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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臺乃涼王李軌信了巫人之語,在姑臧建造出來的類似于西邊通天塔之類的玩意,想迎天上玉女下凡。
估計玉女真要是來了,李軌等人也沒想好該怎么款待。
其實在李破想來,李軌也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天上那么多的神仙,憑什么下來的會是玉女?而玉女又是什么說法?
亂七八糟,明顯是利令智昏之舉。
當然了,現在李軌當年在涼州的所作所為,已然成為天下笑柄。
其實西邊的通天塔性質類似,皆為人心膨脹的產物,只不過被人包裝了一下,就比什么玉女臺高大上了,很多人還想辛辛苦苦去研究一下,作孽啊。
聽丈夫又說起了俏皮話,李碧嗔怪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好的說什么呢?李軌那樣的偽王賊子,也配跟咱們相比?
云定興也是的,宮里修繕一下也就得了,還要新建什么殿宇?夫君不是覺著功成名就,該到了享受的時候了吧?”
這話也就她敢說,就算外朝那些耿直的臣下們,也斷不會說的如此直白。
李破看了看妻子,無奈的抽動了一下嘴角,“云定興為人雖諂媚了些,可他有句話說的對,凡有大吉之事,皇家必為表率。
修上一座殿宇,彰顯一下……也不為過,畢竟平定高句麗之功,非比尋常,何止是宮里,你瞅著吧大軍,班師之際,必是舉國同歡。
我還愁呢,到底該怎么慶祝,既能讓大家高興,又能輕省一些,享受?建個殿宇算什么享受?
你不是還想讓我再開采選呢嗎?”
李碧笑笑,握著李破的手緊了緊,這要是兩人還年輕,周圍又沒什么人,這肯定是要用拳腳交流一下心得的節奏。
“行了,我也沒說什么不是?采選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宮里面的人還夠用,就是外面來的那些還要先學漢話,禮儀,過些時日頂用了,也就不忙招人入宮。
再說了,妾身還不是為了皇家顏面,不然招那么多女子入宮做什么?”
見夫婦兩人在一起說話,其他的女人溜溜的都躲了開去,李原,李安兄弟兩個沒了蹤影,只李真被母親捉住,按在膝前,頗為凄慘。
李碧看了看,揮手便也讓人散了。
等安靜下來,李碧說道:“年關將至,夫君是不是也該與那位新羅女王好好談談了?近日她總是來妾身這里,擾的妾身都不知該和她說什么好了。”
李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金德曼想要談什么,“不著急,先拖一拖,反正寒冬臘月的,她回不去新羅。
高句麗那邊大戰剛剛結束,有些殘部還躲在山林里面,你也是打過仗的人,應該知道決戰之后還需做些什么。
大局已定,但許多事還需斟酌。
朝中也正在商議此事,我有意在平壤城設朝(和諧)鮮都護府,只是那邊南北只隔了幾條河而已,百濟和新羅又實為一體……你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吧?”
李碧想了想,道:“新羅自甘臣妾,征討高句麗和百濟,倭國時又都盡力助我成事,我大唐漸有盛強之意,四方賓服只在早晚,卻是不可行那為人惡鄰之事,反復無常,怕是有損國威……”
李破點頭,“是啊,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分寸之間要慎重一些,我和朝臣們商量,還未有定策,不好跟她說話。
你先安撫著,讓她莫要心急,明年她啟程回去之前,定然會讓她滿意而歸。”
李碧笑了起來,“她所求的可不止新羅國祚綿長,以及討伐高句麗之功,賞賜幾何……想讓她滿意而歸?怕是不容易呢。”
李破略有尷尬的賠笑一聲,“還不都是為了國事?”
李碧嗤笑,卻也不再拿這個來擠兌丈夫,在此事上丈夫是迷于女色,還是以國事為重,其實都無關緊要,最重要是男人腦子清晰,知道該做什么就成。
“那個蘇毗末羅也在宮中待了有些時候了,趕緊讓她回去吧,我怕再待些日子,她就回不去了。”
嗯?李破送去疑惑的眼神。
吐蕃來人他最近沒怎么關注,主要是攻滅高句麗的事情把吐蕃這一戰死死的掩蓋了下去,加上封德彝的喪事,吐蕃人便也只能可憐巴巴的等待皇帝想起他們的時候了。
李碧不滿意的看了丈夫一眼,言道:“那些蘇毗人很怪,形如野人不說,信奉的竟然是阿修羅那樣的惡神,這樣的人妾身還是頭一次見到。
前些日她竟在宮中點了個火堆,在旁邊蹦蹦跳跳,臉上涂抹的好似鬼怪一般,這要是我心稍微小一點,非得殺了她不可。
最后把她叫過來問了問,才知道她是在祭祀惡神,只差沒斬下幾個頭顱來了,你道她為何突然想起祭祀了?”
李破咧了咧嘴,覺著這事確實有點玄幻,看看妻子的神色,只能湊趣的問了一聲,“這是為何?”
李碧哼道:“她說冬天太冷,想讓惡神給她弄的暖和些,或者給她加件衣服什么的,她也不懂漢話,反正差不離就是這么個意思。”
這下李破忍不了了,不由樂呵了起來,“有趣的人不嫌多,何況蘇毗北連高地,南接山南,據說還向有通商之俗。
你別不耐煩,待她和善些,那邊的人沒見過什么市面,上元佳節將至,到時讓她瞅一瞅大唐之繁盛,我再見她……
其實和新羅無甚區別,將來作為大唐的藩屬之國,他們想要求得大唐庇護,大唐也需要他們付出一些東西來,至于風俗習慣,信奉于誰,倒都能容忍一些。”
李碧搖了搖頭,有些不同意的道:“信此惡神,與我大唐格格不入,長久下去必有反復,還是仔細斟酌為好。”
李破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啊……國策之上,咱們總是會求個長治久安,但說句不好聽的,天有風云,潮有起落,人生也不過區區數十載,哪有一勞永逸的好事?
我和你在的時候,能把大唐治理的紅紅火火就成,剩下的事,交給子孫,他們爭不爭氣咱們哪里管得著?
比如說蘇毗,香雄以及那什么黑牦牛部,在咱們治下,他們就得年年供奉,沒有我的冊封,誰也別想名正言順的繼承王位。
只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也就夠了。
至于你我百年之后,子孫后代,乃至于王朝興替,只要有人記得那里曾為大唐藩國,老祖宗占了那里,發過號令,就不掩我之功績……”
作為后來人,李破是真的看的開,從不去追求什么完美。
李碧聽了就比較震撼,看著丈夫喃喃道了一句,“夫君想的還……真是長遠,我也讀過史,哪個不說萬世基業,江山永固?
夫君倒好,求的好像只是一世之功?”
李破笑道:“這也就是咱們夫妻說話,跟其他人自然不能這么說,我也得和先賢一樣,不然如何耍弄人心,激得臣下為我效力?
這道理前人哪會不知,只是和我一般,不會宣之于口罷了,有那么多例證在,大家又不是傻子。”
李碧被他逗笑了,“這倒也是,除了夫君,誰又敢說這些?不怕掉腦袋嗎?妾身只求國運能長久些,別弄的像前隋楊廣那么難看就成。”
李破嘿嘿一笑,不由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以一首春江花月夜名傳千古,詩作的是真的好,他也能背得全,就是不能拿出來見人,可惜可惜。
嘴上則道著,“放心吧,咱們活的長些,給子孫們留的家產豐厚些,想來他們也就不會輕易敗光了。”
“那誰說的準,碰上個楊廣第二,多少家財也不夠他揮霍的,不行,明天得讓原兒多抄幾遍孝經……”
此時只還八歲的李原深深的打了幾個寒戰,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深深的惡意。
一夜無話,第二天李破洗漱完畢,元氣滿滿的出了清寧宮,到武德殿鍛煉了一下筋骨,才施施然的去了太極殿辦公。
少府監韋節早早便等在了殿外,陪著他一同等候的是門下侍郎長孫順德。
見皇帝來到,兩人躬身施禮。
李破擺了擺手,道了一聲免禮,便讓他們隨自己進入了內殿。
韋節手上捧著個匣子,等皇帝坐定,便遞給了殿中侍奉的宦官,呈了上去。
李破看著打開的匣盒,里面擺著的是幾枚錢幣。
韋節稟道:“陛下詔臣等鑄造新幣,前些時便已完成,只是交由戶部鑒審,才拖延至今。”
李破點了點頭,取出一枚銀幣放到眼前仔細瞅了瞅。
鑄造新幣的事情是年初的時候定下來的,一般來說,鑄造新錢大多是因為改元之故,這次有些不同。
舊錢發行日廣,到了元貞六年,大唐境內基本上就都是大唐寶錢的天下了,之前的開皇五銖錢,以及大業白錢都收了回來,重新鑄造。
但戶部去年時便上奏說,寶錢好用是好用,可還是不夠精致,容易為人仿造……
其實這些都是托詞,這個年代,誰他娘的活夠了,或是有那個財力物力,仿制錢幣?
實際上是有些人想要以此提醒皇帝,是到了該改元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