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破碎聲不住響起,袖口、褲腳不斷被荊棘鉤住、撕碎。這片荊刺叢枝條密布,想從它里面萬葉不沾身地鉆過去,除非練成鐵布衫的強硬外功。自己賭的是月霜再狠也是個女人,總不敢穿著衣服進來,半裸著出去。
「淫賊!我看你能逃到哪里!」月霜厲聲喝道,緊盯著荊條搖動的地方,遠遠繞開荊叢。
對面傳來一聲清嘯,一個聲音好聽,腔調卻略顯生硬的聲音道:「是月姑娘么?」
月霜喜出望外,「泉姊姊!前面有個淫賊!」
話音未落,對面的林中就傳來一陣兵刃撞擊的激響。泉玉姬的聲音道:「有幾個賊寇朝那邊去了,多小心!」
月霜還沒有開口,敖潤就高聲叫道:「六扇門的朋友放心!有我們公平、正義、責任和勇氣的雪!隼!傭兵團在!必定能擒下賊人!」
月霜怒道:「你把傭兵團喊那么響干嘛!」
敖潤低聲道:「我們雪隼傭兵團怎么了?配不上你啊?你吃著我們傭兵團的飯,給我們打打名號怎么了?」
程宗揚心里叫娘,這幫賊也真夠欠揍的,早不來晚不來,正趕上這會兒要命的時候把六扇門的人引來。他心一橫,朝一側的山坡鉆去。這山也不高,就是不小心摔下去,也比被人當成淫賊辦了強。
好不容易捱到荊叢邊緣,明月正好被一片烏云遮住,程宗揚暗叫一聲:天助我也!不管不顧地撲了下去。
身下一熱,沒有撞到巖石,反而撞到一個熱乎乎的小人。那人被他撞得呲牙咧嘴也不敢作聲,捂著屁股回頭一看,驚喜地說道:「飛鳥大爺?」
倒在綿軟的錦榻上,程宗揚還有點不敢相信。
外面小太監計好感激涕零地說著,「……就被六扇門的人盯上了。我不小心扭了腳,躲在山腳,要不是遇見飛鳥大爺,這條小命早沒了。飛鳥大爺在宮里就救過我,這次又多虧了飛鳥大爺一路把我背回來……」
一個女子道:「怎么會遇上六扇門的人?我大哥呢?」
「游爺和六扇門的人交了手,這會兒也該回來了……飛鳥大爺可是幽長老請來的,說好是教內的供奉。古供奉出了事,往後建康這邊恐怕就是飛鳥大爺說了算。你該知道怎么辦了?」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仙姬……」
「仙姬怎么了?我可是內堂的。」計好不樂意地說道:「雖然外放到建康,保不定明天我就又回去了。」
那女子沒有作聲。
計好嚇唬道:「這次京口的事,教主很生氣。幽長老、古供奉都栽了跟頭。
圣教在晉國安插的人手損失這么多,查下來只怕跟你也脫不了干系!哼哼,你要不信我也行,問問仙姬怎么安排飛鳥大爺?我可跟你說清楚,飛鳥大爺是教里請的貴賓,位置比你高得多!」
那女子放軟口氣,「我這便請示仙姬。」
過了一會兒,計好敲了敲門,一瘸一拐地進來。
程宗揚坐起身,微笑道:「我叫飛鳥熊藏,東瀛來的忍者。」
計好一愣,隨即堆起笑容,「哎喲,飛鳥大爺,幾天不見,你這華言說得可真地道!」
「喲西!喲西!」程宗揚拍了拍他的頭,放緩語速,撇著舌頭說道:「這里滴,什么滴地方?」
計好道:「這是廣陽城邊一個賭坊,坊主是個女的,也姓游,叫游嬋。三年前被劍玉姬收了,現在是一個小香主,專管聯絡的。哎喲,飛鳥大爺!我可得多謝謝你!這次要不是你,我可倒大霉了。你不知道,我那天在宮里……」
程宗揚知道這死小太監饒舌,卻沒想到這么饒舌,從他當日在湖上跳水逃生說起,一直說到剛才被六扇門的人盯上,足足說了小半個時辰。原來在林中和泉玉姬交手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建康見過的太湖盟和翻江會的雙龍頭游雍。他是游嬋的親兄,因為犯了案,被六扇門追捕,索性干了幾票大的,逃到廣陽,準備從這里進入宋國繼續逃亡。
晉國有王茂弘、謝太傅兩人操控,黑魔海的勢力一直無法擴張。這次兵行險著,想挑起晉國內亂,誰知岳帥死後就一直隱忍的星月湖突然間全力出手,把黑魔海在晉國本來就不雄厚的實力連根拔起,現在除了廣陽一地,晉國已經再沒有黑魔海的勢力。
從計好言談中,程宗揚聽出黑魔海分內外兩堂,內堂都是教主親自挑選的年輕人,資質上佳的,留在教內培養,像計好這樣差一點的,有些便放到外地,忠誠絕無可疑。京口一役,教內聞訊震怒,勒令外堂總管劍玉姬查清被星月湖伏擊的緣由,如有叛徒,格殺勿論。那些半路加入黑魔海的教外人士,如今不免人人自危。
計好絮絮叨叨地說道:「在建康咱們都被星月湖給害慘了,我昨天還在說,飛鳥大爺有沒有從建康逃出來呢。今天就被飛鳥大爺救了。飛鳥大爺放心,你的身份,我已經源源本本地報上去了,幽長老和古供奉雖然不在了,但答應飛鳥大爺的條件,一樣也不會少。」
天知道黑魔海用什么條件請來飛鳥熊藏,程宗揚應付幾句,盤算著怎么找機會溜出去,好盡快找到小紫,返回建康。
房門一響,一個煙行媚視的女子進來,嬌聲道:「奴婢見過飛鳥供奉。」
她二十五六年紀,梳著一個墜馬髻,穿著杏紅的衫子,打扮妖冶。
「這是廣陽城的游香主,」計好在那女子圓臀上不客氣地摸了一把,「飛鳥大爺床上功夫高明得很,還不過去伺候?」
程宗揚哪兒有半點心情,看著游嬋扭著臀就要坐過來,好不容易擠出一句,「磨克代斯!」
游嬋莫名其妙,計好連忙道:「飛鳥大爺說:不用了。」
游嬋眨了眨眼,疑惑地說:「怎么這調兒?」
「東瀛人都這調。飛鳥大爺是東瀛來的上忍!」
游嬋恍然道:「難怪呢。不過看起來和咱們的人沒什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