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年蕭家冤案之后,這些年來隨著對儒家經義的研究越深,蕭漠的養氣功夫也是越來越好,已是很少再出現過生氣憤怒這類情緒了,即使一年前受人陷害而州試落榜,也僅僅只是嘆氣一聲,就神色淡然的為如何應對而開始謀劃了。()
如若平日,遇到這般淺薄之人,蕭漠最多也不過是一笑而過,絕不會在意,更不會放在心上。
但眼前這名青年卻是不同,從他話語中的意思來判斷,他竟也是蕭家的旁支族人!
來到這個時代已有十一年的時間,隨著漸漸融入到這個時代的同時,對于這個時代的宗族觀念,卻也漸漸被蕭漠所接受并習慣。
見到自家族人如此不成器,甚至囂張跋扈,隨意的敗壞蕭家聲譽,嫌貧愛富又丟人現眼,即使以蕭漠這些年來所養成的城府,卻也是不由的怒了。
“你是誰?和蕭家又是什么關系?為何我也從未見過你?”
這些年來,蕭漠相接觸之人,不是享譽一方的大儒,就是鎮守一地的官員,雖然不謙不傲,以禮待人,但身上自有一股常人未有的氣勢,平日里隱而不發,此刻冷聲詢問,竟是讓眼前這個青年心中不由一慌。
“我……這里的蕭慎行老爺子是我的祖父,天下第一才子蕭漠是我的堂弟!!”
說著說著,這名青年的神色又恢復了之前的強硬與高傲,仿佛這般身份給他帶來了莫大的信心,反問道:“你們又是何人?究竟與我蕭家是什么關系?”
蕭漠冷哼一聲,大致明白了這名青年與蕭家的關系,這人應該是一個蕭家的偏遠旁支,卻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遠離寰州,否則蕭漠和蕭慎言不可能沒見過,而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蕭漠索性也就不再理會。()
旁邊的鄧尚卻全向前一步。向那旁邊的小廝吩咐道:“你去通報老爺子和老夫人,就說四老爺和蕭漠少爺回來了。”
聽到蕭漠的話,場上所有人皆是身體一震,齊齊不可思議的向著蕭漠看去。
蕭漠是什么人?
身為蕭家的新近下人。雖然都沒有見過蕭漠,但對于蕭漠的傳聞,卻是每天都要聽到無數遍。
事實上,他們之所以能成為蕭家下人,還是因為蕭漠名聲太大,來訪的客人太多,蕭家原先的仆從應付不過來的緣故。
蕭漠近一年來的成就不用再提,每天來到蕭家的客人都會說上不止一遍,雖然家中的老爺子和老夫人屢聽不厭,但這些小廝們卻已是聽的耳中生繭。
據傳。()他們的蕭漠少爺三歲能識千字,五歲能作詩,七歲就已經精通了四書五經。
據傳,蕭漠出生之時,屋中星光環繞。第二日就有一個老道人來訪,稱蕭漠是文曲星下凡,將來必成大器。
雖說以訛傳訛,事實與之截然不同,但每個人都愿意如此相信,并認為理所當然。
以蕭漠今日如此大的成就,如此響亮的聲望。如果出生時沒有什么異常,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除了蕭府內部和市井之間的傳聞,這些迎客的小廝們,平日里迎來送往之間,更是能深刻的感受到蕭漠如今地位的崇高。
從一縣縣令,到一州州牧。這一年來,每一個前來蕭府拜訪的官員絡繹不絕,都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眼中大的不能再大的官了,但無論多么大的官,來蕭府拜見之時。都是客客氣氣的,毫無傲氣,在蕭慎行和劉氏面前,更是以晚輩自居,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這是看在蕭漠的面子上。
連一州州牧這樣的大官都要賣面子,那蕭漠的地位豈不是和一州州牧一般高?
對這些小廝而言,除了皇帝,他們已經想不出有什么人會比州牧的地位更高了。
更何況,聽很多人說,當今陛下對他們家的少爺也是寵愛有加。
而除了前來拜訪的官員之外,這一年來更多前來拜訪的,則是寰州一地的書生,其中大部分都身有功名,但談到他們少爺之時,每個人都是面露崇敬甚至崇拜之色,卻是讓蕭漠在這些小廝心中的地位,越發的高了。
對他們而言,蕭漠不僅是傳說般的人物,更是神話般的存在。
可以說,對眼前這些人而言,雖然從未與蕭漠相見,但能與蕭漠見上一面,是他們最期望的事情之一,而能成為蕭家的下人,也是他們最引以為豪的。
由此可見,當他們聽說眼前這名少年竟是蕭漠之后,所受到的震驚有多大了。
“你……你是漠哥兒?你怎么可能是漠哥兒!!你騙誰!!”
那個“七少爺”聽到鄧尚全的介紹后也是呆滯了片刻,接著卻臉露懷疑之色,指著蕭漠不信道。
隨著七少爺的話,那些小廝們也是微微一愣,隨即也是懷疑的向蕭漠看去。
對他們而言,像他們的少爺蕭漠這樣的人物,如果要回家,至少也要鑼鼓通路,身坐八抬大轎,前后跟著幾十個侍從下人才對,根本不可能想蕭漠這般,僅僅帶著兩名侍從,穿著一般,又是步行而來,與他們心中蕭漠的形象大為不符。()
見到眾人這般模樣,蕭漠眉頭微皺,剛想要說些什么,旁邊的蕭慎言卻是瞪了那個“七少爺”一眼,喝道:“是不是由不得你,蕭家的老人一個也不剩了嗎?劉老管家呢?把他找來。”
聽到蕭慎言這么說,眾人反而有些信了,一名機靈些的小廝,連忙向著院內跑去。
“你……你真的是漠哥兒?”
那名“七少爺”似乎也被蕭慎言的怒氣所震,猶豫的向著蕭漠問道。
蕭漠看了他一眼,隨意的在蕭府門前的橫凳上坐下,卻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是淡淡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來蕭家的?是走親,還是長住?”
看到蕭漠那淡然中自有威嚴的模樣,那“七少爺”似乎不敢再做懷疑,遲疑的說道:“我叫蕭然,在蕭府長住。已有三年半時間了。”
聽到這蕭然的話,蕭漠不由微微一愣。
本來在他看來,像眼前這個蕭然,應該是自己名揚天下之后。前來巴結投機的遠方親戚才對,但此刻聽他所說,似乎自當年蕭家冤案平息沒多久,這個蕭然就已經來到蕭家了。
蕭漠抬頭看了蕭然一眼,剛準備問些什么,院內深處,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四老爺和少爺回來了!!??究竟在哪里?!快帶我去。”
隨著話聲落下,一道枯瘦的身影,帶著幾名小廝,以與年紀不相稱的速度。向著府外跑來。
蕭漠定神一看,不正是老管家劉壽嗎?
這個劉老管家在蕭家服務多年,與蕭慎言同歲,即使是蕭漠,也要尊稱他一聲“老管家”。多年來對蕭家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不論蕭家興衰,一直都是不棄不離。
所以在見到老管家的身影后,不僅是蕭漠,即使是蕭慎言也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見到蕭漠和蕭慎言之后,老管家身體一震。激動的老淚橫流,竟是就這么跪倒在蕭漠和蕭慎言的面前,話語間隱隱帶著哭音:“四老爺,少爺,你們終于回來了,老爺和夫人他們這些年來每天都在盼望著這一天啊……”
看到老管家這般模樣。蕭漠和蕭慎言皆是嚇了一跳,連忙把老管家從地上扶起。而聽著老管家的哭音,蕭漠和蕭慎言雖然強自忍著,也不由有種要落淚的沖動。
另一邊,那蕭然和小廝們見到蕭漠當真是他們的少爺。不由皆是呆住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快去通報老爺和老夫人!!??”
在蕭漠的連聲寬慰下,老管家終于恢復了平靜,對著旁邊之人呼喝道。
聽到老管家的呼喝,旁邊的幾名小廝終于從呆滯中反應了過來,但卻還數那蕭然動作最快,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二爺爺,二祖母,漠哥兒和四爺爺回來了!!漠哥兒和四爺爺回來了!!”
聲音極大,全府皆聞。
隨著蕭然的呼喊,整個蕭府都騷動了起來。
看著蕭然這般舉動,蕭漠不由搖了搖頭,但心中對蕭然的惡感,卻也隨之減少了不少。
“老管家,你快帶我去見祖父祖母吧。”
隨著蕭漠的話聲落下,那正不斷打量檢查著蕭漠全身上下的老管家終于反應了過來,連聲說道:“對、對,老爺和夫人已經等了少爺你好長時間了。”
說著,老管家拉著蕭漠的手,快步向著蕭家大院深處快步走去。
與此同時,在蕭家大院客堂內,一名頭發銀白的老嫗,及一名身坐輪椅但神色淡定的老者,正陪著六七名儒生客氣的談著話。
這些儒生雖然年紀不一,皆是一身儒生裝扮,但身上的那種淡淡的官威,卻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
就在雙方談笑之時,突然蕭家前院傳來陣陣喧嘩聲,那名老婦人眉頭一皺,嚴厲之色自顯。
然而,老婦人還未發怒,就見一名青年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口中呼喊道:“二爺爺,二祖母,四爺爺和漠哥兒回來了。”
隨著這名少年的呼喊,無論是面帶怒色的老婦人,還是神色淡定的老者,皆是愣住了,下一瞬間,臉上同時展露出狂喜和激動之色,老婦人瞬間站起身來,毫不遲疑的向著前院快步趕去,而另一邊身坐輪椅的老者,也是呼喝著下人抬他出去。
至于客廳內那六七位客人,卻皆是已被他們給忘記了。
然而,這些客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神色各異,或開心或期待,相互對視一眼后,也皆是站起身來,齊齊跟在那對老夫婦的身后,向著前院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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