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假面孔。」計好嗤笑道:「人家上忍的面目,你哪兒那么容易看到?那邊回話了嗎?沒事兒,你盡管說,他就會幾句,一多半都聽不懂。」
程宗揚心里嘀咕道:難怪這死太監沖自己說這么多,原來以為自己聽不懂。
游嬋道:「仙姬說,另一位飛鳥上忍已經到了晴州,忍術確實不凡。上忍大爺既然從建康逃生,先在廣陽歇息兩天,讓我們用心伺候,過幾日再請上忍赴晴州與仙姬會面。」
計好眉飛色舞,「我說的吧!飛鳥大爺的身手我見過,比古供奉還高明!你瞧,仙姬也這么說!」
程宗揚卻聽得心里發怔,怎么還有一位飛鳥上忍?難道是飛鳥熊藏的兄弟?
「還有一件事。」游嬋有些無奈地說。劍玉姬吩咐過,此事不必告訴計好。
可計好再不得寵,也是內堂的人,而且他在宮里作過幾年,染上太監的陰毒,自己也得罪不起。
「仙姬吩咐,如果我大哥、譚二哥、馬三哥愿意加入圣教,便幫他們解決掉六扇門的人。」
計好奇怪地問:「怎么解決?」
游嬋道:「仙姬行事周密,已經設好計策,只要我大哥點頭,隨時可以將六扇門的人一網打盡。」
「你大哥不知道你已經入了教?」
「沒有教內的命令,奴婢不敢泄漏身份。」
程宗揚滿心都是疑問,想知道黑魔海有什么手段把六扇門的高手一網打盡,可計好卻不關心這事,朝游嬋擠了擠眼,「上次跟你說的事,怎么樣了?」
游嬋面孔微微發白,勉強道:「承蒙上使垂青,只是奴婢女兒還小……」
程宗揚聽了一會兒,才明白計好在賭坊躲著還不安分,竟然看中了游嬋的女兒,要叫來玩玩,游嬋滿心不愿,死命推托。
計好惱怒起來,尖聲道:「你只是教內一個奴婢!你女兒有什么金貴的!」
游嬋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忍氣道:「奴婢不敢。」
「那我這會兒就去!你不是不放心嗎?就在旁邊看著!」
半晌,游嬋咬牙一笑,抬頭道:「請。」
計好對程宗揚道:「飛鳥大爺,你先歇著!」然後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扶我過去!」
游嬋順從地彎下腰,扶著一瘸一拐的小太監離開。程宗揚心頭微動,等兩人出門,閃身跟了出去。
這處院子在賭坊後面,里面還有個內院。此時已是黎明,天際微蒙蒙發亮。
計好一邊摸著游嬋的身子,一邊得意地哼著小曲。游嬋突然間打了個哆嗦,計好嘻笑道:「怎么了?不舍得嗎?」
游嬋勉強笑道:「上使小心,這里有口井。」
說著她一手捂住計好的嘴巴,袖中滑出一柄尖刀,一刀刺進計好後心。她這一刀又準又狠,計好瞪大眼睛,勉強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動作。游嬋把尸體投入井中,狠狠啐了一口,「我女兒還小,你就打她的主意!」
游嬋扶著井口,身子又顫抖起來。她動手時殺伐決斷,并不是個弱質女流,這會兒卻嚇成這個樣子,顯然是想到了黑魔海的手段,無法自制。
良久她止住顫抖,自言自語道:「死太監,你在建康便該死了,現在就說你被六扇門的人殺了,也沒人起疑……」
游嬋吃力地站起身,一回頭,看到後面的程宗揚,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她呆了片刻,然後手腕一翻,刀尖對著自己的心口就要刺下,忽然院內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娘……」
游嬋尖刀停在心口,怔怔看著那位飛鳥上忍。只見他豎起手指,放在唇邊。
「噓……先去照顧你女兒,我來幫你填井。」
游嬋夢游般離開井口,程宗揚搬起旁邊的花盆,砸碎丟在井里。心道:死太監,你的命不錯啊,大家搶著來殺你。下輩子投胎別跟著黑魔海混了。
程宗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背著包悠哉悠哉地穿過院子。
天色微亮,賭坊客人剛散,幾個荷官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賭桌。見到這個衣服破爛不堪的男子出來,都知趣地閉上嘴。
程宗揚隨手從桌上拿了只橙子,剝開吃著,然後對漂亮的女荷官道:「籌碼不少啊……給我拿點錢,一小串銀銖就夠了。」
那荷官為難地說道:「大爺,這錢是游掌柜的。」
「沒事,我跟你們游掌柜是老相好了。一百個銀銖又不多。」
荷官還要開口,後面一個聲音道:「全都給他。」
荷官把盛著錢幣的抽屜拉出來,放在案上。一陣香風襲來,游嬋挽住程宗揚的手臂,嬌聲道:「大爺,這么早就走,一點都不心痛人家。」說著挺起雙乳,撒嬌地在他身上磨擦著。
程宗揚咽下發酸的橙子,一臉苦笑地被她拉了回去。
回到房內,游嬋臉上嬌媚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變得一片灰白,身子也顫抖起來。
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顫聲道:「飛鳥大爺,奴婢自知犯了死罪,立刻死在供奉面前也沒有可辯的,只求供奉放過奴婢的女兒……」
「行了。」程宗揚道:「一個死太監,死就死了。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
「供奉剛入教,不知道圣教對待叛徒的手段……」游嬋打了個哆嗦,咬住發白的嘴唇。
程宗揚奇怪地問道:「你也是黑魔海的人,還是個香主,為什么對一個小太監怕成這樣?」
「供奉有所不知。他們是內堂的人,無論身份高低,都是教內嫡傳。上忍是請來的客卿,我們這些香主都是被迫入教的,在他們眼中,都低人一等。」
六朝的宗門幫派,或是太乙真宗這樣的同門相傳,或是雪隼傭兵團那種不同門派的聚在一起。黑魔海嫡傳之外,還大肆網羅江湖好手,難怪勢力會擴張這么迅速。
「你是怎么加入黑魔海的?」
游嬋苦澀地說道:「三年前,仙姬來到廣陽,只用了半個晚上就把奴婢的賭坊贏得乾乾凈凈。她每把都是穩贏,偏又看不出她出千的手段,奴婢氣忿不過,與仙姬動了手,只一招就被她制服,不得不加入圣教才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