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河,古稱渜水,因發源地有眾多溫泉而得名。
后因訛而改名為濡水。隨著胡漢交融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深入,到了唐代已經變味灤河。
灤河,是一條獨流入海的河流,直入渤海。
而在其上游,也就是后世的圍場地區,此時還是一片蠻荒之地。
圣歷元年十一月,一場暴風雪突然來襲。大雪整整持續了兩天才停下來,厚厚的積雪可以沒至膝蓋,千里莽原冰封,只見白皚皚滿目蒼茫,令人頓生寂寥之意。
灤河已經結冰,河面上甚至可以行駛馬車。
坐落在灤河東岸的一個部落里,草原上的牧民們正穿著厚厚皮襖,清掃著積雪。
“楊大郎,歇歇吧。”
一個三十多歲,看上去非常健壯的女人穿過部落,來到河邊的一個帳篷外。
那帳篷不是很大,只能容兩個人居住。
帳篷外的拴馬樁上,系著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
那馬體高在五尺向上,也就是一米五以上的高度。身體呈管狀,胸部窄,背部長,肋骨架淺,趾骨區長而不顯,后區則略窄,但強健有力。臀部略長,肌肉發達,呈正常的傾斜角度。
耆甲高過普通的戰馬,長且肌肉發達。
肩寬,弧度良好,皮毛亮澤而皮很薄。這匹馬的體型極為飽滿又沒,頭細頸高,四肢修長。它體形優美,在襯以高昂彎曲的頸部,更凸顯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線。
此刻,這匹黑馬正靜靜站在那里,不時發出一兩聲輕弱的響鼻。
而在距離黑馬不遠處的帳篷門口,則插著一根鵝卵粗細的大槍,通體黝黑,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帳篷旁邊,有一個簡易的棚子,里面壘砌了一個火爐。
一個身高大約在176公分上下。體形單薄的少年,正光著膀子,掄錘敲打通紅的鐵塊。
那柄大錘,約摸著有十幾斤重。但是在少年的手中,卻輕若無物。
他頭發披散,在身后用一根黑色帶子扎起來,好像馬尾一樣拖在身后。光著膀子,揮舞著鐵錘。每次鐵錘敲砸在鐵塊上。都可以看到那單薄的身體,竟分歧曲線柔和的肌肉。
“楊大郎,這么早你就開工了?”
女人站在棚子外面,笑呵呵與少年招呼。
少年停下錘,轉過身來。
他生就一副清秀的面容,臉上的線條很柔和,還帶著一種呆萌的氣質。
“原大娘,你來了。”
少年,赫然正是楊守文。
而站在棚子外面的女人,也是他的熟人。那個當初在孤竹托付了楊茉莉的原大娘。
“狼矛又去打獵了?”
“是啊,反正呆在這里,也無事可做。”
原大娘口中的狼矛,就是阿布思吉達。
吉達,在突厥語里本來就有長矛的意思。加上他性子堅韌,沉默寡言(啞巴),且出手狠辣,一如草原上的孤狼。所以,這部落里的人們,都稱呼吉達做‘狼矛’。
楊守文和原大娘相遇。也是一個偶然。
那日,他和阿布思吉達從昌平一路北上,追蹤慕容玄崱的叛軍。
他要抓住慕容玄崱,打聽幼娘的消息。可慕容玄崱卻非常小心。而且為人很機警謹慎。他坐鎮中軍,身邊總跟隨著一個三百人之多的衛隊,守衛可稱得是森嚴。
楊守文藝高人膽大,卻不代表他會莽撞行事。
那三百衛隊,號稱靈狐衛,據說是慕容玄崱從靜難軍中千挑百選出來的銳士。一對一。乃至一對十,楊守文都不會畏懼和退縮。可一對三百,就算是有吉達相助,也不可能取勝,更不要說抓住慕容玄崱。慕容玄崱機警如狐,一旦失敗,再想動手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對付這個家伙,楊守文和吉達都認為,需要一擊必中。
慕容玄崱撤離昌平之后,出居庸關,過媯州,一路向北。
他先是收攏了清夷軍的潰兵,而后攻占廣邊軍,強渡潞水之后出長城繼續東進。
一路上,他不斷收攏潰兵,襲擾那些弱小的部落。
等到了灤河的時候,原本只有三千多人的靜難軍,竟然壯大到了七八千人,聲勢頗為駭人。
楊守文眼看著慕容玄崱的兵馬越來越多,也不禁暗自叫苦。
可是,他又沒有辦法阻止,期間他和阿布思吉達幾次暗助小部落,試圖進行偷襲。只是,草原上本就是強者為尊,適者生存的世界。小部落見慕容玄崱勢大,所以抵抗也就不甚激烈。楊守文兩人雖然殺了近百名靜難軍,但卻無法阻止慕容玄崱的勢力越來越大……剛開始的時候,楊守文以為這回事一次速戰速決的追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慕容玄崱東出長城,楊守文意識到,這將是一次漫長的追擊。
這,需要耐心和時間。
楊守文不斷適應著這種追擊的過程,耐心越來越大。
在十月中,他們于灤河下游,也就是武列水和灤河交界處之處,遇到了原大娘一行人。
原大娘他們是從孤竹逃難而來。
靺鞨人偷襲居庸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等于是把原大娘他們也都卷入了戰亂之中。
一開始,原大娘等人在觀察局面。
可隨著慕容選擇敗北,原大娘等人也不敢在孤竹繼續居住。
天曉得,朝廷大軍回來之后,會不會對孤竹進行報復?畢竟,那些靺鞨人出自孤竹。
乍遇楊守文兩人,原大娘也非常驚訝。
不過,她沒有詢問楊守文兩人的目的,甚至還為楊守文掩飾身份,讓兩人在部落中落腳。
可是,那武列水和灤河交界之處,兵荒馬亂,且荒涼貧瘠。
更可怕的是,他們還要面對來自于奚人的襲擾。這里,依舊是大唐治下,名為饒樂都督府。不過,朝廷對這里的控制力度,幾乎為零。生活在這里的游牧民族,以奚人為主。這是個喜歡蛇鼠兩端的民族,即歸附朝廷,同時又與突厥人交好。
武則天登基之后,對外戰事接連失敗,令奚人漸漸向突厥靠攏。
萬歲通天元年的契丹人之亂,奚人同樣也有參加。只是他后來見情況不妙,又馬上和突厥人聯手,從背后狠狠捅了契丹人一刀。之后,奚人靠著突厥人穩住陣腳。
奚人的不斷襲擾,令部落也無可奈何。
無奈之下,部落的人們在經過商議之后,決定繼續北上,前往赤山落腳。
赤山歸屬于松漠都督府,同時又是契丹人控制的地區。如今的契丹人雖然已不復早先李盡忠時期的強盛。但盤踞赤山,依舊是不可小覷的力量,無人敢去輕視。
最重要的是,赤山契丹與突厥和靺鞨人交好,正不斷招攏契丹子民。
部落里,以契丹人為多,投靠赤山,自然能夠得到關照,也是大家最終同意的原因。
楊守文本不愿意同行,可是后來聽說這支隊伍會路過灤河,也就是如今慕容玄崱盤踞之地,他立刻改變了主意。只是沒有想到,就在他們抵達灤河的時候,一場暴風雪突然襲來,令他們不得不暫時停下,在灤河畔安營扎寨,等待風雪停息。
“大郎,我們要出發了!”
原大娘看著楊守文,輕聲道:“雖然不知道你們的目的,但我想你不會和我們一起走吧。”
楊守文猶豫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縣尉之子,又怎會隨我們同行?”
她說完,上前拍了怕楊守文的肩膀。
天氣很冷,幾乎是滴水成冰。可楊守文身上卻汗涔涔,更冒著一股白色的霧氣。
“帳篷就留給你,待會兒我讓人再松懈酒食。
再過幾日,還會降溫,如果你們打算在這里長留的話,最好找個妥當的地方安頓。已經是隆冬了,天曉得暴風雪何時會再來。這帳篷撐不久,你們要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