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指揮所,阿赫羅梅耶夫就迎上來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命令已傳達到部隊,一團、三團、四團的部隊正在集結。為了避免引起混亂,各團將陸續從城市里撤走,撤退順序是一團、四團和三團。”
“參謀長同志,你做得很好!”見阿赫羅梅耶夫他們在我不在指揮位置的情況下,已經安排好了部隊撤退的全部步驟,我心里感到很滿意。看到基里洛夫和班臺萊耶夫坐在桌邊低聲地交談,連忙走過去和他們打招呼。
我一坐下,就向他們通報從羅科索夫斯基的手里要來了一名優秀炮兵指揮員和一個炮兵連的事情。班臺萊耶夫聽完后,頓時喜笑顏開地說道:“師長同志,這真是太棒了。在接下來的巷戰中,我們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炮兵,可莫羅佐夫少校的炮兵營幾乎被打殘,很能為我們的進攻部隊提供足夠的炮火支援。如今有了這么一支炮兵部隊,我想在接下來的戰斗中,他們能派上大用途。”
聽說我又要來一個炮兵連,和基里洛夫、阿赫羅梅耶夫的興高采烈不同,基里洛夫考慮問題要全面得多,他謹慎地問我:“奧夏寧娜同志,根據您剛才所說的,這位叫庫里申科的炮兵指揮員,是您從巴托夫司令員那里挖過來?”見我點頭表示肯定,他又接著說,“雖然有羅科索夫斯基司令員出門為您周旋,但這么做,會不會把巴托夫將軍徹底得罪了?”
原本因有新部隊加入而興奮異常的班臺萊耶夫和阿赫羅梅耶夫。聽到基里洛夫這么說以后。臉上的表情都嚴肅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我,想聽聽我對這件事情是如何進行解釋的。
我心里何嘗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得罪人的事情,不過想到庫里申科的到來,可以讓我們師在巷戰時,減少很多傷亡時,就覺得這樣做是值得的。所以我在斟酌了片刻后,一字一頓地對基里洛夫說:“政委同志,我知道這樣做。會得罪巴托夫將軍。不過這么做,我也是迫于無奈,要知道我們師馬上要進入城市和德軍進行巷戰,如果沒有足夠的炮火支援,我們將在攻堅的戰斗中付出慘重的代價。為了勝利,為了師的指戰員們,就算明知道要得罪人,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做這件事了。”
基里洛夫聽完我的肺腑之言,站起身伸出雙手握著我的手,使勁地搖晃著。過了好一會,他才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奧夏寧娜同志。委屈您了!”
根據事先的安排,我、基里洛夫和一團、警衛連先向戈羅季謝開拔。在我們出發后,班臺萊耶夫和阿赫羅梅耶夫分別率四團和三團跟進。
我和基里洛夫乘坐的吉普車離開了滿是廢墟的城市,來到了城外。只見在通往戈羅季謝的道路邊,牽引著大炮的卡車排成了長隊。
我老遠就看到庫里申科上尉和幾名指揮員站在一輛吉普車旁邊。見到我們的所乘坐的吉普車出現后,他立即帶著指揮員小跑著迎了過來。我讓司機把車停下,接著推開車門,和基里洛夫一左一右地下了吉普車。
庫里申科他們來到了我們的面前停下,隨后整齊地抬手向我和基里洛夫敬禮。接著大聲地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師炮兵第二營準備就緒,隨時可以投入戰斗。”
庫里申科報告完畢后,我指著旁邊的基里洛夫向他介紹說:“上尉同志,我來向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師的政委基里洛夫同志,來自中央委員會。”
聽到我對基里洛夫的介紹,庫里申科和他的部下連忙整齊地敬了一個軍禮,同時禮貌地喊道:“政委好!”
接下來庫里申科便向我們介紹他的部下,佩戴中尉軍銜的指揮員是他的副連長,少尉軍銜的指揮員則是他手下的各連連長。
“都準備好了嗎,上尉同志?”雖然庫里申科在我下車時,就曾經向我報告說部隊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但我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對于我這個多此一舉的問題,庫里申科還是耐心地回答說:“是的,師長同志,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和各排的排長都檢查過了,所有的人員都做好了戰斗準備。”
“既然已準備就緒,那就出發吧。”我說完這句話以后,又反問庫列紹夫:“上尉同志,應該由誰來帶路呢?你們還是我?”
“讓我的副連長帶路吧,他熟悉地形。”庫里申科簡短地回答道。
“上尉同志,”基里洛夫對這位新晉的上尉似乎很有好感,友好地說道:“讓您的副連長在前面帶路,而您就和我們坐同一輛車吧。”
對一名級別比自己高出很多的指揮員邀請自己同車而行,庫里申科表現得很淡定,他先是向自己的部下交代了諸多的注意事項,等打發他們離開后,他轉身走到了吉普車旁,拉開了車門,請我們上車。
我和基里洛夫坐在后排,而庫里申科上尉則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位置。看著停住路邊的卡車依次啟動,向潛伏駛去時,我好奇地數著卡車的數量。沒想到這一數,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中,庫里申科的炮兵連只有九門大炮,可我卻發現有十二輛牽引著火炮的卡車。
當我們的吉普車啟動后,我好奇地問前面的庫里申科:“上尉同志,我記得你的炮兵連只有九門火炮,可現在怎么變成了十二門,這是怎么回事?”
庫里申科聽到我的問題,連忙扭頭望著我回答說:“師長同志,是這樣的,我正在集結部隊時,遇到了我原來的師長霍里科夫上校,他說是奉了集團軍司令員巴托夫將軍的命令。為了加強我部的戰斗力。特意給我增加了三門火炮。”
基里洛夫聽完。呵呵地笑著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我剛剛還擔心您把庫里申科上尉要到我們師來,會得罪巴托夫將軍,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說完這幾句話,他扭頭問前排的庫里申科:“上尉同志,您今年多大年紀了?”
“政委同志,”庫里申科彬彬有禮地回答說:“我是從1922年出生,今年剛20歲……”
我聽到庫里申科語法中的錯誤。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正在向政委匯報的庫里申科立即便停了下來,只是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我。看到基里洛夫也向我投來了疑惑的目光,我連忙糾正庫里申科:“上尉同志,您應該是說您是在1922年出生,而不是從1922年出生。”
我的話頓時引來了基里洛夫的哈哈大笑,就連司機也輕聲地笑了兩聲。庫里申科雖然被我們笑得滿臉通紅,但還是接著往下說:“……我在1940年9月生日的那個月加入了軍隊,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炮兵軍官培訓后,41年的6月。我被指派到基輔特別軍區所屬第173步兵師第979炮兵團服役,軍銜是中尉。……”他簡短地把自己的經歷向基里洛夫匯報了一遍。
等庫里申科介紹完自己的履歷。基里洛夫又接著往下問:“上尉同志,我們把您從頓河方面軍要過來,您有什么想法沒有?”
聽到基里洛夫的提問,庫里申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慮,他應該用什么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他說話的語氣很慢,似乎在不斷地斟酌著合適的字句:“政委同志,我是這樣想的……反正都是為了保衛祖國,那么在頓河方面軍,還是在斯大林格勒方面軍打擊法西斯侵略者,都是一樣的。您說對嗎?”
對庫里申科的回答,基里洛夫滿意地點點頭,贊許地說道:“上尉同志,您能這么想就對了。我還一直擔心師長同志把您從173師要過來,您心里會有什么想法呢。”說到這里,他及時地轉換了話題,“您對我們有什么請求,可以盡管提出來,只要我們能辦到的,就一定會盡量達成您的愿望。”
庫里申科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開始說道:“師長同志,是這樣的。我的連只有120人,現在上級又給我們補充三門火炮,這樣一來,我們的人手就顯得有些緊張了。不知道師部能不能給我們補充點炮兵?”基里洛夫沒有說話,而是扭頭望著我,等待我做出決定。
聽到庫里申科提出的只是這么簡單的請求,我立即爽快地回答說:“沒問題,我會盡快為您補充必要的人手。”為了安他的心,我還對他做進一步的說明,“我們在上個月,曾經營救了一批被俘的指戰員,從這些人中,我們選出了將近兩百人的炮兵,補充進了師屬炮兵營。由于師里的各式火炮不多,所以這些炮兵大多數時候都是當成步兵在使用。等回到了斯大林格勒,我會讓莫羅佐夫少校將該營多余的炮手調劑給你們營。”
“謝謝師長!”雖然庫里申科竭力想使自己保持平靜,但他的臉上依舊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
我們正說著話,車速忽然慢了下來。我抬手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奇怪地問他:“司機同志,為什么車速慢了下來?”
司機扭頭快速地瞥了一眼在他身后的我,回答說:“前面有輛三輪摩托車正朝我們開過來,車上坐的好像是特別警衛連的連長尤先科上尉。”
我歪著頭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看到有一輛摩托車正迎面駛來,車上的三個人都穿著那種特別的避彈衣。我猜測可能是尤先科有什么事情要向我報告,連忙吩咐司機:“司機同志,把車靠在路邊停下。”
我們的車剛在路邊停穩,摩托車就駛到我們的車旁停下。接著坐在挎斗里的尤先科上尉跳下車,快步地來到我的車窗外,抬手敬禮后報告說:“師長同志,從這里到馬馬耶夫崗,沿途我們都仔細偵察過了,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
上次在路上遇襲,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教訓,所以今天在我們出發前,基里洛夫就把尤先科上尉的特別警衛連派了出去,讓他們臨時客串偵察兵,去偵察通往馬馬耶夫崗的道路是否安全,我可不想在行軍的過程中,再次遭到德軍的襲擊。
“謝謝你,上尉同志。”我客套地向尤先科道了謝以后,又吩咐他:“你現在立即趕往戈羅季謝城內,去告訴二團長奧列格中校,讓他繼續留在城里擔任警戒,直到友軍的部隊來換防以后才能離開。”
當我們乘坐的吉普車繼續往前行駛時,基里洛夫又問庫里申科:“上尉同志,您的炮兵營將在斯大林格勒城內的巷戰中使用,對于這一點,您是怎么看的?”
聽到基里洛夫問起自己擅長的方面,庫里申科便毫不遲疑地談起了自己的看法:“……由于長期以來,我的炮兵連打的都是防御戰,現在突然改成了進攻戰,而且是城市里的攻堅戰,那么指戰員們還需要有一個適應過程。”
“上尉同志,您所說的適應過程,大概要幾天啊?”基里洛夫表情嚴肅地問道。
庫里申科想了想回答說:“最少需要三天。”
“不行,上尉同志,堅決不行。”我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話說:“我最多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最遲明天白天你們就必須投入戰斗。而且巷戰和你們以前的打法有很大的差異,由于城里建筑物眾多,炮兵的視野會受到影響,因此你們無法建立固定的炮兵陣地。為了更好地支援步兵的進攻,我要求你將炮兵分散開,以兩三門炮為一組,跟在步兵的后面向前推進,一旦發現敵人設防的工事或火力點,就干凈利落地將它們摧毀掉。”
我的話讓庫里申科聽得目瞪口呆,等我說完后,他喃喃地辯解道:“師長同志,您所說的這種打法,不符合炮兵相關的條令啊……”
“讓條令都見鬼去吧,”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為了取得勝利,當然是怎么打有利,就怎么打;不能拘泥于呆板的條例。明白了嗎?”
“明白了,師長同志。”庫里申科一臉無奈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