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羅奧松的臨終覺悟,旁人卻沒有什么感觸
今天,在這個房間里死的人已經太多了。
大家關心的是這個從人身體中跳出來的妖怪,會否留下自己的命。幾乎每個人都在嘗試挪動手腳,然而他們也知道,即便自己恢復如初,也不是這妖怪的對手。
“看來老夫好像錯過了什么。”
站在屋子中央,掃視的全場,尤其是被掃視的人都癱倒在地上,這感覺讓十全老人的格外舒暢。
許多人都是親眼看著他自盡的,甚至還有人仔細看過他腦袋里流出的腦漿。如果這樣都算是沒死,透,那化成骨灰的和尚們都可以從塔里鉆出來了。
“哈,還沒活過來么?”十全老人最先走到了圓明和尚身邊,用腳踢了踢,好像沒有分尸的打算。
眾人吸了。冷氣,原來這個和尚也是假死。
只是暫時還沒活。
“陰魂替!?”一樂眼中流出淡淡的驚恐,臉上卻還維持這在世金剛的尊嚴。
“算你有些見識。”十全老人饒有興致地看著一樂和尚,目光落在了那條斷腿上。他大約猜到了這和尚的身份,心中不免惴惴:這一樂和尚在九華山十八羅漢之中不算弱的,竟被人傷成這樣,莫非是那賊道干的?
“阿彌陀佛!”
隨時一聲佛號宣誦,圓明和尚的尸身漸漸豐滿起來,面色紅潤地坐起身,搓了搓手,燙在臉上。他長吁一口氣環顧四周道:“真是賓朋滿座。那位道長呢?”
“這是輪回訣!”一樂這回真的震驚了。
如果說陰魂替是改偷換面的奪舍邪法,那輪回訣可是正經的佛門秘法。即便是五臺山那些百年修行的老僧都未必有這乎段。據說修習到了高處可以生生不滅,常保此身,最終肉身成佛。
“小道友有些眼力。”圓明和尚起身笑道,“還請告知老衲,那賊道去了哪里。”
一樂低頭看了看那個臉盆大的缽盂。
缽盂安靜地躺在地上,沒有絲毫動靜。
“被你用法寶收了?”十全老人滿臉興奮,暗道一聲:這在世金剛果然名不虛傳,若不是他和那賊道拼得一死一傷,老夫還真占不到這個便宜。哈哈,既然你落入我手只能怪命不好了。
“他出不來吧?”圓明和尚面帶憂色上前合什問道。光看他這般禮數,誰能想到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呢。
一一我倒是想放他出來了。
一樂看著眼前這兩個邪氣盎然的妖魔,心中懊悔。不管怎么看,那道人開始還是講道理的,說不定真的誤會了他。
“這是地藏金缽。”一樂貌似答他,卻是說給所有人聽的。只要這里有一個人活著出去,將這地藏金缽的消息送到九華山,自然有人會去找他們討回來。
九華山是地藏菩薩的道場,地藏轉世的高僧也多在九華山出家、修行、圓寂,留下金身鎮守道場。故而九華山佛宗的法寶多以地藏冠名,而且件件都可說是地藏菩薩煉制、使用的。
“好好好“圓明和尚一臉得意“既然是佛門一脈,這寶貝就舍了老衲吧。”
一樂一言不發。
圓明和尚伸手將地藏金缽拿在手上,左右翻看,只見內壁有金光閃閃一圈地藏真言。心中更是得意,問道:“法師,這金缽如何煉制?可有什么訣竅么?”
一樂冷哼一聲,心中暗道:我怎么可能告訴你這披著袈裟的邪魔!
圓明和尚哈哈一笑,好像猜到了一樂心中所感,說道:“那老衲只好試試了……唔,讓老衲想想……唉,想不出來,先殺個人試試吧。”說著環顧四周,正好看到個二愣子與他對視,當即邪功發動,瞳子一閃,正是移魂遣將大法。
那人很快便便身中的噬骨蟻折磨得死去活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嚎連天。
一樂心中隱隱作痛,暗道:這卻是我做下的殺孽,真是百死莫贖。
他索性五感閉塞,心中只誦佛經。
圓明連連殺了好幾個,見一樂面露苦色卻絲毫不動搖,朝十全使了個眼色。
十全老人不屑地搖了搖頭,劈手從旁邊抓了個和尚過來,輕輕一拋,雙手登時抓住那和尚兩只腳踝,用力從中一扯。
只聽一聲慘叫,那和尚被生生撕裂成兩片,血肉內臟如同腥雨,打落在一樂光溜溜的頭頂上,熱乎乎冒著淡白色的水汽。
“便讓你洗個澡。
”十全兇狠狠說道,又抓了一個和尚過來。
“大師!救命啊!大師!”那和尚正是慧光此刻被人抓住眼看要撕成兩片,不由狂喊起來。此時此刻,他實在是真心懊悔請這位在世金剛出馬,害得自己也要命喪這詭異的地方。
“誦讀內壁的《地藏菩薩本愿經》。”一樂終于守不住金剛之心,開口道。只是說完,他又不免懊悔:若是讓這邪魔真的煉化了地藏金缽,日后不知道還要造出多少殺孽。
一一阿彌陀佛,為了救一人而害了眾生,我果然是智慧不明惑障沉重,竟然還有臉面以金剛自詡。
一樂緊緊摳著自己的手心,刺出一道血印。
“多榭大師。”圓明和尚將金缽轉了一圈,尋找經文開頭,一邊隨口道:“現在這些人都可以殺掉了。”
“每次都是我干這些粗活!”十全老人不滿地嘟囔一聲,劈手將慧光重重摔在地上,只傳來咔嚓嚓骨頭盡斷的聲音。
一樂倒吸了。涼氣:這些邪魔果然嗜殺無情,可恨我再也無力除魔衛道了。
十全那邊手劈腳踢,殺人如同碾滅螞蟻一般。
圓明和尚總算找到了經頭,低聲誦讀出來。
剛讀了幾句,地藏金缽便發出顫鳴之聲。圓明心中暗喜:出家人果然不打誑語,竟沒騙我,等會便讓他第一個試試我這新收的法寶。
他心里想著,嘴上不停,越念越快。
地藏金缽的顫抖也越發激烈起來。
終于,金缽之中金光大盛,照得圓明和尚面如金紙。
圓明以為大功告成,滿臉喜色,正要拿一樂出來祭寶,突然想道:為何這個寶貝祭煉之后,與我沒有溝通呢?
異變突起!
金光之中射出一道人影,直沖天花板。
那人影在空中打了個轉,重重落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這藏寶室中震蕩開去:
“雷來!”
剎那間,眾人眼中都閃過了求生的希望,更有甚者激動得淚流滿面,好像終于盼來了救星。
錢逸群回來了!
圓明和尚登時扔了缽盂,縮頭勾腦便往十全身邊跑去。
十全停下手里的屠牟工作,轉向錢逸群,喝道:“今天必須弄死他!”
“說得是!否則后患無窮!”圓明站在十全身后,大聲叫道。
十全老人欺身而上。
錢逸群手中蓄起的雷球登時砸在了十全老人身前紅光盾上,只震震得他后退一步,便放生喊道:“水風井!”登時身上黑霧翻騰,直撲十全老人周身。
十全老人眼看見不到對手,一雙大手四處亂拍,突然腰間一痛,暗叫不好。
節隱劍已經入肉三分。
“爆!”錢逸群厲聲喝道。
十二支劍影歸體,幾乎同時爆發出一股巨力,將十全老人緊致結實的皮肉筋骨炸成碎塊,登時腰間凹去一大塊。
十全老人已經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回頭再去看自家兄弟,早已經跑到了門口,只留下一抹僧衣閃過。就連一句場面話都沒說,便逃得無影無蹤了。
當然,圓明和尚在心中還是說了一句:日后總有報仇雪恨的一天!
錢逸群收起盲聾術,看著將柱都被炸出來的十全老人躺在地上,環視一圈,悠悠道:“看來道人好像錯過了什么。”
眾人經歷了三次大起大落,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仍舊免不了一陣驚駭。
錢逸群轉身回到矮桌旁,先探手試了試符玉澤的鼻息,旋即搖動坎鈴,幫白楓恢復過來。白楓一旦站起來,便從錦囊里掏出靈藥,塞進族兄白沙的口中,又分給符玉澤和李一清一泉兄妹。
錢逸群的坎鈴又將阿牛救起來,見他眼中懵懵懂懂,無奈嘆了口氣。
一樂看著錢逸群緩步朝他走了過去,忍不住問道:“你是怎么從地藏金缽里逃出來的!”
“嘖嘖嘖,你太沒有慈悲心了。”錢逸群搖頭道,“我以為你會開口為這些無辜受戮者懺悔一番呢。”
一樂看著遍地血污,鼻尖腥臭,微微垂下眼簾,故作淡定道:“一切皆是因果業力。”
“因果業力不是你們這么忽悠人的!”錢逸群心中動怒,提高了音量,“這東西雖然有,但都是自作,哪有一輩子一輩子帶下去的?其實你根本不知道那個地藏金缽是干嘛用的吧!”
那個地藏金缽從流傳以來,歷經六世,唯一的用途就是收妖降魔。再厲害的魔頭,一旦被這金缽罩住,也會被吸進去,不復一丁半點生還的機會。
八百年來,錢逸群還是第一個去而復歸的人。
若是從這個角度說起來,錢逸群對這金缽的了解還真的超過一樂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