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洛陽之前,他收到的那個示警中,不就有‘七里亭’嗎?之前他查遍了洛陽周圍,也沒有找到一個符合七里亭名字的地方,所以也就把這件事漸漸忘卻。
沒想到……
難道說,那示警中的‘七里亭’,并不是洛陽七里亭,而是徐州七里亭?
可不應該啊!
這次的行進路線,是狄仁杰親自設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就連楊守文,也是在途中才了解了路線。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七里亭就在徐州。
除非……
“阿郎,你這是怎么了?”
見楊守文突然不言語,呂程志頓時緊張起來。
半晌,楊守文輕聲道:“如果這七里亭不是一個巧合的話,我想我們要有麻煩了。”
“麻煩?”
呂程志一臉茫然,疑惑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想了想,示意費富貴和楊丑兒到外面去守著。
他把在洛陽收到示警的事情,和呂程志詳細說了一遍。
“如果不是費富貴剛才提起七里亭,我險些把這件事給忘了。方才雨勢大,我也急著找客棧,所以沒有留意到鎮口的石碑。如果,如果這不是一個巧合,此七里亭就是彼七里亭的話,就說明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那我們可就要有麻煩了。”
說完,楊守文起身在屋中徘徊。
“呂先生,你說我要不要把此事告訴其他人呢?”
呂程志露出了沉吟之態,他眉頭顰蹙,陷入沉思之中。
“阿郎,按道理說,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高戩他們。可問題是,你和高戩他們并不和睦,就算是說了。他也未必會相信你。而且,你能夠確定這件事也還好,如果……萬一風平浪靜,只怕高戩他們對你會更加排斥。甚至有可能刁難你。”
“是啊,我也正是因為無法確定,才感到有些為難。”
呂程志沒想到,他投效楊守文之后,遇到的第一個事情就如此麻煩。
高戩對楊守文的態度。他是看在眼里。雖然不清楚高戩為什么會對楊守文如此冷淡,但他相信,如果楊守文說的是真的,一切都還罷了。若是假的,對楊守文而言,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他本就被高戩排斥,弄不好會被對方更加敵視。
“阿郎,此事……怕要你自己決斷。
我倒是認為,此事不說為好,咱們可以暗中提防;如果說了。而事情又沒有發生,恐怕那高戩少不得要恥笑你。這對你以后在隊伍中的聲望,絕無半點好處。”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誠如呂程志所言,這只有楊守文自己決斷。
楊守文在屋中徘徊片刻,最終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此事,還是要與高六郎知曉。”
見楊守文拿定了主意,呂程志也就沒有再勸說。
當下,楊守文出門去。先來到李隆基的房間外。他沒有直接去提醒高戩,以他和高戩的關系,相信就算他說了,高戩也不會放在心上。倒是李隆基。對他態度頗為和善。而且在這一行人當中,李隆基的地位頗為超然,由他來說,最適合。
李隆基在聽了楊守文的報告后,二話不說便拉著他,找到了高戩。
“有這種事?”
高戩聽聞。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會不會是一個誤會?咱們這次的行程,是狄國老親自設計,由圣人決斷。就連我,也是在和狄二郎匯合之后,由狄二郎告之的路線,怎可能會被人知曉?”
高戩說著,目光就落在了楊守文身上。
“征事郎,你別是弄錯了吧。”
楊守文沉聲道:“高六郎,我不管你對我什么看法,也不知道你為何對我心生不滿。但咱們這次既然是奉旨行事,還要以大局為重。此事,是個巧合最好,若不是呢?”
這最后一句話,很有殺傷力。
如果不是巧合……
高戩倒吸一口涼氣,沉吟半晌后,抬頭對站在門口的薛崇簡道:“二郎,你立刻傳我命令,讓大家今晚都小心一些,不要吃酒,更不要睡得太死,警惕有賊人來襲。”
薛崇簡聞聽,忙躬身道:“下官明白。”
他轉身出門,屋中只剩下高戩三人。
高戩看了楊守文一眼,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么。不過到頭來,他還是把那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三郎,你今晚也要多小心。”
“高舍人放心,我會命人徹夜值守。”
高戩的命令傳下去之后,底下是一片哀聲。
被雨淋了個落湯雞,最好的休息辦法,就是吃點酒,好好睡一覺。可現在可好,非但吃不得酒,恐怕連覺也睡不好。這讓眾人都心懷怨念,但是又不好反駁。
楊守文回到房間后,心里同樣是不太平靜。
他讓呂程志和楊茉莉回房休息,然后就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吹滅了油燈。
虎吞橫在身前,他屏住呼吸。
不知何時,烏云散去,一輪皎月升起,把月光灑入房間。
楊守文進入到一種玄妙的境界里,呼吸越來越悠長,氣息越隨之變得似有還無。
安靜,非常的安靜!
甚至安靜到了一種讓人感到恐懼的地步。
就在這種安靜的氣氛中,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
到了黎明時分,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小雨。不過這雨水持續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大約只半個鐘頭左右就停下來。伴隨著雨水停歇,一輪紅日磅礴而出,照亮了大地。
“楊青之,你怎么解釋?”
當天亮之后,高戩等人一個個困乏不已,站在大堂里,怒視楊守文。
一整夜安然無事,甚至連個耗子的蹤影都沒有看見。這也讓高戩等人惱怒異常,攔住了楊守文質問。
楊守文看著高戩,心里一聲苦笑,提槍往外走。
“楊青之,你給我站住。”
“六郎不必生氣,人家是才子,又是大名鼎鼎的謫仙人,說不定只是和你開玩笑。”
周利貞不陰不陽勸說,卻讓高戩更加惱火。
好在,李隆基和裴光庭攔住了他,好一番勸說,總算讓高戩不再計較。
可是這樣一來,高戩對楊守文的惡感更濃。不僅是他,包括裴旻和薛崇簡等人,對楊守文也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怨念。他們覺得,楊守文純粹是在沒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