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予期感慨道:“杜公子啊,他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便是聶大師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哦?莫不是什么王孫公子?”葉琢有些不以為然。那些王孫公子,不過靠著祖蔭襲爵傳位才顯得尊貴,自己并沒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聶家的人讓她佩服。他們的身份同樣尊貴,但一代一代的嫡系子孫都刻苦學習雕刻,牢牢地把最精湛的玉雕手藝掌握在自己手里,以至于在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愣是把持著南邊的玉礦開采權,讓那些眼饞其中巨大利潤的皇室公侯干瞪眼――要知道,皇宮所用的玉器,皇帝贈送別國的玉雕禮品,全都出自聶家人之手。你搶了聶家的開采權,聶家便不給你雕刻,到頭受損失的就是皇帝。
葉予期搖搖頭:“那倒不是。你要知道,那些玉礦,可不是采之不盡、取之不竭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往哪座山頭上一挖就能發現的。新的一條大礦脈,在聶家有意控制開采量的情況下,也支撐不了幾年。所以就得不停地尋找新玉礦。而預測到一個地方有玉礦,就要投入大量的資金,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去進行開采。一旦判斷失誤,那損失就極大。所以開采玉礦,跟賭石一樣,被稱之為賭礦。如果聶家賭礦失敗幾次,在開采上只有投入沒有產出,就算他們手里握有最精湛的雕刻手藝,也不可能再保有這開采權。而這杜公子的師父,就是賭礦高手。”
葉琢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這杜公子賭礦的手段也很厲害?”看他那樣子那氣質比聶博文還要好,十足的一個貴介公子,倒沒想到他還會賭礦。
“具體是怎么樣我不清楚。不過有傳言,說這杜公子賭礦的本事,比他師父還要厲害。”葉予期轉過頭來。“所以說,他極得聶大師的看重。如果有他幫你說項,聶大師再如何也要給點面子,給你一個試手的機會。”
葉琢沒有說話。
她雖然剛才毫不猶豫地請杜浩然幫忙,那是因為她知道,她的這個請求不會讓杜浩然為難。憑著聶家的權勢,他只要來作坊里一趟,話都不用說,就能震懾那些小貓小狗。可請他幫忙說情,她自認為兩人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再說。如果有機會能跟人公平競爭,進入到聶家的視野里,她實在不愿意欠杜浩然這種人情。她現在是小商賈出身的平民女子。不是前世那個出身高貴的國公之女,探花夫人,欠別人這么大的情,她不一定有能力還回去。
“祖父,這聶家想要將最好的玉雕師攏絡在自己手里。他們應該會尋找天賦高的人加以培養吧?您知不知道聶家收徒的程序和標準是什么?”
聽得這句問話,葉予期贊許地看了葉琢一眼。打一開始接觸,他就知道葉琢是個極聰明的人。而從她計謀過繼到大房,到今天買作坊的經過,更證明了她思維縝密,有膽有識。還心術極正。現在見微知著,從聶家的現狀就能推演出聶家擴張和掌握技術核心的方式,這是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可笑葉予章被利益蒙蔽了雙眼。以至于使明珠蒙塵。現在他們大房有了這樣的孫女,可以想見以后的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
“聶家會每隔三年舉行一次玉雕大賽。”他朗聲道,“這大賽不僅五十名內能獲得豐厚的獎品,揚名玉雕界;能進前二十名、歲數在三十以下的,更能被聶家收為徒弟。不亞于魚躍龍門。所以只要是玉雕師,都愿意去參加這玉雕大賽。你想想。三年一次啊,多少的好玉雕師都會被一網打盡,籠絡其中,這就是聶家能穩坐南派頭號交椅的原因。”
“好手段。”葉琢喝道。又問:“接下來是什么時候又要舉行一次比賽了?”
葉予期轉過頭來凝視葉琢:“明年的春天。”他隱隱猜測到葉琢問這話的用意,他很欣賞葉琢這樣的骨氣,不過……
“但你要想到,這樣的比賽因為參加的人太多,所以要經過層層篩選,競爭很激烈。你學玉雕的時間短,我也找不到什么好師父來教你。想要勝出,進入到聶家人的視線里,難度很大。不如讓杜公子幫你說一說,這樣更有把握。”他又道。
葉琢搖搖頭:“祖父,我其實跟杜公子不熟,也不愿意欠他這么大的一個人情。我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去爭取的。如果我真像您所說的那么有天賦,那么是金子,總能發光的,咱們也不差這一時。”
“好,是我葉家的種,有志氣。”葉予期贊道,又寵溺地拍了一下葉琢的頭,“你那祖父,是個沒福氣的。這么好個孫女,他都不知道愛惜,白白便宜了我老頭子,哈哈……”
“這么說,把我過繼過來,您不后悔?”葉琢有些調皮地看著葉予期。大概葉予期和關氏總拿她當孩子一般疼愛,她在他們面前,時不時地會流露出一些孩子氣。
“后悔,老后悔了,后悔沒把你早點過繼過來。”葉予期“哈哈”大笑起來。
三人此時已走到巷口了,遠遠就看見葉家大房的煙囪冒出了炊煙。原來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已是晚飯時分了。
見葉琢跟葉予期一塊回了家,兩人都是一臉的笑模樣,樂意融融的樣子,關氏心情一片大好。待得聽到作坊已買好了,連忙叫秋菊出去給葉予期打酒,說是喜事臨門,讓他喝兩盅。
“你祖母平時管我管得可緊了,想喝兩口酒都不成,今兒借你的光,算是給我開恩了。”葉予期悄悄跟葉琢抱怨著。
“死老頭子,跟琢兒說我什么壞話呢?”關氏在背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葉予期“嘿嘿”一笑:“說你挺關心我的,知道我想喝酒,趕緊給我買去。”
“美的你!”關氏白他一眼,往屋子端菜。
葉琢看著這老兩口拌嘴,心里暖洋洋的――這才是真正的家的感覺啊!哪像原來在二房,雖然人是不少,但彼此之間,只有互相算計與掂量,就算坐下來吃個飯,也是冷冰冰的沒個熱乎氣兒。
葉予期喜歡喝酒,但由于他的腿和手上有老傷,一到陰雨天就隱隱的疼,平時關氏都管著不讓他多喝。今兒個高興,本來想讓他敞開了喝,卻不想葉予期只喝了兩小盅,就止住秋月倒酒的手,說“夠了”。
“祖父,您想喝,就再喝兩盅吧。”葉琢勸道。
“不喝了。一會兒我還要到二房去,約你叔祖父明天去衙門辦理過戶的事,順便寫幾張帖子讓那邊的管家發出去。所以這酒啊,等后天再喝也不遲。”葉予期道。
“這就對了,正事要緊。”關氏想起這事,趕緊道。
吃完飯,葉予期果然去了二房,直到天黑才由二房的老仆提著燈籠送了回來。
關氏和趙氏給葉琢布置的房間,干凈溫馨,被褥帳子全都是新的,還給她買了個新柜子和梳妝臺回來,讓葉琢感覺極為窩心。這一夜,她睡得極好。
第二天吃過早飯,葉予期便去約葉予章,然后到依仁街的街口等周老板,不管是葉琢的過戶手續還是作坊的登記,都要去衙門,正好兩下作一塊,一起辦了。葉琢則帶著秋月,去了廣能寺。
杜浩然倒是來得早,葉琢到時,他已坐在禪院上次下棋的那個石桌旁,正跟能仁大師喝茶。
“大師,杜公子。”葉琢跟兩人見了禮,聳了聳鼻子道:“極品鐵觀音,大師好享受。”
“葉姑娘還懂茶?”能仁大師一揚眉,拿過一個干凈的杯子,給葉琢也斟了一杯,“來來來,你也喝一杯。不過喝了,還要說出點道道,才不枉我請你喝茶。”
上次獨自來和能仁大師下棋,葉琢跟他也算熟悉了,知道能仁大師表面上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其實童心未泯,尤其喜歡開玩笑,為人也極隨和。所以聽得此話,葉琢便笑道:“這茶,可是不能仁大師特地請我喝的,我不過是沾了杜公子的光。要謝,我也得謝杜公子。”
能仁大師撫著胡子大笑起來:“不管謝誰,這茶你也得說出點道道。”
葉琢前世既被稱為才女,茶道一途自然是極有研究的。將那小杯子拿到面前,卻也不急著喝,放到鼻子前面輕輕聞了一聞,然后再仔細地看了看湯色,最后才舉到嘴邊,輕輕地啜了一口。進了口中,也不急著下咽,而是將舌頭抵住上顎,讓茶湯在嘴里打了個轉,再順著舌的兩邊緩緩地流下去。半晌,方道:“此茶湯顏色如蜜,色澤透亮;香氣似蘭花一般幽雅,馥郁而持久;入口黏稠中帶有米湯香,口感極為柔細順滑;回甘快而回味悠長。真不愧是秋茶中的極品,只可惜,我喝的是第三泡,味已有些薄了。”
自打葉琢到此,除了起身見了一禮,杜浩然就坐在那里靜靜地喝茶,一言不發。此時聽了葉琢的話,他的眼神一下變得極為明亮,特地盯著葉琢看了片刻,這才將目光移開,細細地品啜著自己杯中的茶湯。
(對不住大家,今天生病了,頭痛欲裂。注意力集中不了,這一章碼了足足五個小時,所以晚了,今天還只有這一章,抱歉了。另外,厚顏再。大家看看自己的個人中心,如果還有粉紅票的,趁元旦雙倍期間,投給泠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