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諸山,二千里方圓山脈中,此時四處都是道法轟擊的痕跡。
離塵本山之北,就是綿延萬里的天南林海。妖獸成群,四階的大妖,近年就有五位之多。
幾千年前玄蕭未出世時,離塵也曾有數次陷入瀕臨覆滅自危。那些攻打離塵本山的宗派,都不敢從天南林海方向著手,而是繞道西面。
這次太平道選擇的,卻偏偏是從東北方向突破。而鎮守著天南林海的宣靈山,又是首當其沖。
此處數十艘寒晶靈船聚集,將包括宣靈山在內,方圓三百里之地,都化成了冰雪之地。還有一百六十艘來自各方的寶船,氣勢迫人。
而位于宣靈山北,離塵宗外圍的幾百座子陣,已經被破除。然而只是這些最普通不過的一二階‘九宮都天神雷旗陣,,就已使得攻山的妖修與太平道一脈,死傷累累。
南北三百里的山脈,到處都是妖禽殘骸,其中不乏三階妖修。而那寶船,也已損毀墜落了九艘之巨。都是被離塵護山大陣召來的都天神雷,或者九天磁光子午線,強行轟碎連帶船上主持陣法的筑基修士與金丹,也一并身殞道消
守善立在一艘寒晶靈船的上空處,面色灰敗,再無十日之前,那從容自在的氣色。
攻山四日,卻進展寥寥。死傷慘重,結果只是掃清了離塵本山的外圍。
離塵那座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門陣,根本就不似金丹修士在操縱。位于宣靈山的支陣,依然是穩固不搖。對面的陣法反擊,也越來越是強力。
此處匯聚近六個宗派,九千筑基,還有二階妖修七千有余,卻無法撼動對面的宣靈山分毫。
若非是知曉那位節法真人,依舊還被困在九都山方向。守善幾乎就懷疑,此刻坐鎮離塵宗的,就是節法本人。
靈淵亦眉頭緊皺,東海風災只有一個月而已。可似他們這般的進度,要何年何月才能將這護山大陣攻破?
“無恨崖那幾位,已經有些不滿了——”
這些時日攻打離塵本山,死傷最重的就是無有陣法護持的無恨崖禽族。光是隕落的三階妖修,就已有十七頭之巨。
“我知道!”
守善深吸了一口氣:“稍后我再與赤明道友談一談,總不能死傷這么多道友之后,半途而廢。”
靈淵默然,半途而廢雖是不好。可以現在的情形看,根本就無法在短時間內,將離塵的護山大陣攻破。
其實若非是開始太過自負,急于求成,死傷也不會如此之眾。
“師兄,你說會不會是離塵宗。是另請了元神散修坐鎮這宣靈山?”
——不如此,不能解釋此間十位元神級的戰力,都奈何不得這離塵宗。
“不會”
守善答的斬釘截鐵:“離塵若請了元神散修坐鎮,你我不會不知?這東南之地,有名有性的元神修士,我太平道盡知,都無異動。再者,即便離塵真請了元神修士為客卿,不修那鎮宗三法,又有何用?絕不可能”
不修都天神雷,南明離火,九天子午線這三門離塵宗鎮宗神決,外人代掌離塵大陣,哪怕以元神之尊,效果都還不如那位離塵宗掌教云靈月。
“我只是這么一說——”
靈淵苦笑,他也知這是不可能之事:“不是其他散修,就只可能是那翠云山首座極法真人”
“此人有成就元神之望,現在卻還早。翠云山劫云未散,定然還在聚嬰。即便真是這位成就了元神,修為尚弱,境界未穩,這離塵山也未必就拿不下來
守善的目光莫測。深深看向了山巔:“我總覺今次只怕情形不妙。我等聲東擊西,算計離塵,只怕自己,也已被人所算。那位節法真人移駐九渡山,真讓我看不透。有時候也在想,那位,節法,真人,真是節法么?這一次,若你我不能善加處置,說不定就有全軍盡歿之險。”
靈淵聞言不禁失笑,此間的形勢確實惡劣,不甚如意。可也沒到守善說的這地步。
可就在話才剛要出口時,靈淵就心有感應,望向了那西面方向。感應到那個方向,靈機變化大不尋常。
“這是,有人布陣?是乾天——不對,不該有這樣的聲勢西面十二萬里外,九渡山?那是乾坤無量無極南明都天大陣?”
靈淵的目中,全是錯愕之色:“重陽子與高玄師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讓節法,布成這樣的大陣?”
元神修士,神念覆蓋亦不過百里之遙,神念感應,哪怕專修此道者,亦不超三千里范圍。
然而此刻二人,正身處陣法中樞,十萬里的靈流地脈變化,靈淵都能清楚查知。
“絕不可能——”
守善的面上,同樣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有高玄師兄與血峰道人,怎么可能容那離塵宗,從容布陣?除非是那里的大陣,早就已埋伏布置妥當。”
“重陽子素來謹慎,絕不會犯這樣的差錯。怎可能不事先探查,就放任節法移駐到九渡山。”
靈淵搖著頭,不以為然。那邊的陣法,應當是才完成不久,否則不至于到這時二人才能感應。
“即便重陽子沒想到,高玄師兄也會提醒。離塵宗在九渡山有什么動作,更瞞不過東泉宮。”
“所以我才說不可能,此事頗有些古怪。一日之內,布就如此大陣,我太平道哪怕事先有準備,也未必能夠辦到。”
守善的面色,更顯陰沉。無數的疑問,自心念中升起。而就在此時,他視角的余光,望見了一道光影,正遙遙往西南方向,飛遁而去。
身化星芒,只一望便知是東泉宮的手段。此人不用問,就知是東泉宮掌教華景真人。
此處諸位元神修士中,對九渡山那邊的靈機變化,最為擔憂的,恐怕就是這一位。
一旦九渡山坤無量無極大陣,真正布成,被離塵修士占據,而離塵本山又未被攻破。那么在東南傳承一萬七千年的東泉宮,定將至此而絕。由不得這位華景真人,不心憂如焚。
“真是個十足蠢貨”
靈淵已有些氣急敗壞,暗暗咒罵了一聲。那邊坤無量無極大陣,已成,就無論華景趕去與否,都無濟于事。
為今之計,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時只有將離塵宗本山攻破,東泉宮自然就能轉危為安。若是不成,那就一切休提。
這輕重緩急的道理,那華景真人居然也想不通透。
心中惱怒,靈淵卻只能強壓住,故做平靜的高聲道:“華景道友慢行九渡山那邊自有高玄師兄處置,無需你我憂心。以道友之智,該當明白,只需這離塵本山——”
那華景真人遁光微窒,停下后回過頭冷冷地望了一眼。卻還未等他話說話,就已繼續遁光加速,消失在了西南天際。
靈淵的言語戛然而止,面色陣青陣白的變化,而后轉望守善:“師兄就不出言勸一勸?聯絡幾位道友一起阻攔,華景定會重新考慮?”
“心已不在此,攔了又有何用?”
守善的面色淡淡,毫無波動。只眼眸中的光澤,陰翳異常。
“華景他去了也好九渡山乾坤無量無極大陣布成,以節法之強,我恐高玄血峰二人,都有不測之禍。還有——”
后一句,守善的語音一頓,及時止住,似不欲再多言預。
靈淵卻已面上血色褪盡,已經知曉了守善之意。九渡山位于西南,在東泉宮與離塵宗之間,靠近赤陰城方向。看那邊坤無量無極南明都天大陣,的規模,至少可覆蓋五萬里地域,
高玄與血峰兩人,有二十四艘無相神梭為援,情形還好。可在赤陰城方向,負責攔阻赤陰城援救離塵的古庭守如二人,卻只怕真有不測之禍。
而僅僅下一瞬,靈淵的瞳孔再次緊縮,再次望向了西面方向。
這才多久?僅僅不到百息,那邊的坤無量無極大陣,,居然就已強化到這種地步,增強了近倍不止!
心中很不得,可在一瞬間橫渡十一萬里,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何事
就在同一時間,位于離塵山巔的正殿內,一個鶴發老者,也正從殿門內走出,遙遙的看向了東面方向、
感應到那邊坤無量無極大陣,布成,節法面上卻無什么喜色,反而以苦笑居多。
他那個徒兒,真正是任信妄為。有無道的那門一品玄術在,占據九渡山可謂輕而易舉,什么時候不可?卻偏要選在此時。
大約還是對這次太平道的算計,心有惱怒不甘。
“開始了么?”
云靈月隨在節法身后,也看向了西面方向,而后笑道:“其實華英師弟他雖任性了些,做法卻也不算錯。真要突圍后分頭逃遁,被高玄血峰銜尾追殺,光是戰死的金丹修士,只怕就要超出十人。我離塵宗損失,也必定最重。可若是固守,太平道一旦回過味來,必定會先掃蕩通塵山之后,再退還北方。移駐九渡山,其實是上上之策。十幾個不可靠的外門金丹,換一位太平道元神修士。無論怎么算,我離塵宗都是賺了,”
“太過冒險”
節法搖著頭,他原本的交代,是哪怕那十余艘靈骨寶船盡皆損毀,也要保證所有離塵弟子,都能安然逃出。
不過事已至此,說這些都已無用,也只能將錯就錯了。其實早就心知,他那衣缽傳人,一向有著自己的主見,未必就會從他心意。
收回目光,節法就往下方遙遙一攝,法力漫布而去。僅僅須臾,就有一座白玉殿堂,從山腰處騰空而起。
遠遠望去,正是那傳法十殿的‘宣靈殿,。云靈月見狀毫不覺意外,那‘乾坤無量無極大陣,既已布成,此刻就是退敵之時。
能躋身天下十大宗派,第一個要求,并非是元神的多寡,而是山門是否穩固。
而離塵宗的護山之法,在天下宗派中,可入前五
正因有這磐石般不可撼動的本山,離塵宗才能在無數次風波中安然無恙,一步步走至今日。
而傳法十殿,恰是離塵宗最后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