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了,這里駐扎的并不只是馬邑隋軍。
兩邊還有兩個軍營,都比馬邑的大。
左邊的,是河南人,右邊的,是河北人。
都是府兵編制,有點混亂。
河南人不服河北人,河北人不服河南人,經常在軍營附近上演全武行。
隋軍的軍律雖說頗為嚴苛,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但在這樣一個大軍云集的所在,軍漢們將打架作為消遣,只要不動刀槍,最多最多,也就是挨上幾鞭子,甚至于,各家主將還有所縱容。
就像打的正歡,想把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一群家伙,就明顯得了主將的默許。
不過也不能說是無緣無故,或是有私仇什么的。
只因為三個軍營坐落的地方有點特殊。
正圍著一個小村落,村落建的挺高,扎根在一個小丘上,兩家人不約而同的,將中軍挪進了村落當中。
居高臨下的,眼界開闊,住的地方也比軍營中強的多,兩家主將自然不會放過。
于是乎,矛盾也就來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兩邊兒也就掐了起來。
打架的時候,$∧長$∧風$∧文$∧學,w±ww.cf∞wx.n★et不但排兵布陣,還有斥候哨探左右,正規的不得了,時不時的就給馬邑來的人們演上一場大戲。
開始的時候挺新鮮,弄的幾個旅帥都想帶人摻和一腳,讓這些家伙見識一下晉地英雄的勇猛剛強。
可惜,李碧志不在此,對于那村落的主權,不屑一顧。
而參軍李破,也不想跟人玩過家家,對營中軍卒,嚴加約束。
于是,看戲的也就真成了看戲的了。
說起來,這也是一項挺不錯的娛樂不是嗎?
但兩邊你來我往,就那點伎倆,畏手畏腳,頗顯猥瑣,兩家的主將也沒露面,打個滿臉桃花開什么的,就有點讓人審美疲勞了。
李破在營門口往那邊張望了幾眼,就迅速失去了興趣。
人是打不死的,不幾天就都能滿血復活,人數也不會再增加,弄出一場兵變來看看,真沒勁。
李破都能想象,結果肯定又是河北人再次得意洋洋的離開,留下河南人在哪兒叫罵,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村子還是那個村子,軍營還是那個軍營。
也只能變相的證明一下,這年頭越往北,民風越是強悍的道理,其他的毛用沒有。
不過,經這一鬧,李破心情到是好了不少。
回頭跟程知節幾個開起了玩笑,“占個村子,還用這么費勁?要是咱們上去,先就悄悄進村子宰上幾個河南來的,然后等兩邊起了真火,打的稀里嘩啦的時候,再帶兵平亂,將兩邊一勺燴了,那多痛快?”
跟著他的幾個人,先就一愣,然后程知節就抖著大胡子,吭吭哧哧的笑了起來,顯然,這事要真做出來,很合他的胃口。
其他幾個人迅速跟上,只羅三這憨貨撓撓腦袋,認真的問了一句,“哥哥,這事你得交給俺,俺已經好長時日沒動手了。”
其他人一聽,笑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一時間,營門口都是猥瑣至極的笑聲,絲毫不管那邊正打的熱火朝天,正到了決勝負的關鍵時刻。
不多一會兒,打架的就都散了。
無趣的是,河北人果然又勝一場,昂著腦袋走了,河南人操著土話,一頓叫罵,然后還頗為不忿的朝馬邑營地這邊張望了半晌,也都回去了。
誰也不敢來這邊招惹是非,因為這是馬邑守軍的營地。
這些府兵們還拎的清楚,馬邑那可是常備軍旅,戰時多數要歸軍府直轄。
馬邑每次到京師番上輪守,人數都不會太多,但卻都是粗野強悍的一塌糊涂,因為那是正經的邊地。
那里的人們,常年都在跟突厥人打交道,十分的不好惹。
李破眨巴著眼睛,和程知節幾個一般無二,都有點失望。
沒錯,他是不想胡亂生事,但在這里呆的實在無聊,已經開始想多找些樂子出來了。
剛才說的也并非只是玩笑,趁夜進村子宰幾個人,在他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再者說了,兩邊的這些王八蛋,把村子的田地都弄成了軍營不算,還要糟蹋村子里的婆娘。
他李破暫時化身正義使者,宰上幾個色坯,念頭肯定頗為通達。
但最終,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還是消散無蹤了。
多余的正義感,在大軍云集的涿郡,沒有任何存在的基礎和必要。
因為這樣的事,肯定在涿郡各處不停上演著。
李破都能想象,等大軍離開,涿郡人口減半,都是輕的,以他現在的所見所聞,涿郡百姓的這個冬天,應該非常的難熬。
成年男子,不是入了府軍,就是成了民夫,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
別看皇帝連連下詔,不準官軍乒百姓。
但那都是扯淡,聽上去也有幾分滑稽,漸漸成型的大軍,本能的開始不斷的吸取百姓的生機,這樣的事實,在此時此刻,誰也改變不了,老天爺來了也沒卵用。
最終導致的結果,其實就是不停的死人,要想活下去,真心不容易。
實際上,出路只有一條。
那就是女人,家中只要有年輕的女人,就有活路……
行商?省省吧,這里全都是軍管,沒有任何商人敢于在涿郡的地面上行走,乞討?軍糧都是有數的,就算將軍們心軟,又有誰敢給你?
這就是大業七年的涿郡。
沒有一點人情味存在,殺伐之氣充盈四野,死亡的陰影,卻在百姓頭上徘徊不去。
所有的正義,都要給戰爭讓步,所有的憐憫,都被冷漠所代替,所有的不公和不幸,都被金戈鐵馬的男兒功業所掩蓋。
這個時候,去扮演什么正義使者,你真認為,你做的事有多正義?
李破不會想那么多,他現在,正是涿郡大軍中的一員,所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在抽自己的臉。
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當他帶著人,走進營門的時候,他心里想的,其實只有雪也下了,冬天也到了,這里可不比馬邑暖和多少,又沒有棉衣可穿,別把手下的人都凍壞了。
獵場那么多的樹……可惜了……
明顯是在流民營地留下的后遺癥,見到大樹,就想砍倒燒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