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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八王入朝

更新時間:2024-06-05  作者:蟲豸
“八賢王接旨!!”

隨著費三貴再次揚聲宣旨,已是大概猜到封賞內容的蕭漠、張衍圣、張謙三人,皆是神色凝重,思索著即將到來的變化種種以及各自的應對之策,皺眉不已;而隱隱猜到會有變故發生的王翰,此時更是表情專注,認真傾聽。()

反倒是大殿內其他的文武百官,尚在各有所思之中,消化著剛才蕭漠與張衍圣受封時所帶來的種種沖擊與震撼,對于楚靈帝賜予八賢王的封賞,卻并不在意。

在他們看來,八賢王雖是最受楚靈帝看重的兄弟,且睿智能干、素有賢名,如今又立下了莫大功勛,但其皇親的身份,卻是他最大的限制。接下來的封賞,恐怕最多也就是鹵簿儀仗的升級,且多賞賜一些錢財資產罷了。

在楚朝,皇帝朝臣們對皇族宗室成員們的防范,并不比對外戚宦官的防范低多少,自太祖當年以亂政謀權的罪名,將自己的三位親兄弟滿門抄斬之后,近兩百年來,楚朝的皇親國戚們已再無入朝掌權的實例。

事實上,即使是今日的八賢王,雖已是楚朝百余年來最有權勢的王爺了,但在大多時候,也僅僅只是作為臨時任命的天使,行查探巡視之權,事情結束后馬上就會被楚靈帝收回任命。想要進一步獲得實權,按照楚朝的慣例,近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一切波濤洶涌,就在這風平浪靜中開始。

隨著費三貴的揚聲宣旨,八賢王垂首出列,讓人看不清其此刻的神情,只是默默的跪在楚靈帝面前,沉聲說道:“臣弟在。”

只聽費三貴揚聲道:“八賢王田徵,睿智英武,素有賢名,多年來屢有功勛于國。如今更于國難之時,揚我國威,殺敵無數,招草原百族歸華……特升鹵簿為太子儀仗級。金吾一百二十人、兵部儀衛一百八十人、六軍三百人注一……特賜紫金魚袋、龍紋如意、宮中行馬,賞銀錢五萬貫。貢布八百匹、皇莊三座,欽賜。”

(注一:“鹵簿”即皇家與百官的儀仗隊,級別繁多,規定嚴格,乃是封建社會官場階級制度的重要的組成部分;“金吾”、“兵部儀衛”、“龍墀”、“六軍”都是指儀仗隊級別,多為掌旗使,但僅只用于皇室儀仗。)

剛開始,當費三貴宣讀著八賢王日后的儀仗種種時,文武百官們還在含笑聽著。心中想象著八賢王日后在上朝或祭天時的前后擁護、百般威風,心中雖然羨慕,但并不在意。

鹵簿雖是身份地位的重要象征,讓人羨慕驚嘆,但說到底只是華而不實的擺設。意義重大,卻無實際利益,反而會支出大增——哪怕今日封賞之后,八賢王的儀仗尊貴,已是僅次于楚靈帝。

然而,當費三貴宣讀到“特賜紫金魚袋、龍紋如意”時,百官們皆是神色大變。相互打量,面面相覷,似乎都在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待看到周圍同僚皆是與自己同一表情時,終于確認了各自聽力的健康,卻又是一陣混亂。

前文說過,在楚朝。所謂“紫金魚袋”,地位更高于“銀魚袋”與“金魚袋”,乃是入朝參政掌權、身為閣老大員的象征。歷來擁有“紫金魚袋”者,身份最低的也是一個受寵信的六部之長。

而“龍紋如意”的地位,還要更甚于“紫金魚袋”。擁有“龍紋如意”者不僅可以不宣而覲見君王,更有天使查探之權,堪稱全天候與全方位的欽差御史——也就是說,各位閣老大員們的勢力范圍,無論何事何時,他皆可插上一手。

如此一來,擁有兩者后,八賢王不僅可入朝參政,權力更是無可限制,雖然看似沒有具體的實權,然朝中百務,皆會處在他的影響之下,說其是日后“聶政王”也不為過——這無疑極大的侵犯了各個權臣閣老們的權益。

而如此一來,又如何能讓百官平靜?

果然,尚未等八賢王接旨,就已是有大臣出列,神情激動,跪下大聲呼道:“陛下不可!!此旨有違祖制,還請陛下收回旨意!!”

眾大臣一看,卻是知樞密院事、觀文殿大學士、眾閣老之一的王之智。()

這位閣老說起來還是丞相張謙的師叔一輩,如今年已七旬,乃是張謙一黨的核心成員,入朝以來一向主張遵循祖制、重視傳統,又素知張謙對八賢王的顧忌與重視,在這個時候,卻是成為了反對楚靈帝旨意的急先鋒。

或是太過激動的關系,蕭漠抬頭看去,卻見王之智暢言之間白須飄飄、身體顫抖,大有楚靈帝但有反駁,就要辯論到底的樣子。

看到自己的旨意剛剛宣出,就有重臣開口反對,楚靈帝眉頭不由一皺,剛準備反駁,就見簽書樞密院事林尚出列道:“臣附議,八賢王雖然功勛卓著,然當年三位太祖之弟預謀篡位,太祖以雷霆手段誅之,自那以后,一百六十六年來,我朝就再無宗親皇室入朝參政,多年以來已成慣例,貿然改變,還請陛下三思!!”

林尚雖然未列閣老之中,但卻也是朝中重臣,更是樞密使王翰的表親,如今出列反對,卻是怕八賢王入朝之后,會分王翰之權了,朝中實權就這么多,兩個人分蛋糕雖然會多有矛盾,但總比三個人分的好。

本來,王之智、林尚兩人,身為張謙、王翰兩黨的核心人物,向來對張謙、王翰馬首是瞻,在朝堂之上發表意見,也一向是在張謙、王翰示意之下進行的,這次沒有經過暗示就當先出列發言,卻是在他們看來,張謙、王翰對八賢王入朝主政之事。必然是要反對的,根本沒必要進行請示。

然而,事實上,此時的張謙與王翰。思緒卻頗為復雜。

在楚朝,臣權極大,某些時候已是可以與皇權相抗衡,然而臣子得權,又大多是因為皇帝的寵信——對張謙而言,他本身正是這種矛盾因果的最好體現——他很清楚,只要他一力反對,楚靈帝很有可能會在眾臣抗命之下,被迫收回成命;但他同樣很清楚,這次的旨意。很有可能是楚靈帝自登基以來最為認真固執的一次,如若反駁,必然會徹底惹惱楚靈帝,讓自己在楚靈帝心中寵信受損。所以,即使是精明如張謙。對于是否反對八賢王入朝,以及不同決定后的利益得失,一時間也是算不清楚。

王翰矛盾猶豫的原因,大致與張謙相同,或許還要更復雜一些,畢竟他如今正處在失寵失權的邊緣,更加擔心楚靈帝對自己的看法。又有之前蕭漠曾說過的“三家結盟”之言——雖然他明白,一旦八賢王入朝,比起地位穩固的張謙,自己的損失必然要更加嚴重。

這般思緒之下,不期然間,張謙、王翰兩位權臣。皆是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然而,兩黨的其他成員們卻不知道他們的想法,看到王之智與林尚反對,還以為是張謙與王翰的意思,于是更是紛紛出列、踴躍發言。

“臣附議。請陛下三思!”

“臣附議,還請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臣附議,請陛下收回成命,另行封賞。”

不過片刻之間,張謙、王翰兩黨的成員已是盡數出列,紛紛跪下請命,蕭漠抬頭一看,卻見滿朝上下,已是有七八成以上的官員出列了,張謙、王翰兩黨勢力之大,可見一斑。

冷眼看著眼前的變故種種,蕭漠并沒有參與其中,贊成或反對。

他看得出楚靈帝立下這道旨意時的決心之大,無論眾大臣如何反對,八賢王入朝已是不可阻擋,所以他并不會反對;但在眾人皆在反對時,蕭漠也不會貿然贊成,從而站在大多數人的對立面。()

看著楚靈帝眉頭皺的更緊,眼中有怒色閃過,蕭漠暗暗的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陛下這次操之過急了,對于這般敏感事情,理應溫水煮青蛙一般,在盡量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將權力交予八賢王,讓眾臣慢慢適應……這般貿然行事,想當然耳,卻非成事之道。”

突然,蕭漠看到楚靈帝正欲發言,卻是神色一變。

只見在眾臣前列,一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的老者,此時也是出列跪下,昂首緩緩道:“臣附議,還請陛下三思,切莫開這等先河,以防日后生變。”

待這位老者說完后,剩下為數不多的官員也大都隨之出列請命。

說起來慚愧,蕭漠剛剛以“三元及第”的身份入朝沒幾日,就已是被貶斥歸家,朝野之間聲譽全無;起復后第二天就前去上元城監軍,更是沒有入朝的機會。所以對于朝中官員,竟是大半不認識,看到這名老者發言時竟然能讓楚靈帝變色,并影響余下官員的態度,不由心生好奇。

“難道當今朝中,除了張謙、王翰、八賢王之外,竟還有其他大臣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似乎知道了蕭漠的疑惑,身后的張衍圣身體稍稍前傾,對蕭漠悄聲說道:“這位老者乃是太傅林芝仕,乃是我朝清流的領軍人物。”

聽到張衍圣之言,蕭漠點頭表示感謝,心中恍然,暗暗道:“原來是‘一日七辭、永不結黨’的林芝仕,怪不得有如此影響力,不僅能影響余下官員的態度,更能讓陛下變色。”

自有國家政權以來,就隨之有“清流”出現,這些人或許無權,但歷來最重視自己的話語權與自己眼中的規則,他們廉潔卻自詡清高,他們剛正卻大都迂腐,他們對名聲的重視遠勝于權力錢財。

而這種人,往往也是最難說服的,因為他們很少會懂得“妥協”兩字。

身為清流領袖的林芝仕,雖然勢力遠不及張謙、王翰兩位權臣,但在民間的名聲卻不遜于兩人——某次因為楚靈帝反駁了他的意見,而一日七辭,楚靈帝卻拒不能受的故事,已是在民間流傳多年;多年來一直提倡“為君子而不可群。為臣子而不可黨”,從而受到一眾清流御史的擁護,曾多次彈劾張謙、王翰兩人結黨營私,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張謙都忍不住怒斥其為“不群而群。不黨而黨”。

這樣的人物,自是會有這樣的影響力。

“只是,這樣的剛正人物,竟然在將陛下、張謙、王翰全都得罪了的情況下,多年來屹立不倒不說,更讓一眾自命清高的清流對自己馬首是瞻,卻也是奇葩了……恐怕,不是楚靈帝因為某些愿意而特意留著他,就是他看似剛正,實際上卻是一個心竅玲瓏的人物了。”

注意到蕭漠看著林芝仕若有所思。張衍圣已是大致猜到了蕭漠的想法,卻輕笑道:“子柔此時還是想想自己接下來的立場為好。”

聽到張衍圣的話后,蕭漠微微一愣,環視左右,卻發現此時滿朝上下。除了只是前來觀禮見證的眾將軍府武官和眾貴族舊勛之外——將軍府的武官將軍們只負責帶兵打仗,不得參政,而眾貴族舊勛對于這般敏感話題一向是避之不及——只剩下四個人沒有發表意見了。

而這四個人,正是張謙、王翰、張衍圣、以及蕭漠本人。

“集英殿”內,群臣分兩列而立,左列為眾貴族舊勛與眾將軍府武將,右列為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在右列官員皆是出列跪下請命的情況下,四人站在那里,卻是尤為顯眼。

楚靈帝尚沒有注意到這些,看到近乎所有人都反對自己的決定,一向生性平和的他,已是少有的怒不可赦了。()

他沒有質問最先反對于他的王之智和林尚。而是緊緊盯著林芝仕,怒聲道:“林卿,朕記得你一向與八賢王交好,多次在朕面前夸贊八賢王,為何今日連你也反對于朕?!”

林芝仕雖然跪著。卻依然昂首,對于楚靈帝的怒斥,并沒有絲毫驚懼之色,反而愈加的氣正理得:“陛下,老臣一向欽佩八王爺的為人與才華,說句大不敬的言論,如若八王爺沒有身在皇室,老臣必然對陛下的意見百般贊成,然而,八王爺身為宗親,卻是不行,這是百年慣例,原因陛下自知,不可更改!!”

楚靈帝怒極而笑:“論功勛,多年以來,累計之下,滿朝上下,誰人能與朕的八弟相比?論能力,八弟這些年來有哪件事朕安排了沒有做好?論才華,天下間能與他并肩的又有幾人?論品行為人,更是誰人不知?你為何反對?原因朕自知?朕不知!!你說予朕聽!!”

林芝仕凝聲道:“陛下您何必明知故問?八王爺的功勞、能力、才華、品行,老臣比任何人都欽佩,之所以反對,只是對事不對人,宗親不可參政,乃是慣例,如若宗親掌權,不怕其能力不足,就怕其滋生野心,權力愈大,野心愈足,最后再起建國時之禍……八賢王的為人老臣自然了解,然而陛下可能保證,此例一開之后,日后再有宗親皇室之人掌權,能像八王爺這般忠心耿耿?雖然此事對八王爺不公,但為千百年記,還請陛下明鑒,收回成命!!”

說完之后,林芝仕又向旁邊的八賢王躬身致歉道:“老臣話直,但只是就事論事,得罪之處,還請八王爺勿怪。”

八賢王依然保持著剛才接旨時的姿勢,聽到林芝仕的道歉,輕嘆一聲,道:“林公嚴重了,您一心為公,本王怎能見怪?”

在這種情況下,八賢王自然不能表達憤怒,但這般和解之語,卻是讓一力主張讓八賢王入朝掌政的楚靈帝尷尬了。

只是,楚朝建國時的舊例尚在,對于林芝仕的反駁,竟是無言以對,一時間只是怒視,不知該如何回應。

另一邊,蕭漠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暗嘆:“不愧是靠言論立足的清流領袖啊,辯論之術果然有一番手段,不僅借向八賢王道歉之際將陛下逼入墻角,更是在言論之中設下語言陷阱。讓人無法作答——將是否讓八賢王入朝主政延伸到了千百年記,只要陛下無法保證日后子孫后代的為人,就無法反駁,但這種說不清的東西又如何能夠保證?真是高明……”

就在蕭漠暗思之間。憤怒不已又無路可退的楚靈帝,下意識的向著張謙看去——他雖然堪稱是自古以來最有才華的皇帝,卻一向淡然處事,不善口舌辯論之術,多年來遇到這般情景,一向是張謙為他解圍的——然而,今日的張謙,卻是鼻觀口、口觀心,仿若假寐,低頭暗思。仿佛根本沒有發現楚靈帝的視線。

楚靈帝并不笨,轉眼間已是想到了張謙的矛盾,知道他也不贊成讓八賢王入朝掌政,只是不想與自己直接沖突,再聯想到之前張謙一黨的紛紛反對。也就絕了這般心思,又向著王翰看去,以往王翰對于這種“保駕護航”的事情,也是不落張謙之后。

然而,此刻王翰的神情,竟是仿佛和張謙一個模子造出來一般,仿佛假寐。仿佛暗思,但就是不回應楚靈帝的視線,再看兩人身后下跪的百官,王翰一黨的成員并不比張謙一黨的成員少太多,亦是絕了心思。

心中怒氣更甚之下,楚靈帝卻是注意道位于百官之列最靠后位置的蕭漠與張衍圣。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喜色。

他下意思的忽略了張衍圣,在楚靈帝看來,張衍圣身為張謙之孫,自然是抱著與張謙同樣的看法,但蕭漠——身為他的“好友”。又素來與八賢王交好,先前還向他透過風,這總該贊成自己的想法了吧?

注意到楚靈帝的視線,蕭漠暗暗嘆息一聲,他是贊成八賢王入朝的——即使不考慮自己的利益,他也不想看著楚靈帝如此窘迫。但卻也不想就這樣騎馬鮮明的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畢竟自己立足未穩,不宜得罪太多人,但此時,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暗暗嘆息之間,蕭漠對著楚靈帝微微點頭示意。()

楚靈帝看到蕭漠回應,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對于蕭漠的信心,無論是哪一方面,或許他比蕭漠本人還要足——于是收攏情緒后,道:“張謙、王翰、子柔、子佳,你們四人為何不說話?你們的看法又是如何?說予朕聽。”

不出楚靈帝所料,張謙、王翰依然沉默。

然而,讓楚靈帝想不到的是,張衍圣竟是與蕭漠同時出列,又同時道:“臣有話說……”

言語響起后,張衍圣與蕭漠對視一眼,皆是尷尬一笑。

楚靈帝也是失笑搖頭,經此一事,似乎怒氣平息了一些,道:“子柔先說吧。”

蕭漠歉意的對張衍圣點頭示意,待見到張衍圣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并退回位置之后,才緩緩的說道:“陛下,臣剛得封賞,又初入朝堂,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本應以觀察學習為主,不應隨便發言,然剛才聽林太傅之言,心有不解,可否讓臣詢問一番?”

見到蕭漠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頗有信心,楚靈帝不由一喜,點頭道:“自無不可,子柔問吧,想來林卿必然會知無不答。”

與此同時,林芝仕也回頭看向蕭漠,目光炯炯,神色間閃過一絲凝重——畢竟人的名樹的影,蕭漠雖然因為軍事而高升,卻是以文壇大家的身份入朝的。打量了蕭漠兩眼后,緩緩道:“蕭大家……哦,蕭翰林有話請問,老夫自是知無不答。”

蕭漠點了點頭,道:“還要太傅大人指教了。”

頓了頓后,蕭漠卻是眼神一凝,原先的謙和淡然之氣少了一些,卻多了一些凌厲,直視林芝仕的雙眼,緩緩道:“早聞林太傅之名,對于太傅的為人,晚輩一向都是佩服的,然太傅剛才所言,晚輩卻是覺得不妥。方才太傅您曾言及,您對于八賢王的品行、能力、功勛與才華,一向是認同的了?”

林芝仕點頭道:“自是如此。”

“那又是為何不愿讓八賢王入朝參政?”

蕭漠又問道。

不知為何,林芝仕總覺得蕭漠言語間正在為自己設下陷阱,正如自己方才對付楚靈帝那樣,卻是思索片刻,組織了一番語言后,才緩緩說道:“老夫剛才說過,宗親掌權,一旦滋生野心,必然生亂。”

蕭漠卻搖了搖頭。道:“太傅大人您生為儒學大家,自是清楚,《三字經》頭兩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只要善加教誨,讓宗室之人懂得忠君之心……”

聽到蕭漠這般回應,楚靈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林芝仕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把蕭漠看的太重,反倒是誰也沒注意的張衍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似乎知道了蕭漠的用意。

卻見蕭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芝仕打斷道:“蕭翰林此話差矣,‘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圣人之言。然也只是‘人之初’罷了,隨著人之成長,諸般影響隨之而來,影響為善,則愈善。影響為惡,則趨惡,卻是不可控制……”

“那么前輩是認為宗室的教育影響,是偏惡的了?”

聽到蕭漠這么說,林芝仕怒道:“蕭翰林莫要自誤,曲解老夫的意思,老夫并沒有這么說。老夫只是說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蕭漠一副恍然的樣子,又問道:“那么太傅大人的意思是,日后宗室子孫,必將會是有善有惡的了?”

“正是如此,老夫之所以阻止八賢王入朝,也是為了防止日后有野心者出現。”頓了頓后。林芝仕突然覺得自己這么說似乎有失妥當,于是又補充道:“當然,不僅僅宗室子孫會有善有惡,老夫的子孫也會如此,老夫并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的子孫必將會完美無缺。()甚至是當今世人。哪里不是有善有惡?說起來,宗室教育一向由知名大儒負責,自是善多于惡……”

蕭漠卻是突然輕笑,悠悠道:“既然如此,我大楚百官,是否也是有善有惡?有青天有貪官?當然,晚輩并非影射眾位同僚,只是延伸太傅大人之意罷了,還請各位同僚勿怪!!”

說著,蕭漠向著四周躬身行禮。

林芝仕臉色一變,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一向善于口舌辯論之術,說到這里,已是明白了蕭漠的策略,想要否認,但他一向自命“清流”,整日彈劾這個大臣結黨、那個官員貪贓的,又如何能夠拉下臉來說“大楚官員皆為青天大老爺”?

蕭漠卻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如若太傅大人您所言為真,那么按照您的理論,吾等為人臣子者既然有善有惡,為了以防萬一,危害日后的江山社稷,是否應該將手中權力還于陛下,集體遞交辭呈?”

林芝仕臉色再變,臉上已是顯出羞怒之色:“蕭翰林,你勿要曲解,老夫根本沒這個意思?這兩者根本不能一概而論,我朝中官員,大都是經過科舉、吏部考核、陛下詢查之后才會任命的,雖然偶有貪官出現,但幾率已是大大降低。能掌權者,尤其是位居高位者,我大楚近兩百年來,又有哪位不是忠君愛國之臣?”

蕭漠卻是失笑搖頭,道:“說起來,張謙張丞相和王翰樞密使兩位前輩的為人才華,晚輩一向都是欽佩的。”

聽到蕭漠的話,林芝仕臉上卻是不由一紅,卻是他前段時間才剛剛彈劾張謙王翰二人“結黨營私,長期下去,必然國不將國”云云。

蕭漠微微的搖了搖頭,笑道:“雖然自古以來,貪官屢禁不絕,但晚輩自是相信,殿內諸位同僚,經過重重選拔,哪一位不是才華絕倫?又有哪一位不是立功無數?何人不是忠君愛國之臣?”

頓了頓后,蕭漠又悠悠道:“不過,吾等群臣既然同樣有善有惡,然通過選拔與功勛之后就可位列朝班,宗室之人又如何不可?八賢王的品行、才華、功勛、能力,晚輩想來,諸位同僚大都是認同的,剛剛太傅大人不是也說,您對八賢王最為欽佩嗎?既然如此,大家都認同了,為何又不能讓八王爺入朝掌政,為陛下分憂呢?”

林芝仕怒道:“這又如何能夠一概而論?老夫之所以反對八王爺入朝,乃是為了千百年記,以防后世有野心者,不能開此先河罷了。”

蕭漠卻寸步不讓:“既然如此,那么后世宗室之人,如若能力、品行、功勛不足者,則不可入朝,宗室雖然尊貴,但如若想要入朝參政。則將之視為尋常官員,有功則賞,有錯則罰。如此作為慣例,有吾等監察考核。太傅您又何必擔心呢?”

“宗室之人掌權作亂,又豈能與尋常官員同比?”

蕭漠輕輕嘆息一聲,道:“吾等臣子,就是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解難而存在,如若宗室掌權作亂,且真能成功,宗室有罪,吾等官員亦是同罪,乃是我等臣子辦事不利,查人不明。更何況。即使日后出現了野心勃勃的宗室,又逃過了后世圣上與百官的眼睛入朝掌權,只要只要吾等臣子忠心,無人追隨,他又能有什么作為?太傅大人難道對我等后來者如此無信心嗎?”

說到這里。蕭漠不待林芝仕反駁,已是躬身向楚靈帝道:“陛下,臣問完了。”

說著,蕭漠已是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楚靈帝看到林芝仕無言以對,卻哈哈大笑道:“還是子柔有見地,說的好,好一句‘宗室雖然尊貴。但如若想要入朝參政,則將之視為尋常官員,有功則賞,有錯則罰’,好一句‘如若宗室掌權作亂,且真能成功。宗室有罪,吾等官員亦是同罪,乃是我等臣子辦事不利,查人不明’……”

頓了頓后,楚靈帝大聲說道:“話雖然這么說。但朕相信,朕的后世子孫,如若有能力為君分憂,必然皆是忠心愛國之輩;即使有野心者出現,也必然會被朕的后世臣子發現阻止;即使日后有宗親因掌權而滋生野心,因野心而叛亂,也必然被朕的后世臣子所平滅;朕對他們有信心。退一萬步講,如若他最后叛亂成功,替而代之,那只能會是一種情況,那就是百官沒有阻止反而追隨,那只能說明后世皇帝不足以掌管天下!!”

聽到楚靈帝這么說之后,包括林芝仕在內,所有官員皆欲反駁,但想到剛才蕭漠的言論,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而這個時候,楚靈帝卻看向了張衍圣,笑道:“子佳,你不是也有話講嗎?說來聽聽。”

張衍圣出列道:“陛下,臣也同意八王爺入朝參政,理由與蕭漠大致相同,但臣還要補充幾點。”

看到張衍圣也是同意,楚靈帝喜意更甚,點頭道:“說!”

張衍圣道:“首先,我朝雖然近兩百年來一直沒有宗室入朝參政的情況,漸漸形成慣例,但也只是慣例,而非一些同僚口中的祖制,據臣所知,歷代先帝從未頒布過‘宗室皇親不可入朝參政’的御旨。”

楚靈帝微微一愣,卻是他習慣成自然,一時間忽略了這一點。

太祖當年雖然殺了三個叛逆的兄弟,但為了不讓族親寒心,的確沒有頒布類似的旨意,畢竟他是以家族勢力起家的——雖然誰都知道他確實是這個意思,并在日后行政時嚴格執行了這一點。

“你繼續說。”

楚靈帝點頭,選擇性遺忘了先帝逝世時類似的叮囑,對張衍圣說道。

“其二,當年太祖曾說過,‘我朝諸般官職,有能者居之’,八王爺既然有這般能力,自然不能因為其宗親身份而違背祖制。”

“對,繼續說!”

看到張衍圣以“祖制”反擊“慣例”,楚靈帝更加高興了。

張衍圣繼續說道:“此外,臣以為,宗室子孫,自出生以后,其日常用度、吃穿住行,說到底用的都是國家之銀,自幼又大都受到文壇名士的教育,其中有能力者、品行優良者,自應該入朝做事,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解難,從而回報陛下與百姓。”

說完之后,張衍圣再次躬身一禮,已是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聽到張衍圣的回答后,楚靈帝更加高興,環視著大殿之上,尚跪在自己面前的眾官員,問道:“你們可還有什么話說?”

百官一時沉默,雖然依然反對,但一時間卻找不出有力的反駁言論。

就在此時,樞密使王翰卻突然出列,躬身道:“老臣同意蕭翰林與張學士之言,朝廷取材,素來重視才學能力品行,而非出身,既然我朝連祖上有罪者都可錄用,又怎能對宗室之親反加限制?”

看到王翰這位重量級權臣突然贊同,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驚。

王翰黨羽滿天下。權勢能力雖然不如張謙,但有著無數京中豪門支持,也是根深蒂固,他出言贊成。卻絕非蕭漠、張衍圣可比的。

即使是楚靈帝,看到王翰突然贊成,也是一驚,繼而一喜,知道大事成矣,原先對王翰的不滿意與惡感,也隨之減輕了一些。

卻是王翰想明白了,如若自己反對,就會同時得罪楚靈帝與八賢王,或許還可以加上正受圣寵的蕭漠。這對于權力地位正岌岌可危的他而言,是絕對不可行的。

反之,如若贊成,不僅能討好楚靈帝,讓自己地位變得穩固一些。蕭漠之前說的他與八賢王、蕭漠之間的“三家聯盟”,更可成為現實。到時雖然自己的權力會不可避免的被八賢王分去一些,但總比閑賦在家好得多。

更何況,一旦“三家聯盟”成真,他以往與張謙斗爭時所處的弱勢必然逆轉,說不定到時候自己還可以得到張謙的勢力范圍作為補充,實力不降反增。又何樂而不為呢?

至于八賢王入朝后會開怎樣的先河,會對后世出現怎樣的不利影響,王翰已是顧不得了。

果然,王翰突然出言贊成后,王翰一黨的成員們,經過短暫的混亂后。大都轉換立場。

最先出言反對的簽書樞密院事林尚,卻是最先改口,只見他突然道:“陛下,臣原以為,限制宗親入朝。對我大楚的長治久安利大于弊,然聽聞蕭翰林、張學士以及樞密使大人的話后,才突然醒悟,知道了臣原先的淺薄,卻是臣錯了,還請陛下降罪。”

“臣附議,八賢王的品行能力,自可入朝參政。”

“臣附議!”

一時間,原先跪下請命的官員,大約有四分之一多開始改口。

楚靈帝愈喜,對王翰點頭表示嘉許后,又轉而向張謙看去。

張謙稍稍猶豫片刻后,心中暗暗嘆息一聲,知道自己這次準備不足,張衍圣對八賢王的支持又必然會導致自己的門下思想混亂,大勢已去。

回頭瞪了一眼張衍圣,神色頗為嚴厲,卻發現張衍圣正在與蕭漠悄聲談著些什么,注意力不在自己這邊,又轉而露出無奈之色。

但回身之間,張謙的神色已是恢復一貫的儒雅,向楚靈帝躬身道:“臣心中矛盾,難以取舍,然既然陛下支持八王爺入朝,臣自然追隨。”

然后,片刻間,又有近半請命的臣子改口。

大事已定。

“林太傅,你可還有話可說?”

楚靈帝轉向了林芝仕。

林芝仕看著身后大都散去的請命大臣,眼中露出無奈之色,又看了蕭漠張衍圣兩人一眼,卻是頗為嚴厲,尤其在蕭漠身上,停留尤久。

良久之后,才說道:“老臣依然堅持,宗親入朝參政之事,先例不可開!!”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倒沒有以辭呈為威脅,大概是知道即使是辭呈,也不可能挽回楚靈帝的心意了。

然而,楚靈帝對于他的固執,卻并不在意,大勢已定了。

“八弟,你怎么說?”

楚靈帝終于轉向了身處于風暴中心,卻一直沉默以對的八賢王。

只見八賢王一如既往的神色沉穩,道:“臣弟無論身居何職,都必然盡心盡力為皇兄分憂,皇兄有命,臣弟不敢辭!”

楚靈帝哈哈一笑,道:“那還不接旨?”

“臣弟領旨!!”

見諸事已定,楚靈帝心情大好,招呼身邊的費三貴,低語吩咐了一句什么,就見費三貴前行數步,揚聲道:“封賞畢,行留名入殿之禮,眾臣歸列!!”

同時絲竹鐘鼎之聲大盛。

蕭漠、張衍圣、八賢王事先已是被告知規矩,快步行至眾臣之前,靜靜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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