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柜所說的大買賣,可是草原那邊的?難道怎么,草原那邊已經開始缺糧了?”
說話之間,邱洪已是將眾人迎到客廳之中。
待下人們奉上香茗退下后,那劉伯笑著說道:“不愧是蕭大家,才思敏捷,天下少有人及。不瞞蕭大家,上次聚會老朽之所以沒能參加,正是因為北方草原上發生了蝗災,草原在短短兩個月內損失大半,那些蠻人倒也聰明,沒有草地來供養牛羊,就索性將大量牛羊賣給老夫,換取了大量的糧食草料,老夫見那些蠻人的牛羊價格便宜,中間有些利潤可尋,就親自押糧去了一趟草原。”
有些利潤可尋?恐怕是大發橫財吧?
在蝗災時期,草原連喂養牛羊的草料都不足,如果不用來交換糧食,這些牛羊只能被白白餓死,這種情況下,恐怕一車糧食就能換上十頭羊或者三頭牛,一趟買賣下來,這劉伯的資產恐怕已是翻了一番。
但這種想法在蕭漠腦中只是一閃而過,并沒有詳細詢問。
蕭漠所真正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劉掌柜,草原上發生了蝗災?規模大嗎?”
蕭漠神色凝重,盯著劉伯的雙眼,緩緩問道。
劉伯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面容漸漸變得嚴肅,點頭道:“很嚴重,據我所知,拉提草原以南的草原,皆是被蝗蟲給禍害了,我去草原運糧的路上,雖然還沒有見到過死人,但依舊有不少蠻人開始被迫宰殺他們的牛羊了。恐怕這般買賣,數十年內,也只能做這么一次了。”
說著,劉伯神色間又多了些許幸災樂禍,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這次蝗災之前,草原上還發生過一次大的旱災,這次草原那邊的蠻民們可謂是損失慘重。而這次為了和我換取過冬的糧食,他們手中的牛羊,也不剩下多少了。如果老天爺再發脾氣,明年這個時候,恐怕他們連能否活下去都有問題了。”
聽到劉伯的話后,蕭漠面色看似平靜,但心中卻是不由的冷吸了一口氣。
蕭漠原本還期望,即使草原現在已經統一,面對楚朝百余年的積威,恐怕短時間內也不敢冒犯。
但蕭漠卻沒想到,仿佛天意一般,北方草原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如此嚴重的蝗災,將狄族逼到了大量賤賣手中牛羊的地步。
現在,狄族手中已經沒有多余的牛羊,如果明年再次發生大災,為了活下去,那些游牧民族們或做出怎樣的事情?
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已經有過太多的證明。
帶著些許僥幸,蕭漠又問道:“劉掌柜,不知在你離開之時,那草原上的諸多部落們,是否還在彼此攻伐?”
聽到蕭漠的詢問,無論是劉伯還是邱洪,臉上皆是展露出興奮之色。
其中,邱洪更是興奮的接口道:“還要告于蕭大家知道,那南狄部落在前不久已經吞并了狐鹿部落,此時的草原已是以南狄部落為尊,草原上所剩下的大小部落,皆已向南狄部落臣服,從此之后,草原那邊的商路,總算是暢通了。”
“恐怕從明年開始,你們就沒機會再去草原行商了。”
看著眼前那滿是興奮之色的邱洪和劉伯,蕭漠心中暗暗的想到。
然而,這句話蕭漠并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與不安,繼續向邱洪、劉伯兩人詢問著草原上的其他情況,比如現在草原上還有多少部落?大約有多少人口牛羊?劉伯賣給了他們多少糧草?而又換來了牛羊幾何等等。
其中雖然有很多商業機密,但既然是蕭漠在問,邱洪、劉伯還是強忍著心中疑惑,一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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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半個時辰之后,蕭漠和肖桓、范貫、王霽瑞等人登上了馬車,在邱洪與劉伯的相送下,緩緩離去。
蕭漠的拜訪,對邱洪和劉伯而言可謂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
雖然不明白蕭漠為了會對草原上的事情如此感興趣,但在送別蕭漠之時,卻依然是送給了蕭漠大量價值昂貴的禮物,甚至隨著蕭漠一同而來的肖桓、范貫、王霽瑞三人也是見者有份。
本來,肖桓、范貫、王霽瑞三人已是貴為舉子,本是看不上邱洪、劉伯這樣的商賈的,哪怕他們再怎么有錢,地位也是太過低下。
而在邱洪府上做客時,邱洪、劉伯兩人不時的談起在該草原上如何如何賺錢的事情,更是讓他們心中暗暗不恥。
如果不是蕭漠的緣故,他們恐怕早就拂袖離去了。
然而,當他們離開之時,看到各自手中價值不下百貫的禮物,對邱洪、劉伯的態度卻是不由轉變,至少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
唯有蕭漠,自進入車廂之后,面色就一直顯得極為凝重,雖然他所收到的禮物,價值比其他三人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在邱洪府上所聽到的種種消息,實在是讓蕭漠太過擔心。
危機在一片平和之間,竟是不知不覺的已是如此臨近。
雖然因為與劉伯的交易,北方的狄族尚有余力渡過這一年的冬天,但明年呢?
所謂“旱極而蝗”,歷史早已證明,如果當旱災過后又出現了蝗災,那么這一場旱災,就絕不是一年時間就可以平息的。
也就是說,在明年的這個時候,草原上再次出現大旱的可能性極高!!
而如果明年草原上繼續出現天災,那些游牧民族,為了生存下去,幾乎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劫掠大楚!!
當他們在劫掠中,突然發現原本在他們想象中強勢無比的大楚,原來也并非不可擊敗,他們又會怎么做?
想到這里,蕭漠只覺得自己心中發沉。
“子柔,你在想些什么?”
范貫發現了蕭漠神色間的異常,關切的問道。
蕭漠看著眼前的諸人,心中考慮著是否應該把自己所憂慮的事情告訴他們。
但自己說出來之后,他們又是否會相信?
畢竟,大楚安逸的太久了,沒人會相信他們眼中的蠻族竟然敢于侵略他們,而少了一份后世的總結與見識,這個時代的人,也根本沒有意識到游牧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的那種殘酷關系。
這個時代,文人很多,但有長遠眼光的能吏卻是太少了。
蕭漠并沒有回答范貫的問題,只是微微的嘆息一聲。
無論如何,云州寰州兩地,離草原實在太近了,無論他們相信與否,這些與蕭漠關系親密之人,以及他們的家人,蕭漠是不會讓他們繼續呆在如此險地的。
雖然不愿相信,但明年這個時候,與草原距離相近的各州,包括德陽城,恐怕已是一片廢墟了。
突然,蕭漠似乎想起來了什么,轉頭向車廂外的鄧尚全問道:“尚全,你可知此次州試的主考,禮部侍郎單佐堂大人的住處?”
“聽說過,是在德陽驛館。”
蕭漠沉聲說道:“去德陽驛館。”
現在的情況,蕭漠也只能嘗試著,提前與張謙接觸一下了。
而且,以那單佐堂的見識,或許會了解蕭漠的憂慮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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