怕他……”
杜娘子進了戒堂,那二十大板子下來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出來,杜大富到底與她結發夫妻,還生育了一個女兒,若是狗急了跳墻,將不該說的話都扯出來,那牽連可就大了。
楊氏卻滿不在意地一笑,“前日你不是說畫眉已經有二十三了,是時候該要放出去了嗎?杜娘子死了,杜大富到底在府里服侍了一場,總算是個好的,孩子又年幼,便將畫眉賞了他做老婆,再私下里給他一百兩銀子賀禮這便成了。”
她臉上露出嘲諷神色,“世上的男人都一個樣,得了畫眉這樣樣貌出挑的新媳婦,杜大富還想得起杜娘子長什么樣?”
畫眉是平莎堂針線上的三等丫鬟,性子憨憨的,腦子不太機靈,卻難得生了一副好樣貌,又有上等的身段,府里的爺們垂涎她的不在少數,可礙于她是世子夫人的人,沒有楊氏發配,無人敢求,竟一直蹉跎到二十三歲上,這會楊氏終于想起來要放她出去配人,竟便宜了杜大富這樣的人。
桂嬤嬤私下覺得有些可惜,但楊氏的話她素來不敢違抗的,忙點頭道好,便匆忙退下安排去了。
靜宜院里跪著的人,此時只剩下寥落六七個人,其余的都熬不住進了內屋,將這些財物的來歷和盤托出后,取了自個的包裹后,或被送到了郊外明萱陪嫁的莊子上去,或自贖出府。
嚴嬤嬤帶來了杜娘子沒有熬過那二十大板死了的消息,最后還在猶豫的那幾個婆子丫頭立時便就熬不住了,爭先恐后地進了屋子,問什么就招什么,臉上再沒有剛才不服氣的神色,甚至因為害怕而將沒有問的也都招了。
靜宜院的下人在兩個時辰之內便被換過一遍,這等雷厲風行,不只令楊氏恨得牙癢癢,也令其他幾房心有余悸,倒是再沒有人敢三不五時來招惹明萱了。
晌午,明萱望著厚厚一沓資料很有些無語,她是有意要抓其他幾房的把柄的,所以那些仆婦進來坦稱時,她令藕絲在一旁記上,初時只問出些銀錢來歷,后來被杜娘子的死駭到的那些婆子,竟語無倫次將府里那些陳年舊聞皆都吐了出來。
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獲了。
這時,嚴嬤嬤臉色沉重地挑了珠簾進來,“大奶奶,皇后娘娘派了位公公來,說是從來還不曾拜見過長嫂,要宣您進宮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