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史之亂后東都少有親王坐鎮,最高者也不過是失勢的宰輔。然而如今東都對于為官者而言,或許是失勢的表現。但若是親王封地至此,其所隱含的意義就值得讓人捉摸了。
洛陽作為大唐的陪都其意義遠在太原之上,因為在東都洛陽曾經是武氏的帝都。期間大多李氏皇帝也多臨幸東都,東都官員體制與長安相同,可謂是一應俱全。
如今雍王封地為東都,這不得不讓眾人臆測,李忱此舉是一時興趣還是有意為之。尚且不論皇帝李忱是作何打算,因為這一道圣旨,可謂是朝野上下暗流涌動起來。
期間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太子一派的崔黨對此可是極為不滿,曾經也對于李忱的這道圣旨給予彈劾,希望李忱能夠收回成命。
然而李忱卻絲毫不改初衷,對于這個二兒子他一直覺得有所愧疚,如今得以慢慢康復,若不給于補償如何能讓他心安,然而崔式一干眾人依舊不屈不撓的反對。
因為此事無論李忱是何種心思,對太子卻是一個危險訊息。若將東都作為雍王封地,定會引來眾多家族的依附,到那時雍王一黨的勢力日漸做大,對太子便是極大的威脅。
李忱被崔式等一干大臣氣的甩袖而去,最后留下讓崔黨為之驚惶的一句話:朕的天下,給皇子選封地須得你等準許?此后誰再進諫,貶!再諫,再貶……
見李忱此次是鐵了心的要頒下這道圣旨,崔式一干人等也只得退去。其后千方百計的將崔氏勢力滲入河南府,但是有著陳浩的鐵血手腕終究未讓崔黨中人染指。
這道圣旨的最大受益人,除了雍王李渼之外就是陳浩了。如今這塊封地是雍王的,他又是東都留守,憑著他與李渼的關系,這河南府陳浩儼然成了第一人。雍王的封地是東都,而陳浩所管轄的不僅是東都,而是整個河南府。
期間河南府眾多士族門閥均向李渼示好,使得雍王府門庭若市。而李渼卻接受了陳浩的建議,將眾多豪門士族拒之門外。
晴天的清晨格外清爽,陽光如水般音符一樣燦爛的流動,濕澈了不同的嫵媚的祥和。
落成不久的雍王府,在洛陽城中顯得尤為大氣。雍王府的后花園中李渼與陳浩相對坐于石桌旁,桌上的棋盤黑白棋子犬牙交錯,足以見得棋局之爭已到了風云色變之刻。
“陳兄,你觀此局可似如今大唐分割之勢?”李渼黑子夾在之間,臉色略憂的自顧問道。
陳浩端起一旁的香茶獨自飲了一口,這才回應:“藩鎮割據已久,若非當今圣上甚是偉略,這些藩鎮節度使想必早已群起而動!”
聽陳浩如此說,李渼又將棋子放回了棋罐,繼而一臉鄭重的詢問:“陳兄大才天下實乃少見,不知陳兄對此可有應對之策?”
陳浩對于李渼的詢問并未給予回答,而是輕笑道:“殿下,該你落子了……”
李渼見陳浩雖未回應但也未曾否決,這說明眼前的陳浩有應對之策,李渼心中欣喜之余急忙起身恭謙施禮一拜道:“陳兄,愚弟請教了!”
若是換做平日里李渼如此,陳浩定會急忙起身還禮。然而如今陳浩卻一改常態,如一棵古松一般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
“怎么?殿下無興致對弈了?”陳浩仍舊若無其事的自顧回應道。
對于今日陳浩一反常態言行舉動,李渼雖頗感疑惑但是也未放在心上。當初學士府中他就尊稱陳浩為兄長,也將陳浩作為他在失意時唯一的朋友。因此對于陳浩如此,他心中未有絲毫不悅,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條命都是陳浩給的。
李渼想到這里,于是尷尬一笑道:“陳兄棋藝已然臻至化境,天下誰人不知?愚弟在您面前豈不是班門弄斧?還請陳兄教授愚弟應對藩鎮之策略!”說著又是一拜,李渼心道這一次應該差不多了。
然而出乎李渼意料的是,陳浩依舊坐在石凳上紋絲未動。李渼心道,莫非陳兄不肯教授本王,還是本王的誠意不夠?于是李渼又很莊重的欲要施禮一拜。
“殿下且慢!”陳浩這個時候說話了。
見陳浩終于被自己的誠意所打動,李渼欣喜之余便說道:“陳兄還請教愚弟,愚弟沒齒難忘!”
陳浩依舊沒有抬頭,而是怔怔的看著棋盤,最后從棋盤上取下重要的幾顆棋子,然后有些無奈的說:“殿下,此刻的棋局,不知殿下能否勝出?”
額……
本以為陳浩會直言教他應對藩鎮割據之策,卻不想陳浩始終未有離開棋局。李渼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繼而將目光看向棋盤。
此刻的棋局由于陳浩有意抽了幾枚重要的棋子,使得棋局大變。方才還是白子占據絕對優勢,此刻卻是黑子勝券在握,而白子已成死局。如今只需李渼輕輕落下一子,勝負頃刻之間便可分出。
“這……陳兄……”李渼不知陳浩此舉是何道理,于是帶著疑問之色看向陳浩。
陳浩報以溫和一笑繼而示意李渼落子,李渼雖不知何意但也只得照辦。輕輕的將黑子落下,勝負此刻也已然分出。
這時陳浩才開口問:“殿下詢問應對藩鎮之策,所之為何?”
“愚弟雖非儲君,但卻一直希望能夠替父皇分憂。遙想太宗先祖,天下富足萬邦來朝。而如今,其內是政令不通民不聊生,各地藩鎮節度使擁兵自重;其外卻是吐蕃、南詔、渤海強勢環繞……”
說到這里李渼也是微微一嘆,然而隨后卻有些悲憤道:“愚弟之前病魔纏身不敢有念,而如今愚弟漸有康復,身為李氏子孫何曾不想掃清寰宇,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陳浩靜靜的聽著,雖然依舊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但是心里卻是欣喜異常。對于陳浩而言,如今他最擔心的就是李渼沒有治世之宏志。如今聽到李渼這般心生,怎能不讓他激動萬分。
“殿下,下官可以助你!”陳浩目視李渼直言道。
聽聞此言李渼心中大喜,于是欣喜的又是一拜:“有陳兄相助,實乃大善!”
陳浩這時才起身向李渼回了一禮鄭重道:“如今下官受殿下三拜,自會鼎力相助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但是請殿下記住今日您所說的話,也請殿下記住今日這盤棋!下官告辭!”
說著一轉身自顧飄然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李渼。待李渼回首看桌上的棋局時,陡然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繼而又聯系陳浩方才的言行舉動,李渼這才終于明白陳浩話中的深意。最后李渼對著陳浩消失的方向,不禁搖頭苦笑自語道:“愚弟又豈是那忘恩負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