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0章 一夜三驚（續）

可惜，杉杉元畢竟是華北日軍統帥，不自由。正抱著林芙美子靜靜回味呢，值班參謀就在門外喊了，說是參謀長請司令官閣下到作戰室去。

杉杉元嘴里咕噥著“巴嘎”，極不情愿地起身穿衣。

林芙美子也真厲害，硬是強忍著破瓜的疼痛，從床上爬起來幫助杉杉元穿衣。末了，等杉杉元出門時，林芙美子竟然裝出一副日本家庭fù女的姿態，跪在門口，低聲說：“給你添麻煩了，謝謝關照！”

等杉杉元一身戎裝走進作戰室時，山下奉文和武藤章都忍不住想笑，原來杉杉元的臉頰、額頭、脖子、耳朵根都是女人的口紅印子。看來司令官閣下剛剛chūn風一度，只不過忘了打掃戰場，有點丟人。

這個時候被叫起，絕對是發生了重大情況，杉杉元顧不得觀察山下奉文和武藤章的表情，走到地圖跟前，故作威嚴，低聲喝問：“參謀長，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一問，臉上的口紅印子隨著面部的抖動而變形，那樣子有點象演滑稽戲的小丑。

山下奉文強忍著笑，報告到：“司令官閣下，劉一民開始行動了。據濟南守軍報告，天黑后，章丘至青城間大多數據點都遭到了八路軍攻擊，戰斗一度十分激烈，目前仍在激戰中。晚上九點，八路軍大部隊開始向濟南周圍縣區的據點發起攻擊，動用了步兵炮、擲彈筒、炸藥包等武器。那些治安軍固守的據點紛紛告急。我和武藤君分析后判斷，攻擊章丘至青城的八路軍，應該是佯攻、襲擾。因為那里的據點被攻占的很少。針對濟南的攻擊才是八路軍的主攻方向，因為據守軍報告，從槍聲中能夠判斷出，攻擊章丘至青城的八路軍武器比較雜，基本上是中國國造老式武器，只有少量的日式裝備。攻擊濟南周圍的八路軍，是一色的日式裝備，明顯是八路軍的主力部隊。而且，在八路軍的攻擊下，濟南周圍已經有多個治安軍據守的據點被攻破。”

杉杉元轉向了武藤章：“武藤君，你對此還有什么看法？”

武藤章報告說，無論是章丘與青城之間還是濟南周圍，八路軍實施的都是多點攻擊，說明他們動用的兵力非常龐大。這明顯是劉一民施展的圍魏救趙之計，目的就是策應冀魯邊之戰。此舉也證實了一點，那就是冀魯邊八路軍主力被圈進了皇軍包圍圈中，處境十分危急，劉一民才不顧一切地向濟南發起攻擊，迫使皇軍分兵回援濟南。問題是皇軍還不得不去增援濟南，我們不能讓濟南再次失守，那樣皇軍將再次在世界列強面前丟臉。

杉杉元又問八路軍動用重炮沒有？

山下奉文報告說沒有。

杉杉元思考了一會兒，就問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準備采取什么措施？

山下奉文報告說，他和武藤章反復商量，計劃命令濟南守軍向濟南城區收縮，天亮后就可以出動航空兵支援作戰。另外準備讓三十二師團增援濟南。

杉杉元聽后，命令山下奉文，立即給濟南守軍發報，濟南周圍治安軍據守的據點務必堅守，特別是鐵路、公路要點，擅自撤退格殺勿論。濟南城防由日軍防守，務必抱定戰至一兵一卒的決心，堅決頂住八路軍的進攻。天亮后援軍即可到達。

下達完命令，杉杉元對山下奉文說道：“沒什么，這是劉一民慣用伎倆。八路軍沒有動用炮兵集群，濟南城就安然無恙。第三十二師團暫不回援濟南，等消滅了冀魯邊的八路軍再回援不遲。”

說完，杉杉元就不再多說了，喊衛兵搬了把椅子，坐在地圖前再一次仔細思索開了。

這邊剛剛安定下心神，青島守軍的報告就來了，說是八路軍向青島外圍發動猛攻，守軍多處據點被攻破，請求緊急戰術指導。

杉杉元看完電報就忍不住咆哮起來，大罵青島守備隊指揮官膽小如鼠，有海軍艦隊在，緊張什么？

山下奉文沒有符合杉杉元的罵聲，而是緊皺著眉頭在地圖上辛苦作業，等標注完后，山下奉文扔下鉛筆，對杉杉元說道：“司令官閣下，八路軍突然向青島發起攻擊，說明兩個問題，一個是八路軍確實是倉促發起攻擊，不然的話，以劉一民的作風完全可以集中力量強攻青島或者濟南，這兩個地方的守軍是不可能擋住劉一民主力的全力一擊的。第二個是說明我們的情報有誤，劉一民部隊主力未必是在皖北，很可能他的主力當時就留在山東沒有南下。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調動這么大規模的部隊同時對青島發起攻擊。”

山下奉文話音剛落，武藤章就接了上去：“而且，青島和濟南都是不能丟失的地方，劉一民這是打在了我們不得不救的地方，深合兵法攻其不得不救的要旨。”

杉杉元也想不到八路軍會在兩個地方同時動手，他比山下奉文和武藤章更清楚青島和濟南丟失的可怕后果，一時間，由于林芙美子而顯出的勃勃生氣消失不見了，滿臉都是陰郁，眼睛盯著地圖一言不發。

武藤章這人，有謀略，有膽識，算得上日軍參謀人才中的翹楚。但是他骨子里有一種恃才傲物的天性，上次差點被杉杉元和山下奉文作為替死鬼處理掉，本應汲取教訓，但是他天性如此，忍不住就又開始表現了。

武藤章說道：“司令官閣下，青島守軍人數不少，除了青島守備隊外，還有海軍陸戰隊和新到的準備到魯南布防的兩個獨立混成旅團。但是，這些部隊除海軍陸戰隊有戰斗力外，青島守備隊和那兩個新編的獨立混成旅團，都是新部隊，戰斗力極差。劉一民正是看中了這點，才敢貿然發動攻擊。如果八路軍再次攻占青島，青島的軍需物資就會落入八路軍手中，皇軍將再次成為國民口中的專給八路軍輸送物資的運輸隊。”

不等武藤章說完，杉杉元就大吼一聲“巴嘎”，站起來對著武藤章噼里啪啦就是幾個耳光。這下，算是把武藤章打醒了，捂著臉驚恐地看著狼一樣的杉杉元，再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山下奉文拉住了杉杉元，沉聲說道：“司令官閣下，必須增援青島和濟南。否則的話，會刺激劉一民的野心，說不定他會橫下一條心，攻破青島或者濟南。以青島或濟南來換冀魯邊，很顯然我們的損失比收益大。”

杉杉元冷靜了一會兒，想了想，說道：“山下君、武藤君，濟南的情況是守軍力量相對薄弱。青島的部隊不少，但是缺乏一個強有力的指揮者。這樣，讓武藤君準備一下，天亮后飛到青島坐鎮指揮。至于增援濟南的事情，我考慮不能隨著劉一民的指揮bāng轉。是不是考慮組織部隊從黃河入海口渡河，殺向小清河流域。這里是八路軍根據地腹地，劉一民會圍魏救趙，我們會黑虎掏心。我感覺這樣要比直接增援濟南或青島效果要好。”

武藤章一聽要他飛往青島指揮，渾身上下都涼透了，認為杉杉元這是要借刀殺人，加上剛剛挨了打，哪里有心思去替杉杉元謀劃，反而心里突然冒出了個念頭，假如讓老糊涂、老笨蛋杉杉元死了，會是一種什么情況？

杉杉元和山下奉文哪里有心思去琢磨武藤章的心理活動，兩個人站在地圖前又是比劃、又是商量，時間不長竟然弄出了一個十分狠辣的作戰計劃。那就是命令駐濰縣的第三十六師團天明后增援青島，命令第三十二師團連夜向南前進，支援濟南。等八路軍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青島和濟南時，從冀魯邊抽出第十師團，并指揮兩個獨立混成旅團，由第10師團師團長筱冢義男中將率領，掃蕩清河，迫使八路軍從青島、濟南兩線撤軍。

這個設想出來后，杉杉元和山下奉文斟酌再三，覺得切實可行，就命令參謀們制定具體作戰方案。

日軍參謀們的效率很高，時間不長，作戰計劃就出來了。但是參謀們提出個問題，那就是萬一清河地區有八路軍主力怎么辦？要知道第十師團是重建部隊，兩個獨立混成旅團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萬一遇到八路軍主力，那就大大地麻煩了。

杉杉元和山下奉文知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現在八路軍四處開火，是不是可以說明八路軍已經分兵，主力沒有集中在一起呢？

最后，杉杉元一錘定音，就派第第10師團師團長筱冢義男中將是陸軍大學第第五名畢業，曾獲天皇恩賜軍刀。后到德國學習軍事，擔任過第一聯隊中隊長、聯隊長、駐奧地利武官、陸軍士官學校校長等職務，為人深沉有智謀，在日軍中以作風穩健、狠辣著稱。第10師團又是由原師團司令部人員和該師團預備役人員編成，都是老兵，戰斗力應該沒問題。萬一遇到八路軍主力，只要筱冢義男退往登陸點，就可以得到艦隊火力支援，八路軍又能耐他們何？

杉杉元親自給筱冢義男發了電報，命令他進入小清河流域后，如果遇到八路軍主力，要迅速退往登陸點，等待后援。如果沒有遇到八路軍主力，要猛攻猛打，全力殺向濟南方向，抄進攻濟南的八路軍的后路，解濟南之圍。

接著杉杉元又給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發報，要求他們迅速向青島方向靠攏，支援青島方向作戰。同時，杉杉元提醒他們，提高警惕，嚴防八路軍戰機偷襲。

安排完這一切，杉杉元總算是放下心來。他畢竟年齡有點大，又在林芙美子肚皮上消耗了過多的激情和體力，就讓衛兵們支起行軍床，就在作戰室里和衣而臥，靜等天明。

這一夜注定是要讓杉杉元不能安生的，凌晨三點，杉杉元又被山下奉文叫醒了。

看著山下奉文通紅的眼睛和滿臉的沮喪，杉杉元心里一激靈，難道是八路軍攻進濟南城了？

八路軍沒有攻進濟南城，但也差不多了。不過，這還不算啥，山下奉文的報告更加讓杉杉元驚心：八路軍攻占了連云港！

杉杉元的睡意全部跑光了，跌跌撞撞奔向地圖，焦急地搜尋連云港的位置。

武藤章雖然已被指定天亮后去青島指揮作戰，但杉杉元睡在作戰室，他自然也不敢走。因為他心里有數，這個老笨蛋不是他能夠得罪的起的，再難再委屈，也得裝鱉。要不然就算離開華北方面軍回到大本營，也擺脫不了他的陰影。

見杉杉元手忙腳亂，武藤章趕緊上前用手指向連云港的準確位置。

其實，杉杉元不用看地圖也知道連云港在什么地方，對華北戰局有什么作用，看地圖只不過是他驟聞警報后的一種自然反應而已。

杉杉元的目光在連云港、徐州、開封一條線上逡巡良久，才艱難地說道：“這么說，劉一民是切斷了徐州、豫東部隊的補給線了？”

山下奉文、武藤章都不吭聲。

杉杉元臉上青筋直蹦，面孔看上去猙獰的嚇人：“劉一民大大地狡猾！我們上了他的當！他這是和皇軍打經濟仗，先是攻占滄縣，掠奪皇軍輜重。接著，又是攻占連云港，再次掠奪皇軍輜重。我敢肯定，劉一民下一步必然攻占青島。他是要讓華北方面軍變成槍里無彈、碗里無犯的叫花子部隊。可惡，良心大大地壞了！巴嘎！”

武藤章這個時候變得有眼色了，趕緊上前，扶杉杉元坐下，倒了杯水，讓杉杉元喝了一口，穩定一下心神，趁勢提出，應該派一個常設師團去增援青島，不然的話，青島一丟，千辛萬苦從本土、華中船運過來的彈藥、糧食可就全沒有了。

杉杉元此時不敢托大了，也不敢再相信青島守軍的戰斗力和海軍的炮火支持了，手一揮，命令近衛師團迅速撤出戰場，向港口集中，船運青島。

這下，武藤章放心了，他只要天明飛往青島，指揮部隊堅守一天，就能等來強大的援軍，不用再為萬一青島丟失負責了。

山下奉文心里一片黯淡，司令官閣下幾個小時前還說不能隨著劉一民的指揮bāng轉，可是剛剛過了幾個小時，皇軍就不得不隨著劉一民的指揮bāng轉了。還不知道近衛師團能不能在青島丟失前趕到呢，那里可是正處于激戰之中，外圍據點正一個接一個丟失呢！

山下奉文身為華北方面軍參謀長，考慮問題不能不從最壞處著想，只聽他說道：“司令官閣下，據第十二軍飯田貞固中將報告，八路軍攻占連云港部隊動用了炮兵集群，火力空前猛烈，連云港守軍工事在很短時間內被八路軍摧毀。我判斷，攻擊連云港的一定是劉一民精銳部隊。我擔心，下一步劉一民會揮軍西進，直接威逼徐州。飯田貞固中將請示，是出動徐州部隊奪回連云港呢，還是立即命令部隊向徐州收縮。請司令官閣下明示。”

杉杉元一聽就惱了，咆哮道：“飯田貞固是不是暈了？這種問題還用請示？命令部隊立即向徐州收縮，加強徐州防線。告訴他，徐州如果丟了，不用他剖腹謝罪，你親自帶憲兵隊去押送他上軍事法庭！”

山下奉文又問道：“那連云港怎么辦？”

杉杉元吼道：“奪回來！必須盡快奪回來！”

“可是冀魯邊怎么辦？”武藤章chā了一句。

杉杉元覺得奇怪，參謀長、副參謀長都是陸軍中的佼佼者，這么現在都變成白癡了！他咆哮了半天也累了，渾身散架了一樣，語氣也變得落寞無比：“冀魯邊戰事要盡快結束，各部隊天亮前開始行動，今日務必攻占冀魯邊腹地，徹底消滅冀魯邊的八路軍。完成冀魯邊作戰行動后，留部分部隊實施冀魯邊、冀中掃蕩作戰，主力分路南下，奪回連云港。山下君，你多辛苦一點，抓緊制定南下作戰方案。無論怎樣，徐州、青島、濟南都不能有失。”

杉杉元就是杉杉元，還確實是拿得起放得下，轉眼之間就改變了日軍大本營制定的連續清剿冀魯邊、魯西、冀南的作戰計劃。

山下奉文心里哀嘆，可憐皇軍士兵們又要被劉一民牽著鼻子去旅行了。旅行就旅行，關鍵是一趟旅行下來，不知道有多少大和子弟又要埋骨于中國大地，再也無法重見富士山了。

武藤章突發奇想，自言自語地說道：“要是我們不再主動進攻劉一民的部隊，而是依托鐵路線、公路線，建立封鎖線，將戰局暫時穩定下來，培育發展會出現什么情況呢？要知道，我們和八路軍死拼，只能讓蔣介石的部隊從容休整補充，恢復實力。這一點，高層不會想不到吧？”

武藤章說話的聲音不高，但杉杉元和山下奉文都聽的清清楚楚，兩個人心里同時一震，不自覺地就看向了武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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