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楊守文默默接受。
在大方向上,我會聽從你的差遣。
但涉及我個人的利益,我絕不會退讓。畢竟,我是副使,你雖是正使又能奈我何?
楊守文上樓后,選了靠近樓梯的兩間客房,一間給楊茉莉和呂程志,一間自己使用。
而樓下,裴旻看眾人紛紛上樓,忍不住低聲問道:“連城族兄,這是怎么回事?”
裴光庭左右看了一眼,見眾人都在忙碌,于是壓低聲音道:“咱們不要管他們的事情,只聽命行事即可。你也知道,我那大舅子和楊守文不對付,周利貞則是梁王的幕僚,自然對楊青之懷有敵意。至于高舍人……他是不滿楊青之的父親。”
“哦?”
“離開神都之前,他聽說楊青之的父親,也就是原來的昌平縣尉楊承烈,被圣人欽點,拜寧遠將軍,行洛州司馬,并且破格兼任洛州團練使,執掌武騎團兵。
高舍人追隨公主多年,得公主賞識,又有滿腹才華,結果才做了個從六品的鳳閣舍人。這讓他如何能夠氣順,故而以為楊家父子,都是那奸妄小人。再加上周利貞旁邊挑唆,這一路上多有針對楊青之的舉動。但他沒想到,楊青之敢如此頂撞。”
說到這里,裴光庭苦笑一聲。
“其實,之前高戩對楊青之非常賞識。
你知道楊青之那本是誰帶來洛陽嗎?就是高六郎!他在滎陽買了三百套,分送眾人。后來楊青之總仙會一鳴驚人,高六郎還經常自詡,他慧眼識人。”
裴旻頓時露出了了然之色。
他跟在裴光庭身后,路過楊守文的房間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這時候。楊守文旁邊的客房,房門打開。呂程志從里面走出來,看到裴光庭兄弟。忙微微欠身行禮。裴旻則朝他點點頭,提劍跟著裴光庭。沿著走廊離去……
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楊守文感覺舒服很多。
他坐在房間里,正整理挎兜,卻聽到有人叩擊房門,于是起身走過來,把房門打開。
“阿郎,大玉不聽我的話,要跟著你。”
楊茉莉架著大玉走進來。一臉苦惱之色。
大玉只聽從楊守文和吉達的指揮,楊茉莉雖然可以偶爾接近它,卻無法讓它聽命。
楊守文笑著從楊茉莉手里接過了大玉,手指在它的羽毛中拂過,而后放在了床頭的架子上。
“楊茉莉,我待會兒就不出去了,你去下面和掌柜說一聲,讓他把晚飯送到房間。”
“好!”
“記得多要些,待會兒你把富貴他們也叫來。”
楊茉莉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楊守文則示意呂程志坐下。嘆了口氣道:“看樣子,那高六郎對我,非常不滿啊。”
“他對青之是否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能夠滿意。”
呂程志說著話,從挎兜里取出了一卷手札。
那上面,記載的是蘇州刺史呈報上來,關于長洲縣令王元楷被毒殺的資料。
這資料,是楊守文從狄光遠那里討要過來,然后讓呂程志抄錄下來。他把手札遞給了楊守文,輕聲道:“蘇州刺史陳敏呈報的奏疏,我這一路上已經反復看過。”
“怎樣?”
“青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長洲縣,有些復雜。”
“哦?”
“說起這個王元楷。我倒是有些印象。
他是瑯琊王氏族人,當初曾與王賀一同參加科舉。我記得他好像是明經科進士及第。此人沉默寡言。但是卻很謹慎,也非常精明。是一個有心計的人。相比之下,王賀就比不過他。只是沒想到,這么一個精明的人,居然被毒殺在縣衙。”
楊守文把手札拿起來,打開看了幾眼。
“你以為,他的死,是否與那皇泰寶藏有關?”
“喏,你看第三頁……陳敏奏疏說,王元楷密報他,發現了輔公佑的一筆藏寶。
在陳敏接到他密報后的第二天,王元楷就死在家中。
毫無疑問,那些人一定是覺察到了什么,所以迅速滅口。這也說明,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甚至很可能已經滲透進了縣衙之中,否則怎可能會這么快被覺察?
青之,長洲縣……恐怕是龍潭虎穴啊。”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又拿起手札,看了幾眼。
這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天也黑了。
房間里點上了燈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松油燃燒的清香,令人感到很舒服。楊守文走到窗前,把窗戶推開。
說起來,他也覺得很苦惱。
這次他們奉命南下,尋找皇泰寶藏,本應該是精誠合作。
可不知為什么,高戩卻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大多數時候,他會找周利貞商議,會找李隆基商議,但是卻從未找過楊守文。這也使得楊守文如同被排斥在外,對于高戩等人的計劃完全不了解。這樣下去,只怕會有更大矛盾。
楊守文想到這里,突然扭頭道:“呂先生,要不然咱們單獨行動?”
“啊?”
“跟著他們,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高戩根本不和我交流,我也不清楚他們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情報,更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行事。這樣下去,我感覺非常不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咱們就會被賣掉。”
呂程志露出了為難之色。
“可這樣一來……”
他倒是贊同楊守文的這個主意,可如果這么做了,就等于是和對方撕破了臉皮。
呂程志覺得,應該有更穩妥的辦法才對。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
楊茉莉笑逐顏開的捧著一大堆食物走進來,身后還跟著費富貴和楊丑兒兩人。
“阿郎,那些人好壞,把吃的都藏起來,不過被我發現了。”
楊茉莉說著,把托盤放在了桌上。
費富貴則拎著一壇酒,遞給了楊守文,“阿郎,這是七里亭特產的七里香,那掌柜的,這七里香是當年張良釀造出來的。我尋思著你一定喜歡,就拿了一壇過來。”
“富貴,倒是有心了。”
楊守文接過酒壇子,轉身放在桌上。
突然,他身子一僵,猛然扭頭看著費富貴道:“富貴,你剛才說,這是哪里的特產?”
“就是這里的特產啊。”費富貴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回答。
而楊守文則露出了凝重之色,沉聲道:“你剛才說,這里叫什么名字?”
不等費富貴回答,呂程志卻搶先回答:“青之,這地方叫七里亭。咱們進鎮的時候,我看到鎮口處有一個石碑,上面就寫著七里亭三個字。怎么,有什么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