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聲一響,有人進來了。
李破沒在意,仰著頭靠在桶邊兒上,似睡非睡的。
“大哥,給你搓搓?”
“不用……”
李破懶懶的答了一聲,心里不太滿意,這小子整晚不見人影,這會兒卻來獻殷勤,水都涼了。
他這澡洗的,快趕上蛇蛻皮了,泥垢一層層的揭下來,可沒少費了力氣,和跟個勢均力敵的對了一架差不多,渾身上下都輕飄飄的,沒點力氣,而現在,他就像個紅透了的蝦子一樣。
“大哥,你要來那么多臟東西干什么?也不好聞……”
“那可是好東西。”
李破微微睜開眼睛,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拿起放在桶沿上的布巾,準備擦擦身子,睡個安穩覺了。
大屋里器具很全,日用之物幾乎都不缺。
這當然得益于案子太大,現場過于血腥,沒人愿意到這間屋子里搜刮的原因。
于是,就都便宜了李破這一伙流民。
這一站起來,就感覺不一樣了,雖說氣虛體弱的,腿有些發飄,但身上卻輕松的厲害,不由伸了個愜意的懶腰。
“俺給你擦。”
李破嗯了一聲,他確實有↙長↙風↙文↙學,w⌒ww.cf↘wx.ne↙t點不想動彈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先使勁擦了擦頭發,然后順手將布巾遞給站在桶邊的人影。
已經算是深夜了,也沒燈光,大屋里很暗,但屋子采光還不錯,因為這間屋子,本就是大屋中最好也最寬敞的一個房間。
月光順著窗欞爬進來,讓屋子里平添幾分朦朧的色彩。
李破隨意的瞅了瞅,接著……就是一哆嗦,差點把布巾給扔了。
毛孔一張,背后立馬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涼颼颼的。
能讓李破這樣的人,產生如此反應的事情,可不多見。
李破的睡意早已不翼而飛,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想仔細瞧瞧。
桶邊的人卻是順手接過布巾,繞到他身后,開始賣力的給他擦起了背部。
李破扭頭去看,別人卻不樂意了,“大哥,你別動,屋子里涼,擦不干可不行。”
李破松了口氣,聲音沒錯,不是什么鬼怪,沒想到,這小子長的……竟是這般俊俏?
剛才驚鴻一瞥,還是看到了一張白凈的臉,細眉細眼的,雖說瘦的厲害,但還是能看得出來,稚嫩中帶著幾分秀美,半濕的頭發貼在臉上,更是平添了幾許的楚楚可憐,于是,唬了他一跳不說,還以為是自己殺的人太多,有鬼怪出來作祟呢。
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回想一下,從山間遇到這孩子,一直到現在,還真沒看見這孩子洗干凈了是個什么模樣……
有些事其實就怕琢磨,兩個人兄弟相稱,一直呆在一處,也有些日子了,李破從來沒懷疑過什么。
但現在,再一回想,疑惑就多了。
剛在山間相遇的時候,這孩子蓬頭垢面不假,但身上沒什么,只臉上過于臟了些,好像蒙了一層灰土一般。
當時沒在意,還道山間風大,土大的緣故,這會兒卻是有點明白了過來,不定就是在臉上故意弄了些灰土。
尼瑪……
李破立即在心里來了聲國罵。
這會兒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回身一把揪住李春的領子,開始仔細瞧了起來。
李春驚慌失措,不過對上那雙鷹似隼的眼睛的時候,立馬老實了下來,但開口說話卻帶了哭腔。
“就說不住進來吧,你瞧你瞧,大哥,你醒醒,別被鬼迷了,俺是李春啊……”
我……
李破被氣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不過,再多給他幾只眼睛,他也瞧不出什么來。
這樣的半大孩子,又瘦的厲害,不扒光了衣服,你還真就看不出公母。
李破這個糾結啊,就不用提了,到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自尊心實在受不了。
這要是撿回來的是個女娃兒,相依為命到現在,卻還沒發現,他不如自己把一雙眼珠子摳出來算了,留著也沒用不是?
他很像伸手到李春襠里摸上一摸,但還是止住了這樣的沖動。
擠出點笑容,揉了揉李春的腦袋,“行了,別叫了,看你洗干凈的小模樣,還以為什么鬼怪變的呢。”
李春驚魂未定,不過還是摸了摸自己臉蛋,呲開一溜的小白牙笑了起來,看來多少還是有點得意自己的小模樣的。
見李破轉過了頭,又開始給李破擦背,但趁著李破轉身,還是吐了吐舌頭,眼珠兒轉著,透出幾分狡黠出來。
顯然,有了落腳之處,不但李破覺著安穩多了,便是李春,不自禁的也放松了下來。
但是,李破這回可不那么好糊弄了。
李春只高興了一下下,就聽李破道:“春兒啊,跟大哥說實話,你在村子里那家大戶人家做的不是小廝,應該是丫鬟吧?”
“別騙我啊,男人和女人的活法不一樣,早晚能分出來……到時候,你說大哥該有多傷心?”
李破也不是好東西,既然看不出來,立馬就開始動之以情了,再不成,估計扒了褲子也要來個驗明正身。
太傷自尊了……
身后沒聲了,李破也不回身,也不說話,只這一會兒的猶豫,他就已經認定了,自己撿回來的確實是個女娃兒。
心里也開始有點亂了,這他娘的,連個男女都分不清楚,還不如蠢死算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到底不是一件生死攸關的事情。
想起那些一起度過的艱難日子,山中篝火旁邊,大雪中,村落里的廢墟,雪中一路跋涉前行,流民營地中的那間草屋,一幕幕的畫面,從李破腦海總劃過。
李破嘴角微微撇了撇,他從不會承認自己心軟,卻只心想,嗯,女娃也不錯,小棉襖嘛。
但身后這位抽抽搭搭的哭開了,一邊哭還一邊嘟囔,“大哥……真不是小春有心騙你,你別不要小春,他們都說女娃生了沒用,不然娘也不會拋下小春一個……嗚嗚嗚……”
李破的嘴已經咧開了,嘴里的味道全是苦的,要說從撿了這孩子回來,就沒見她哭過,這會聽聲音,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難道說,從男娃變成女娃之后,性子也來了個大變樣?
李破聽不下去了,回身就是一巴掌拍在李春腦袋上,“沒出息,趕緊給我滾出去,一會叫你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