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月明,山澤出云,縹緲翩綿,郁若升煙。
遠遠看去,城池中有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的光芒上升,鋪散開來,似虬龍蟠蜿,威嚴莫測。
景幼南頭戴純紫蓮花道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瑞彩寶帶,端坐在沉香寶輦上,眸子深沉,氤氳青意。
看了眼城池上龍氣成型,景幼南笑了笑,一推頭上的道冠,顯現出半畝清亮如水的云光,上面托起諸般法寶,玄音清越,絡繹不絕。
“去,”
景幼南雙目一凝,念動口訣,一只擎天大手自云氣中探出,掌紋清晰,無數的水火符文在上面流轉,祥云聚攏,光彩琉璃。
“落。”
景幼南大袖一展,從沉香寶輦上站起,聲若雷霆。
轟隆,
大手攜帶無與倫比的力量,猛地砸在城墻上,剎那間,虛空中的律令咔擦咔擦地化為齏粉,一個不剩。
“吼,”
王朝的龍氣與人道洪流化為的虬龍逆流向上,龍須抖動,身上的龍鱗熠熠生輝,一種殺伐之音傳出,蕩起一圈又一圈宛若實質的漣漪。
“吼,”
虬龍再次怒吼,高高揚起的龍尾如同神王的寶鞭,一下子抽在半空中的云氣大手上。
“嗯?”
景幼南眸中的青意流轉,仙衣獵獵生風。
只是一個較量,他就感應到龍氣中傳來的深不可測的威嚴,那是大乾皇室積累上千年的信仰和香火產生的力量,足以⊥天地失色,鬼神退避。
人道的洪流,在體制的梳理下,萬流歸川,凝練出的力量,磅礴不可測。
“可惜,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仙門崛起,王朝自然會衰落。”
景幼南雙目清亮,體內三海中的水火真氣激蕩,上下纏繞,龍虎呈祥。
王朝的統治,還是要通過法令約束,把千千萬萬的人們歸納到體制中,然后形成合力。
簡單來講,王朝的力量在于集群,這種模式遇到仙門這種發展個體力量的新模式后,就會顯出其虛弱本質。
從口號上來講,當一個王朝統治下的愚民順民,怎么抵的上人人如龍的從容瀟灑?
一旦仙門放下手段來發展,王朝的統治基礎就會崩塌,這在大千世界上是早已經證明了的事情。
“看你能支持到多久,”
景幼南調動體內的水火真氣,半空中的擎天大手光芒大作,一個個篆文浮現,演化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的景象。
轟隆,
虬龍和大手再次碰撞,地動山搖。
“攻擊。”
李徵腳踩遁光,手中的法寶祭出,狠狠地砸向城池。
他的身后,兩百名的修士沉默不言,或是祭出法寶,或是施展道術,配合默契,輪流轟擊城門。
城中。
總督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下城頭,到底是年齡不饒人,眉宇間已經有了疲倦之色,他強撐著身子,觀看戰局。
城頭上,幾十名的術士來回奔走,忙的滿頭大汗,各種光華從他們掌中飛出,不斷地補充城中防御大陣。
術士長岳青陽因為不眠不休,白凈的面龐上多了幾道皺紋,他來到總督面前,小聲道,“總督大人,外面的妖道正在瘋狂地破壞地網,我們能借助的力量越來越弱,這樣下去,恐怕堅持不了多少。”
總督雪白的長眉抖動,臉色很難看。
像巨鹿城這樣的州府巨城都布置有專門的龍氣大陣,與帝國的龍脈相連,普通的鬼神遠遠瞧見,就得退避三舍。
但現在出現的仙道修士不同,他們有力量,有能耐,有決心來硬抗龍氣,更為可怕的是,他們仿佛對龍氣大陣的訣竅很明白,布置地非常有針對性。
原本他還想著,依靠巨鹿城的防御,足可以堅持到朝廷的援軍到來,但經過這幾日的交戰,他的信心動搖了。
一旦外面的地網被完全破壞,城池的防御大陣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水之源,到時候,后果不堪設想。
這個時候,周參將從城下上來,行了個軍禮后,斂容道,“總督大人,最近我的手下發現,城中有家族可能有點別的想法?”
“別的想法?”
總督的眉頭擰成疙瘩,寒聲道,“這個時候還有人不老實?”
周參將身子站的筆直,如同一桿鋒芒畢露的大槍。
“不納稅,不服役,家有良田,房有美妾,大乾皇室待他們何等之恩厚,他們還不知足。”
總督的靴子踩在城上的青石板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他頓了頓,沉聲道,“既然他們不識好歹,就不要留情,傳我手令,全城戒嚴之際,誰敢亂來,格殺勿論。”
“是,總督大人。”
周參將大聲答應,右頰上的刀痕如同蜈蚣般蠕動,看上去猙獰可怕。
“去吧,”
總督擺擺手,眸子深沉,只要城池一日不破,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城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周參將又行了一個軍禮,然后扶著腰間的彎刀,轉身離開。
皮靴啪啪地踩在青石路上,猶如死亡的號角,陰森森地嚇人。
不多時,城中就有火光升起,隱隱之間聽到,有兵士的狂笑聲,女子地啼哭聲,孩童地尖叫聲,不一而足。
“好濃的血色啊。”
總督扶著高高的城墻,望向城中熊熊燃燒的火光,面色平靜。
景幼南坐回沉香寶輦,虛空中的水火真氣隨著他的動作也開始緩緩落下,然后絲絲縷縷,重新沿著鹵門進入,歸于三海。
他用手撫摸著掌中的玉如意,看向身邊的李徵,道,“李師兄,巨鹿城堅持不了多久了。”
“嗯。”
李徵盤膝端坐在云榻上,呼吸平緩,周身的九陽真氣氤氳,如片片晚霞。
這幾天來,一直是他帶領一群算得上烏合之眾的修士來攻城,真氣消耗地厲害,越發地不想說話。
景幼南并不在意,側頭望向下面垂手侍立的一個童子,開口問道,“計劃如何了?”
童子看上去十三歲,一股子機靈氣,聽到景幼南詢問,他連忙答道,“稟告仙師,計劃進行地很順利。”
“好,”
景幼南收回目光,嘴角帶笑,無論多堅固的城池都會被從內部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