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自始至終都未說出這一道奏章是誰上的,但是如今看來,也不像是韓藝上的,但大臣們都無暇思考這事,他們更多的是思考的科舉,當然,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在思考這科舉該如何改革,而是在思考興科舉會給他們帶來的利弊。全文字閱讀因此退朝之后,大臣們都是在議論紛紛。
如果從中國整個歷史上來看,科舉的出現,那是必然的,是不可阻擋的,就封建體質而言,要么就是九品中正制,要么你就科舉,沒有第三個選項。
但是如今是唐初,科考是隋朝才出現的,大家還都深受九品中正制的影響,因此對于科考,朝中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
另外,唐朝的科舉制度也是比較合理的,科目很多,而且鼓勵大家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詩賦就是需要思想的開放,唐詩的璀璨,跟唐朝的科考也有莫大的關系,直到明朝的八股文,才將科舉視為思想禁錮的工具,這其實是一種倒退。
李治雖然沒有就此下以定論,但是他現在擺明要興科舉,要打破士族對于權力中心的壟斷,問題是山東士族竟然全部支持科舉,再加上民意也是如此,很多大臣也都明白,皇帝現在要改革,科舉就是試金石,這是不可阻擋的,他們的思考漸漸從利弊轉到如何讓科舉變得對自己有利。
其實興科舉,也符合韓藝的利益,因他也想借著科舉,將自己的賢者六學發揚光大,沒有什么比科舉更適合推崇賢者六學了,因此他建議是更改科舉的內容。
早朝過后,四大家族的人齊聚王家。
“看來韓藝已經悉了我們的用意。”
崔義玄面色凝重道。
王福疇道:“若是考儒、道二經,咱們四大家族全部都占有絕對的優勢,若是考策問,這就需要臨場發揮了,從而削弱我們四大家族的優勢。”
崔義玄道:“還有就是韓藝希望將他的賢者六學加入科考中,這些可都不是我們家族擅長的。”
崔義中道:“制科一直不受重視,由他去就是了。”
“這可不一定。”
盧秋子道:“如今寒門非常推崇賢者六學,如果廣大寒門都重視著制科,說不定還真能它發展起來。”
崔義玄突然瞧向崔戢刃,道:“戢刃,你怎么不說話,這可是你提出來的。”
其實那一道奏章,正是崔戢刃上的。
崔戢刃微微一笑,自信道:“我們四大家族擁有深厚的底蘊,而且我們可以動用的整個家族的財力、物力來應付科舉,所以不管考什么,相對于寒門考生而言,我們都占有極大的優勢,這如果我們這都考不贏,那只能說我們太笨了,怨不得人,還不如回家種田去。”
王玄道淡淡道:“只要興科舉,我們四大家族必定能夠重返朝堂,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各位長輩用不著擔憂。”
崔義玄他們幾個相覷一眼,只嘆世道變了。鄭伯隅撫須呵呵笑道:“行行行,你們現在是家主,都由你們說了算。”
盧師卦一聽鄭伯隅這話,頓時來精神了,突然道:“我們想要借科舉重返朝堂,首先一點,就是要做好自己,因為科舉憑的可是真本事,增強自身的實力,是我們為科舉必須做的準備。我們不能再固步自封,我們應該學習陛下勵精圖治的精神,先完成自身的改造,首先這近親成婚,于后代不利,我們必須要避免這一點。”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做聲。
盧秋子輕咳一聲,道:“師卦,這事以后再說吧。”
盧師卦道:“此事往后拖,越對咱們家族不利,我尊重各位長輩的意思,但是我希望我們不能僅限于我們四大家族聯姻,我們還可以跟關中貴族、江南士族采取聯姻,另外,我們也可以在婚姻中推行尚賢之風。幾年前我曾去到北邊,曾遇到一個大戶人家,采用比武招親的方式,為自己選女婿。我們將武改成文,用賢德、品行、才學來評定一個人。”
他生平最恨近親聯姻,因為他學醫的,他明知遭此下去,他們的后人都是飽受其苦,他又做不到視而不見,他現在當了家主,首要的就是要改變這一個現象。
崔戢刃微微皺眉,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如果能夠吸引足夠多的士子參與這比文招親,我們的家族的名望反倒會與日俱增,而且還能為我們家族補充更多的人才進來。”
王玄道當然是挺盧師卦的,道:“其實我們只需要嫡長子的血統純正,就足以了,這樣就能減少我們家族相互通婚。而且我認為韓藝在訓練營提出的貴族精神是值得我們提倡。我們前面之所以被韓藝攻擊的毫無還手之力,就是因為我們家族中也不少害群之馬,他們并未遵守我們家族的門風家規,在百姓面前傲慢無禮,目中無人,我們必須將士族的傲慢放在心里,以謙謙君子的心態去對待每一個人,這樣才會重新贏得百姓的尊重。”
鄭善行點頭道:“我贊成玄道的話,為什么鳳飛樓的人會如此擁護韓藝,就是因為他尊重每個人,其中也包括下人,而我們家族恰恰將那些下賤之人,視為牲畜一般,這只會養成一種不良的風氣,首先我們就必須要從我們自家的下人做起,如果我們家的人都能夠尊重家中的下人,那他們自然也會尊重百姓,這必須要從小養成。
另外,我們家族以前通過聯姻獲取大量的錢財,如今繼續這種聯姻,顯然是不行的,但是為了彌補這部分損失,我希望我們家族能夠積極參與買賣中去,我們家族擁有人脈、人力、物力,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們也必須把握住這優勢才行。”
這四人你一言,我一語,鄭伯隅他們都不上嘴,只能傻傻的望著他們。
而且他們的建議,實在是與山東士族的傳統大相徑庭,什么是禁區,他們就專往哪闖。
崔義玄道:“這話在你們心中藏了很久了吧。”
崔戢刃道:“從父,蘭陵蕭氏的那篇文章寫得非常對,如果我們再不做改變的話,恐怕也會步其后塵。”
鄭伯隅道:“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只是家族中其中一條支脈而已,如果我們改變了,那家族其他人會有意見的。”
崔戢刃自信道:“這只是一時的,不出三年,他們便會向我們學習。”
王玄道道:“各位長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各位長輩已經將家主之位傳于我們,是否也應該相信我們。”
這話夠直接呀,那些老頭子們被堵得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心里有些后悔,這么早就將家主之位傳給了他們,如今他們四個才是家主,根據家法來,家主的話,必須得聽呀。
盧承慶撫須笑道:“老夫人為你們四個說的也不無道理,可以值得一試,但必須徐徐漸漸,以免破壞家族內部的和諧,我知道你們都有自己的一套,但是你們現在既然成為了家主,凡事當三思而后行啊。”
蕭府。
“真是奇怪,四大家族一直都擁護九品中正制,怎么今日突然全部推舉科考,一旦興科考,就打破了貴族的優待,這里面定有貓膩。”
蕭鈞皺眉思索道。
蕭銳看向韓藝,問道:“韓藝,你怎么看?”
韓藝呵呵道:“如果我是四大家族,我也會推行科考。”
“此話怎講?”
眾人感到非常好奇。
韓藝道:“四大家族的優勢是什么,不就是學問嗎,科舉考的是什么,不也是學問嗎。而如今四大家族面臨的困境是,由于先帝和陛下的種種壓制,導致他們無法進入中樞機構,而因為如今的中樞機構,都是由開國功臣在里面掌控,然而,四大家族中的開國功臣是非常少的,凌煙閣是里面沒有一個出身四大家族,最多也就是跟四大家族聯姻。
如果照此發展下去,四大家族根本難以翻身,但是,一旦興科考的話,他們就能夠憑借自身的優勢,壟斷科考,再加上他們的名望,一旦成功的話,十年到二十年之內,四大家族將會重返權力中心。”
“原來如此!”
蕭銳點點頭,道:“那如此說來,這對于我們蕭家也極為有利?”
韓藝點頭道:“老丈人說得不錯,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其實科舉對于任何一方都有利,興科舉可以平復寒門的怒火,而科舉本身士族又占優,尤其是對于山東士族而言,是非常有利的,而陛下渴望人才,并且能夠平衡各方勢力,一旦興科舉的話,陛下能夠更加從容的平衡各方的勢力。科舉只會傷害那些如今掌權,又不思進取的貴族,而這種貴族,即便沒有科舉,他們也必然會被淘汰。”
蕭鉅笑了一聲,道:“真是難以想象鄭伯隅那些老頑固們,竟然會走出如此大的改變。”
蕭鄯笑道:“大哥,你還不知道么,我可是聽說,如今四大家族的家主全都已經換人了,崔戢刃、王玄道、鄭善行、盧師卦那四個小子已經成為了四大家族新的家主,這八成是他們決定的。”
蕭鉅驚訝道:“這如何可能,他們還這么年輕。”
蕭鈞呵呵道:“你可不要忘記,是誰的文章挽救了四大家族的名譽,讓他們緩過這一口氣,他們想不變都難啊!”說著,他別有深意的瞧了眼韓藝。
韓藝笑而不語。
這些老頭子也都明白了,心里也開始尋思,人家四大家族都換這么年輕的后輩上陣,咱們是不是也該這么做,畢竟眼前就有這么一位可以抗衡四大家族的人才在。
可惜韓藝畢竟是女婿,不是兒子,這與四大家族的情況又不太一樣。
蕭鈞又向韓藝道:“那你今日在朝堂上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平衡士族的優勢?”
韓藝嗯了一聲,道:“如果興科舉,朝政還是長期被士族把持,這不合乎陛下的利益,也不符合寒門的利益,必須要盡量讓科考變得公平一些,這樣科舉才會發揚光大,像咱們蕭家這樣底蘊深厚的士族,才能從中獲益。”
正當這時,一個下人走了進來,道:“老爺,李太史求見。”
蕭銳先是一愣,隨即喜道:“快快有請。”
過得片刻,只見一個五十歲出頭的老者走入進來。
韓藝觀此人身形修長,松形鶴骨,相貌清奇,暗自一驚,就憑此人的相貌,若是愿意去神,哇!簡直就是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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