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守文這一番咆哮,楊承烈沉默了!
他在榻桌的另一邊躺下,靠著圍榻的床幫,久久不語。
“兕子,是我錯了!”
半晌后,他又坐起來,鄭重說道。
“我本想為你求一個前程,也是想要讓你甩掉楊家的這個身份。
可我忘了阿爹的叮囑,也忽視了你的態度。這件事,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哼!”
楊守文聽楊承烈道歉,便哼了一聲,抄起了筷子。
“其實,你若是不姓楊的話,可能會更好些。”
“你再說,再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
楊承烈苦笑道:“其實,就算你現在答應改姓,恐怕也不成了。”
“啊?”
楊守文停下筷子,詫異看向楊承烈。
沒錯,他對改姓一點興趣都沒有。可乍聽到楊承烈這么說,還是感覺到有些奇怪。
楊承烈用手拿了一根牛柳,放進嘴里。
“兕子,你知道我為什么想要讓你改姓嗎?”
“為什么?”
“你這個姓,再加上你這個名字……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對你而言會是一個負擔。”
“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當年你阿翁救下太子一家之后,做了什么?”
楊守文一臉茫然之色,輕輕搖頭道:“這個我怎么知道?那時候,我應該是癡的吧。”
“你阿翁和太子,定了一門親事。”
楊承烈這一句話,就如同一個驚雷在楊守文耳邊炸響。
筷子掉落在榻上,他張大了嘴巴,看著楊承烈,半晌說不出話來。
“父親,你是說……”
“嗯!”楊承烈則一臉郁悶之色,“你阿翁說過,那天他救下了太子一家。恰逢太子的女兒出生。你呢,那時候卻好死不死的把身上的衣服脫了,遞給太子妃去包裹太子的女兒。那太子的女兒,也正因此叫做裹兒……嗯。李裹兒!當時太子很感激你阿翁,說是等那個叫裹兒的小丫頭長大之后,要許配給你做媳婦。”
楊守文嘴巴張了張,卻發現自己變成了啞巴。
裹兒?
李裹兒?
我的個老天!
楊守文終于想起來,那該死的夢里的‘裹兒’是誰了。
安樂公主。是安樂公主?
這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楊守文記得很清楚,歷史上的安樂公主就叫做李裹兒。在后世,很多人說楊貴妃是大唐第一美女,更被列為四大美女之一。但是根據一些相關資料的記載,大唐第一美女絕不是什么楊貴妃,而是安樂公主李裹兒。
李裹兒在歷史上的名聲,可臭的很。
她奢靡無度,蠻橫霸道,是唐代有名的皇太女。
史書上說,李裹兒先嫁給了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而后又嫁給了武承嗣之子武延秀。
在唐中宗統治時期,他開府設官,干預朝政,賄買官爵。
據說,當時宰相以下的官員,大都出自她的門下。而且,李裹兒的權力很強烈,生活奢侈。為了大興土木工程,他搶占民田民房。而作為皇太女,他更與母親韋氏毒殺了唐中宗……嗯。李少紅導演的《大明宮詞》里,有相關的描述。
總之,這不是個老實本份的女人。
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誅殺了安樂公主。后又追廢為‘悖逆庶人’。
楊守文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和李裹兒扯上關系。
不過,這樣一來,他總是做的噩夢,似乎也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個時候,楊守文雖然癡傻。但前世的記憶總還保留了一些。他知道李裹兒是怎么死的,以至于之后很多年里,他會做同樣的夢,夢到那個在皇宮里逃亡的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李裹兒。
而那個場景,不正是他前世看《大明宮詞》時,里面出現的場景嗎?
楊守文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著楊承烈,半晌后干癟癟道:“父親,你可別鬧。”
“我鬧什么?”
“按你這么說,那我,我,我以后豈不是,不是,不是駙馬了嗎?”
楊承烈森然一笑,“若太子能夠登基,你自然就是駙馬。”
“我不要做駙馬!”
楊守文拍案喊叫,一臉的慌張。
歷朝歷代的駙馬,特別是唐代的駙馬,似乎都沒什么好下場吧。
關鍵是,那唐代的公主,好像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這,這……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楊守文記憶里,后世有一出京劇叫《打金枝》。
說的是郭子儀的兒子娶了一個公主。要說那個公主還算不錯,可兩個人有一次發生了爭執,他一怒之下打了公主,結果被郭子儀知道后,嚇得便把他捆綁起來送到殿上。
別鬧,那哪里是娶公主啊!
分明就是找了個姑奶奶回家供著。
楊守文可不想受那個罪,腦袋搖得好像撥浪鼓,“我不要娶什么公主,我不做那勞什子駙馬。”
楊承烈又捻起一根牛柳放進嘴里,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你不想?恐怕由不得你。”
“什么意思?”
“知道我為什么想要你改姓嗎?”
楊承烈把牛柳吞下,看著楊守文道:“其實,這件事本是鄭家先提出來的!你也知道,鄭家如今人才凋零,雖說鄭諒鄭虔這些人天資不錯,可是你廿九叔這一代,卻沒有能夠撐得起場面的人物。所以,鄭家想你改姓,是為他鄭家撐起門臉。
你如果答應,鄭家會傾全力助你。
你要知道,鄭家現在雖然有些衰頹,可實力猶存……他們要想把你捧起來,并不難。”
說到這里,楊承烈苦笑道:“若我還在楊家,便不會答應這件事。
偏我現在已經被楊家除名,只空頂著一個楊姓,卻得不到任何支持。你文武雙全,又重情義,以后一定會有大出息。我實在不想看著你就這么隱沒在這山村里。當然了,另一個原因就是你這種親事……你若改了姓,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拒絕。
到時候就算朝廷提出來,以鄭家的能量也能糊弄過去。
可是現在……”
“現在怎么了?”
楊承烈從桌上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看著楊守文卻是一臉的惋惜之色。
“晌午我去鄭家,本來是想要和你廿九叔商議這件事。
可你廿九叔卻主動提出來,此前所議的事情作廢。我問他為何?他告訴我,昨天洛陽傳來了消息,圣人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而且還派了人前來,要接你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