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名田姓老者的話后,另一名老者也沉默了。()
確實,百余年來,楚朝文人的地位雖然不減反增,但這些文人們卻反而變得愈加功利了。
而那田姓老者則依舊氣哼哼的說道:“你看這這滿街上下的讀書人,皆是來趕考的舉子,不下千人,不談學問,在人品方面能讓我滿意的竟是連一個都沒有!!十二年前,在這里還能發現兩個不錯的年輕人,九年前卻只是勉強發現了一個,三年前竟是一個都沒有!!今年……哼,比起三年前還遠遠不如!!”
另一名老者的地位雖說遠不如田姓老者,但相交二十年,兩人平日里固然是上下臣屬關系,但私下里卻是朋友關系更多一些。見到田姓老者生氣,不遠處那些隱隱將兩人護在中間的精壯漢子們臉都嚇白了,但這名老者卻是神色未變,笑著說道:“今年的殿試,不是還有楚朝第一大才子蕭漠參加嗎?這位蕭大才子不僅是儒學大家,也是書法大家,甚至在詩詞一道也不遜色于天下任何人,這屆殿試有他參加,其他人就無需在意了。”
聽到這名老者的話后,田姓老者神色瞬間好看了許多,臉上露出些許期待之色,點頭笑道:“那位蕭大家除了學識出眾之外,想必為人也是極為有趣,否則也寫不出那些引人入勝的離奇仙俠故事。”
說著,田姓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身邊的那位老者,說道:“不過,你怎么只說了蕭漠,卻沒有談及張衍圣呢?衍圣那孩子雖然成就暫時尚不如蕭漠,但以他的聰穎和才華,將來的成就未必就在那蕭漠之下呢。()”
老者搖頭失笑,說道:“田爺謬贊了,衍圣那孩子聰明是有的。才華也是不差,但卻尚不能與蕭大家相提并論,其他不說,單說那篇《中庸新解》。就不是衍圣能寫出來的。”
田姓老者也不反駁,只是笑著道:“無論如何,這屆殿試既然有蕭漠和衍圣同時參加,兩位青年才俊之間的爭鋒,足以讓這屆殿試流傳百年,成為文壇佳話了。”
說著,田姓老者環視了才子街上諸多擺攤書生一遍,再次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只是參加這屆殿試的其他舉子,未免讓人失望。如若身為皇帝只安居于宮中。僅憑著殿試上的些許印象就來決定榜單名次,又哪里能想到這些看似才華頗佳的讀書人,卻又是這般的虛偽膚淺?算了,這里沒什么好看的了,我們回去吧。”
看到田姓老者神色闌珊。另一名老者點了點頭,就準備與老者一同離去。
不過,這名老者在隨田姓老者離開之際,又順手指著不遠處的兩位擺攤的讀書人,向田爺寬慰道:“不過,田爺您也不用太過失望,并非所有的書生皆是這般膚淺。()您看那兩名書生,就不像其他書生那般故作清高嘛。”
田姓老者轉頭順著那名老者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有兩名年紀在二十歲上下的書生,正擠在一個攤位上,其中一名書生正捧著一卷書冊細細品讀著,神色專注。另一名書生則不住打量著左右情景,神色帶著淡淡譏諷,與周圍那些擺攤書生故作清高的模樣截然不同。
而這兩名書生,正是剛剛才搶到一個攤位的肖桓與范貫。
注意到有人注視著自己,范貫抬頭與那田姓老者對視而去。見到田姓老者面容慈和,帶一種修養頗佳的富家翁氣質,雖然不可能是他所期待的當今陛下,但還是不由心生好感,客氣的向田爺點頭示意。
只是很平常的兩位年輕人,但在數百名裝清高扮孤傲的讀書人陪襯下,卻是讓田姓老者不由心生好感,舉步向肖桓、范貫走去。
見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竟是讓田姓老者改變了馬上回去的主意,另一名老者搖頭失笑,卻也連忙跟上。
“兩位小哥有禮了。”
那田姓老者來到肖桓、范貫兩人的攤位前,客氣的拱手道。
肖桓聽到田姓老者的聲音,連忙抬頭看去,見到田姓老者的樣子后眼中卻閃過失望之色,以這位田姓老者的氣質風范來判斷,顯然不可是他所期望的當今陛下,但既是長輩,卻依然和范貫站起身來,客氣的向兩位老者躬身行禮。
田姓老者笑著點了點頭,開始彎身打量著兩人攤位上的諸般作品,同時輕聲問道:“不知兩位小哥姓甚名誰,哪里人士,可是來京中趕考的?”
同時,查探了一番攤位上的諸般作品后,田爺較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肖桓點頭道:“晚輩肖桓,這位是與我同行的范貫,我們乃云州人士,此次入京,確實為殿試而來。還未請教兩位前輩的姓名。”
聽到肖桓的回答,田姓老者身后的那名老者先是微微一愣,接著神色似笑非笑,緩緩打量著眼前的肖桓、范貫二人,同時笑著回答道:“這位是田老爺,我家主人。至于老朽,則姓張,名字就不用提了。”
另一邊,那田姓老者聽到肖桓的自我介紹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遲疑的向著肖桓、范貫問道:“兩位小哥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聽說過,你們是云州人士……可與蕭漠蕭大家相識?”
聽到這位田姓老者的詢問后,肖桓范貫相互對視一眼,以為田姓老者只是敬仰蕭漠才華的普通人士,想到蕭漠不喜被人打擾之后,肖桓拱手向老者說道:“那蕭大家……”
然而,肖桓卻忘了,他手中還拿著蕭漠手書的《中庸新解》。()這一拱手,卻是將這卷書冊展露在老者面前。
而這卷書冊,因為只是初稿的緣故,為了方便,卻是以“蕭體”書寫而成。
而自“蕭體”出世后,那田姓老者就頗為喜歡,勤練不綴,又哪里不會識得?
“這篇《中庸新解》,竟是蕭漠親自所寫??!!”肖桓的話尚未說完,就見田姓老者指著他手中的手抄版《中庸新解》。滿臉驚喜,連聲向肖桓問道:“這卷蕭大家親寫的《中庸新解》從何處而來?兩位小哥果真與蕭漠相識?”
肖桓看到自己手中的《中庸新解》,不由苦笑,卻沒想到這么輕易就露餡了。剛想要掩飾,那位張姓老者卻笑著對田姓老者說道:“田爺,您難道忘了嗎?當年蕭大家受小人所害,州試落榜,曾有兩位書生為人正直不阿,仗義執言,當眾對那州試考官進行指責,不正是分別叫做肖桓和范貫嗎?”
聽到張姓老者的提醒,田姓老者終于恍然,再次打量肖桓、范貫之時。()神色間又多了幾分好感,問道:“原來如此,兩位小哥可是與那蕭大家一同前來京城的嗎?”
話已說到如此地步,肖桓、范貫再也無法掩飾,只能苦笑的點頭承認。
看到兩人承認與蕭漠相識。那田姓老者不由大喜,竟是拉住肖桓的手,問道:“久仰蕭大家之名,卻一直無緣相見,兩位小哥可帶我前去拜訪一番嗎?”
聽到田姓老者的請求,肖桓范貫兩人雖面露為難之色,但看這田爺神色真摯。卻也不忍拒絕,只能無奈的點頭答應。
反正時間已到黃昏,兩人也該回去了。
而就在肖桓范貫收拾攤位,張姓老者若有所思,而田爺滿臉笑容之際,才子街上。卻突然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只見在才子街頭,不知何時有一輛裝飾頗為豪華威嚴的馬車緩緩停下,然后就見一名大約四十余歲的中年人,從馬車上緩緩走下。
這名中年人神色威嚴,氣質雍容。自有一種久居上位掌控天下的威勢,讓人見到之后竟是不由產生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沖動。
而在中年人身后,卻又有四位精干壯漢時刻跟隨,雙眼有神,步伐有力,顯然皆是實力高強的武士。
隨著一名正在擺攤的書生首先發現了這名中年人,就不由呆住了。
這名中年人,其氣勢威嚴,與他們想象中微服私訪的當今陛下,何其相似?
除了當今陛下,當今世上又有何人能擁有如此的威勢與氣度?
雖說這名中年人看起來只是四十出頭,比起當今陛下的年紀,似乎小了一些,但身為皇帝,保養有加,看起來年輕一些也是正常。
然后,第二個、第三個……
這個中年人仿佛天生就是那種受萬眾矚目之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每個注意到這位中年人的人,皆是不由的激動起來。
難道,等了這么長的時間,陛下終于出現了嗎?
所有人都不由如此猜測著。
事實上,每一個注意到這位中年人的人,都會首先聯想到皇帝這個存在。
然而,這名中年人身上的氣度威勢,卻又讓這些書生絲毫不敢靠近,更不敢喧嘩,只是滿是敬畏的向這位中年人行注目禮。
很快,街頭出乎尋常的安靜吸引了所有人,而隨著這名中年人一路走來,從街頭到街尾,每到一處,他周圍的所有人,無論是擺攤的書生還是路上的游人,仿佛皆是中了定身咒一般,只是敬畏的看著這名中年人,紛紛安靜了下來。
接著,在詭異的安靜之下,在萬眾矚目之中,這名中年人來到了田姓老者和張姓老者的面前。
注意到才子街的異常,田姓老者和張姓老者轉頭回視,也是發現了這名中年人,均是一愣,待這名中年人來到他們面前之后,田姓老者苦笑的嘆息道:“老八,你怎么又來了。”
另一邊,張姓老者則恭敬的向這名中年人躬身行禮,口中說道:“八爺,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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