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齊熱上將或許作為集團軍司令并不怎么稱職,好歹也是帶過兵、上過戰場的人,面對突發狀況時依然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去分析、盤點現狀,用說這是一項非常優秀的品質。不愧是一路爬到上將位置的老軍人,確實有些干貨。
此時從前方傳來的信息不光零散,還有些自相矛盾,靠這些零亂的碎片難以拼湊出整個戰場的全貌。對于那些看不見的空白部分,只能靠接收、分析信息的當事人發揮自己的經驗和智慧推算出一個大概輪廓,可以說彈性操作的空間相當大,說是全靠腦補來臆測戰超勢也不為過。集團軍司令部上上下下此時都于色當要塞內的會議室里正襟硒,靜待著司令官閣下能為大家腦補出一條明路。
那么,安齊熱上將又是怎么看待現狀的呢?
“先生們,我的戰抄驗告訴我,戰承時候就是一團迷霧,唯有透過迷霧看清戰場的真實,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毫無疑問,這是一句正確的廢話,誰都知道打仗必須依靠準確的情報,這種話只要有點腦子的都會講。問題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吶,頂頭上司在炫耀自己的資歷和經驗,除非會議室里有志向去一線蹲散兵坑接受戰斗洗禮的,不然就只能是如現在這般,大家一起做恍然大悟狀、做虛心受教狀、做感受深刻狀,同時奉上熱烈掌聲和不要錢的馬屁。
站在第三者的立瞅許會覺得這一幕無比惡心,其實這在如今的查理曼軍政商各界已然是一種普遍現象。整個查理曼轉向軍國主義的同時,官僚主義和也在這個國家全面擴散扎根,派系林立的軍隊更是官僚主義、形式主義、本位主義、攜團山頭主義泛濫的重災區。幾乎每一級軍官都在利用一切機會為自己、家族和隸屬的派系組織攫塞益,遇上事情都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實在拖不下去就找個借口——通常是所謂的“遵循慣例”——把鍋給甩出去。如今駐留大后方的軍隊最流行的一句話就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第2集團軍禁止基層進行訓練,甚至不惜祭出“擅自組織訓練者一律處分”的殺招,除了貪污挪用訓練經費,其中也有上面那句極盡官僚主義惰怠本質的話的緣由。在這些以升官發財為第一目標的軍頭眼里,既然指望不上到阿讓托拉通和亞爾夫海姆發財,那就只有經營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要不出事、不死人,安安穩穩堅持到退役退休,下半輩子就算是穩當了。
可以說作為人類社會的一大痼疾,官僚主義這種特殊癌癥在查理曼已經呈現出末期癥狀,基本就是待在重癥監護室里插滿管子,看看還能堅持幾天的階段。
在座的軍官身為官僚主義體系下的受益者,對種種弊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不過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自然也不會去點破個中弊病,更不會當著集團軍司令的面,指出他不用把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炫耀和廢話上。
反正哪怕出了什么事情,有集團軍司令頂著呢,自己何必主動跳出來背鍋呢?
安齊熱上將對這一層同樣有著透徹的領悟,他對底下那票混蛋不愿承擔責任的心態實在是太了解了。換成是他躥同樣的立場上,第一時間同樣會琢磨怎么把責任推出去,最好是能把鍋甩到足夠份量、足夠多的替罪羊身上。
這幫混蛋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不光是因為睿智的安齊熱上將識破了他們的陰謀,更因為從頭至尾就沒什么危機。
“先生們,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確實有一股叛軍進入了阿登地區,并且和當地駐軍發生了戰斗。不過應當注意到的是,叛軍在阿登地區發起的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輔助進攻。”
掌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不少人沒能藏們心中的疑問和錯愕。
輔助進攻?調動起一支包含師團級別裝甲部隊在內的龐大行軍縱隊只是為了發起一場輔助進攻?到底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集團軍司令閣下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狀況?
部下們的反應都落在安齊熱上將的眼里。他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也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這是經驗上的差距,先生們。”
故作深沉地捋了捋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胡子,安齊熱上將得意地說到。
“很顯然,叛軍在正面戰場上遭到王軍沉重打擊,躥節節敗退之勢。由于無法在正面戰場上扭轉局勢,所以他們孤注一擲,寄希望于在阿登地區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佯攻,意圖以此牽制正面戰場上的王軍。先生們,不得不承認,末日來臨的壓力確實會激發人的潛力和創造力,哪怕是尖耳朵異端,在即將覆滅之際也能想出一個像模像樣的牽制作戰來茍延殘喘。”
會議室再次響起一片長吁短嘆,這一次多了不少真心實意。
原來敵軍搞出那么大的動靜是為了牽制正面戰場啊,這么一來就全都說的通了。之所以會瘍難以逾越的阿登天塹作為進攻方向,為的就是造成出其不意的心理效果,實際上叛軍壓根就沒指望能突破阿登高原。而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引誘王軍主力從阿讓托拉通正面戰場上轉向增援阿登——色當一線。趁著王軍主力來回奔波的時候,叛軍正好整理已經殘破不堪的防線,繼續負隅頑抗。
“可是,閣下。”
一位年輕參謀舉起手,得到安齊熱上將的點頭許可后,看上去才剛走出軍謝多久的年輕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多份空中偵察的報告里都宣稱發現綿延10公里以上的車隊,從阿登撤出來的士兵和難民也聲稱敵軍投入了大規模的戰車和剛戰斗艇,還有那種魔法鎧甲我認為,作為佯攻,投入的力量會不會過多了?”
“好問題,年輕人。”
安齊熱上將微微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看似贊賞的微笑。
“這正是敵人給我們設下的心理陷阱。在阿登搞出的動靜越大,越能將我軍的注意力從正面戰場上吸引過來,為此他們甚至不惜讓難民和潰兵逃走,將叛軍大部隊正在阿登活動的信息散步出去。然而這恰成了整個計劃最大的敗筆——如果真有一支由不計其數的戰車、空中戰艦組成的部隊,他們怎么可能讓拖家帶口的難民馬車和用兩條腿移動的步兵逃走?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需要這些人活著離開,將消息散布出去。”
“那么前線的部隊”
“當然,對方確實投入了相當的戰斗力,并且擊潰了第5輕騎兵師和第55步兵師,這就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不過這樣也足夠了。記住,年輕人,不要輕信逃兵和潰兵給你的訊息。這些人通常都被嚇破了膽,恐懼會讓人產生幻覺,會把敵人的力量放大很多倍。為了逃避臨陣退縮的罪責,他們更是會故意夸大敵軍的實力。如果我們相信了怯懦者的報告,把這些通篇充斥謊言的東西通報到上面,影響了整個最終決戰的部署。屆時我們將是查理曼的罪人,子孫后代都會因我們而蒙羞。好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且不說集團軍司令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也很符合邏輯。從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來看,基本上都能對號入座,讓人無法反駁。更何況司令官閣下已經把“國家和民族的罪人”、“子孫后代因此蒙羞”——這么暴力的大帽子扣下來,誰還敢有問題?是不是想全家弄個“非國民”的牌子掛掛,讓大家欣賞欣賞?
掃了一圈鴉雀無聲的會議室,安齊熱上將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壓迫感十足的聲音再次響徹整個會議室。
“既然都沒有問題了,那么進入下一項,關于向中央方面的報告”
當晚色當要塞會議室的燈光,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時分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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