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闖王

劉宗敏一進門，屋內的人就有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田見秀心里在打鼓，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南面武關方面的敵人強大，南線戰場就由總哨您親自鎮守。總哨辛苦了，您來了就好，我在介紹一下敵情。”于是，田見秀又把情況說了遍。

劉宗敏緊擰著眉頭，他戰場上滾打十幾年了，戰場的氣息用鼻子一聞就知道形勢妙還是不妙。這么大的一次軍事行動，他一聽就知道，這又是一次生死關頭到了。凝思了半晌，他突然抬頭。

“闖王的病還沒見好嗎？”

“仍然很重，暫時還不能和大家見面。”李雙喜說。

“誰讓我在白羊店的？”劉宗敏似乎嗅到了什么氣息，“為什么把我當成方面軍了？劉芳亮、高一功不都可以充當那邊的主帥嗎？”

大家一愣。

田見秀等人早就預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微笑著說：“闖王不擔心其他地方，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南面的楊嗣昌了，他反復交代我們說，那邊一定得請總哨親自掛帥。劉爺，闖王對您寄予厚望，南邊就有勞您了。”

這高帽子一戴，劉宗敏有些受用，但他又覺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過，有什么不妥，一時半會又找不出來。

田見秀看劉宗敏沒再說什么，就準備繼續布置軍務。

不對！劉宗敏在下面聽別人布置軍務，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不妥的地方就在這里！他應該坐在田見秀那個位子上。哪一次大戰，不是他劉宗敏和李自成親自討論計劃？今天不對，并且還不止今天，七天前就不對了，那天他突然接到闖王軍令，要他鎮守白羊店，這是沒道理的事。

總哨當成方面軍，而不是整個戰役計劃的制定者？這就是他覺得不對的地方。

“我要見闖王！”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知情的人心想糟了，這魔頭終究是瞞不過的。

這一關過得了嗎？

假如過不了，義軍的團結就可能立即土崩瓦解。不被信任的感覺不是一般的傷人，劉宗敏傷不起啊。

不知情的人想，劉爺太粗魯了，闖王反復交代不能見各位大將，也是擔心被染上瘟疫，現在統帥病倒了，副統帥再病倒了怎么辦？

大廳里，空氣流動的聲音都差不多聽得見，靜得出奇。

確實，他要見闖王，誰敢攔阻？

“我要見闖王！”劉宗敏越發感覺不對。他大聲說。

“胡鬧！我在這里聽著，繼續開會！總哨，你辛苦了。”

里屋，一個聲音很虛弱，但很威嚴，他制止了劉宗敏的魯莽。是李自成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晰，也沒過去那樣洪亮，但那股威嚴，只有李自成才有。

劉宗敏一愣，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道歉：“對不起，李哥，您還好吧？好，我們繼續開會。”他后一句話是對其他將領說法的。

田見秀接著就把全部計劃布置完。這個計劃很詳盡，很周密，也很有專業水平。可是，劉宗敏并不贊成，他很惱火。

因為，田見秀布置的戰役計劃有一個大大的漏洞，劉宗敏憑直覺就知道，這個計劃有重大缺陷。要打破這次圍剿，按這個計劃執行下去，非一敗涂地不可，要不敗，除非有一支天兵從天而降。

確實，他是戰場老手，他一聽就知道這計劃的缺陷所在。東線，李過抗擊商州之敵，僅憑一個射虎口，簡直是兒戲。敵人如果攀巖，或者從其他小路滲透進來，那么射虎口就形同虛設。所以，抗擊東面之敵，需要防止敵人滲透，兵力就需一萬左右。北面，石門谷根本就不能指望，土匪殺人放火很在行，也很賣力，但要他們拼命抗擊數倍于己的敵人，那就太天真了。石門谷以南是大峪谷，是北面的第二道防線，也是最后一道防線，如果沒有上萬的兵力，這道防線也難得守住。另外，商洛山根據地是一道狹長的戰線，大小關隘數十，關隘與關隘之間，并不是無縫可入的，同樣可以滲透小股的敵人，為了阻止敵人小股滲透，和數十個大小關隘的防守，在這狹長的戰線上，也不得不配備一萬以上兵力。這樣，不說南面武關方面的御敵所需，東北各關隘就需要三萬兵力。如果加上白羊店需要一萬兵力，就至少需要四萬兵將。

劉宗敏想，闖王為什么制定這么一個計劃？

他問田見秀。

田見秀反問，總哨有更好的計劃？

總哨劉爺啞口無言。

田見秀也無言，他知道這個計劃最大的缺陷在那里，這個缺陷是致命的，那就是，兵力太少！

但是，不這么布置兵力又能怎么樣呢？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沒說呢。

田見秀心里說，危機比你劉總哨看到的還大得多呢，現在別說敵人來勢兇猛，就是我們自己內部，叛變的人還沒個確切準確數字，更何況，李自成自己還被綁架在懸崖峭壁上，是死是活還只能聽天由命。

劉宗敏確實也沒更好的計劃。但是，這么大的漏洞，他不能不提醒闖王。

“兵力缺口太大，怎么彌補？”

“利用機動兵力，用流動作戰來彌補兵力配備不足的問題。”田見秀回答得很堅定——其實沒有底氣。

劉宗敏想，如果有一支一萬人的機動部隊確實可以彌補兵力不足的缺陷。可是，有嗎？哪里來這么一支部隊？所以，他反問。

“機動兵力？有嗎？”

“有。總哨劉爺，李來亨回來了。”

頓時，大廳內嗡地一聲議論開了。這段時期，李來亨的軍報不時傳回戰報，他橫掃豫省數千里，攻城略地，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消息傳到商洛山，李來亨自然成了義軍將士仰慕的英雄啦。現在大家一聽李來亨回來了，無不驚詫、高興。雖然大家知道他只有八百兵馬，少了點，但對他戰場上的神奇表現都領略過了，所以，他一回來，頓時歡欣鼓舞。

“來亨回來啦？”

“那就好了，正在危急關頭，他回來了就好了。”

“李來亨呢？他在哪？”劉宗敏問。

李來亨在哪里？他就在屋內，李自成的病床上。

丁啟睿仍然有些坐不住，他派出的兩千精兵是他的標營，也就是這次戰役中最精銳的部隊了。

他不擔心他們的戰斗力，他急于想知道他們的戰果。

“大人，時間還早呢。戰報要等黎明才能到達。”丁啟睿的幕僚說。

“怎么要這么久啊？”

當然要這么久。偷襲闖王老營，再怎么順利，戰報傳回去也需要等明天清晨。何況，也不是沒有不順利的可能性。

就在丁啟睿興奮、焦慮之際，來了一隊人馬，不多，九個人。清一色的良駒，丁啟睿認識，他們是獵殺李自成和李來亨的錦衣衛。

“大人，楊大人派我們來協助您，明天大戰，李來亨肯定會出現在在你的前面。”張十七說。

丁啟睿打了一個寒顫，因為李來亨這個名字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楊嗣昌的監軍至今都沒有找回他的人頭。

按理說，有這九個高手追隨左右，丁啟睿應該要高興，他的命基本上就有保障了。但是，這就個人跟在他身邊，他反倒是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三個方向，李來亨為什么會出現在東線呢？

獵殺李來亨的九個人出現在這里，那就是說，李來亨肯定也會出現在這個方向。丁啟睿寧愿這九個人跟在楊嗣昌的身邊。

陰森森的感覺始終會止不住。

“有軍報嗎？”

丁啟睿又一次多此一問。

二更時分，羅虎在宋家寨與射虎口之間打了一個伏擊，七百多精銳的殺手埋伏在路邊的草叢里，等他們每個人面前都有人可殺時，羅虎打了個唿哨，七八百人一躍而起，寒光一閃，白光變紅光，兩三次重復的動作，手快的，收拾三個，稍慢的，收拾兩個，眨眼間，兩千官兵全部陣亡，不漏一個，干凈利落。

從宋家寨過來的兩千偷襲官兵莫名其妙就沒了，根本就沒有廝殺聲，短促的抵抗顯得極其軟弱無力。

這種匪夷所思的戰斗要是讓這支軍隊的頭看見，相信他一輩子也不再敢帶兵，丁啟睿還在樂滋滋地等待這里的軍報。

可惜，沒有一個還能喘息的人。

(謝謝云中小手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