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勉勉強強原諒了別人的“無心之失”,為自己的人才貯備計劃先做了點工作。
實際上,他也沒太指望,云內乃至于馬邑這樣的邊塞,除了能打能殺的漢子之外,能有什么像樣的人才。
就像他現在收羅了這些歪瓜裂棗,王慶還算不錯的了,門閥落魄子弟。
像許昭,就是個盜墓賊外加風水先生,怎么看都是一副賊丕子。
劉景雖然讀過書,卻跟著一群悍匪廝混,滿身的草莽氣息,書算是白讀了,心思都用到怎么打家劫舍才安全上去了。
接下來的王靜,就更糟心。
王靜到是沒吹噓,不久李破就聽到了些傳聞,不過還不如沒聽到呢,差點沒氣歪了他的鼻子。
這人跟人說的是,我王靜有多牛多牛,看看,在李參軍面前轉了一圈,毫發未損的咱就出來了。
我跟你們說啊,那是我不愿受羈絆,不然的話,現在也是恒安鎮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呢。
瞧瞧這說的,都快把自己弄成蘇秦轉世,張儀再生了,李破李參軍完全淪為了配角,還是比較靠近反面角色那種。
李破聽了傳聞,立馬派了嚴閭人去尋這個家伙的晦氣,沒想到,嚴閭人回來給人帶話,人們都愛聽故事,故事說的越精彩,才傳的越廣。
這廝嘴皮子是真利落,嚴閭人的劍都給窩回來了。
可見,文人口舌如刀,文筆似劍,那真不是吹的。
李破就此知恥而后勇,趁著受傷,也拿起了書本紙筆,繼續自己的學業了。
當然,這不是王靜多有說服力,而是因為李靖來信了。很是問起了李破的學業,明顯是不想閨女嫁給一個不學無術的家伙。
也是天下大亂,李靖顧不上女兒的婚事,不然的話。李破會不會干出欺師滅祖或者挾人私奔的事情來還真不好說。
等過上一些時候,李靖回頭再看,就后悔了,呀,這小子成了氣候了。入贅好像有點不合適了呢。
當然,在大業九年這會兒,婚喪嫁娶的人家,都屬于沒心沒肺那伙兒的。
河南已經徹底的亂成了一鍋粥。
楊玄感開始圍攻洛陽,遼東的大軍在陸續往回趕,隋帝楊廣焦頭爛額之余,也是七竅生煙,因為他感覺自己就要拿下遼東城了。
實際上,他根本沒想清楚,拿下遼東城來干什么。
高句麗君臣故技重施。再次送出降書,到不是他們沒皮沒臉,當然,沒皮沒臉那也是肯定的了,不過這會兒,高句麗也是撐不住了。
和大隋耗國力,就算是突厥也白搭。
楊廣借著這個臺階就往下走,含恨率軍班師。
大業九年七月間,楊玄感還是很威風的,將洛陽死死圍住。猛攻不休,河南人很歡迎他,據說許多壯士從軍,絡繹于途。
兩淮也亂了。劉元進起于余杭,韓相國起于梁郡,響應楊玄感。
但不幾日,劉元進這個沒心沒肺,看不清形勢的家伙直接在吳郡稱帝了,韓相國好點。被楊玄感人命為河南道元帥,但其實也沒蹦跶了幾天,他比劉元進死的還早。
實際上,這個時候被楊玄感蠱惑的人,都屬于沒看清天下大勢的家伙,最后也就都沒什么好下場。
他們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大家,造反這個行當是個高風險職業。
就在征戰遼東大軍還未回轉,楊玄感兵勢正盛之時,兩位去年參加了第一次遼東之戰的老臣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給大髓緩了一口氣下來。
民部尚書樊子蓋,守洛陽,死死的將楊玄感拒之于洛陽堅城之外。
刑部尚書衛玄衛文升,率軍出潼關援洛陽。
衛文升帶的兵不多,但作為愈老彌堅的大髓宿將,他的堅韌是很難想象的。
他率軍和親自帶兵東來的楊玄感在洛陽之西的土地上,大大小小激戰十數場,連敗連戰,死死拖住了楊玄感,為征遼大軍的回轉帶來了充裕的時間。
這個時候,無論是晉地,還是關西的人們,都在冷冷旁觀著這場事關大隋國運的戰爭。
他們也有著充足的理由選擇旁觀,因為沒有接到皇帝調兵平叛的文書。
實際上,隋帝楊廣哪里還敢調這些地方的人參戰?
連世受國恩的楊玄感,兵部侍郎斛斯政這樣的人都反了,其他人還能信得過嗎?
比如說正在懷遠鎮督運糧草的殿內少監,唐國公李淵就被楊廣一下支到了千里之外的弘農,去面對鋪天蓋地的白瑜娑反軍去了。
李靖這會兒就比較有閑心,將一封封戰報都傳到了恒安鎮,給自己的學生和女兒來了個命題作文,讓他們說說河南的戰局。
李碧挺認真,在百忙之余,還樣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給父親。
李破就比較懶,嗯,也許是因為字還沒練出來,也就藏拙了,所以只簡單的回了幾個字,楊玄感必敗。
事實證明,幾千字未必有五個字好使,李碧被父親來信訓斥了一頓,蔫了好幾天,來看望李破的時候,都沒心思跟李破斗嘴了。
給李破的信到也挺短,估計是覺著學生對他這個老師不夠恭敬,自己也要矜持一下吧。
為何有此說?
不多不少,也是五個字。
一下卻把李破難住了,為什么?他總不能說他知道楊廣那二貨還有第三次征伐高句麗呢,憑什么就栽到楊玄感手里?
足足想了兩天,才又回信,大隋氣數未盡。
這肯定屬于大逆之言了,但不論李破還是李靖,都沒當回事兒,在他們心里,甚或是很多門閥子弟的心目中,皇帝其實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罷了。
經過遼東之戰,皇帝楊廣的威嚴,更是降到了歷史最低,長安中很多人,其實已經半公開的說楊二如何如何了。
不幾天,李靖的回信又來了,李破頭疼欲裂,這來來回回的得浪費多少人力物力,你知道嗎?
何時才至盡處?
不多不少,六個字,又像開玩笑,又像賭氣,不過李破想想那張嚴肅的臉,覺著還是賭氣多些。
李破這回就比較輕松了,再伐遼東,氣數必盡。
這回李碧是真吃醋了,父親和這個便宜學生神神秘秘的書信往來,還那么頻繁,他這個女兒都沒這樣的待遇呢。
氣沖沖來尋李破的麻煩,于是,李破免費找了個代筆。
李靖回的還是很快,這次字更少,就兩個字,未必。
李碧看了,是滿腦袋的黑線,這是什么鬼東西?就兩個字也值當派人跑一趟送過來?
李破卻一下省心了,不用回了,至于這個未必是說未必如李破所說,再伐遼東,大隋氣數就能盡了,還是說,皇帝未必能傻到再去打高句麗這個地步,都不用管了。
看這樣子,李靖挺滿意,也沒準備讓李破再說出點什么來,書信往來,畢竟不太安全嘛。
李碧有點抓狂,不過李破糊弄她已經成習慣了,幾句話就把她給帶歪了。
實際上,李碧也不會較這個真,吃醋什么的都是假的,心里高興者呢,這說明了什么,說明父親終于有點器重這個學生了,這自然是高興事,畢竟世上沒哪個女兒想讓父親和意中人掐的你死我活或者冷冷淡淡不相往來的。
她只是過來看看,別讓李破說話得罪了父親,至于兩人書信上寫的什么,她也不太關心。
七月間,云內縣城的工程終于紛紛完工,此時也已進入了秋季,農忙時節也堪堪就要到了。
這個還不用軍人們操心,不過各處減產那是一定的了,征伐遼東的后遺癥,正在持續的困擾著大隋。
因為缺乏人力,糧食減產,糧食減產,又讓很多農戶破產,成為流民,然后烽火四起,之后又讓土地再次減產,這是個很簡單而又可怕的惡性循環。
在馬邑這樣的邊塞,還不太明顯,如果去到兩淮,或者是蜀地,關西,那就會有非常清晰的感受了。
至于山東,河北,河南這樣的地方,就不用多說什么了,今年肯定絕收,都在打仗,誰還去種田誰就是傻子,因為就算收上來也吃不到自己嘴里。
比較奇特的是,今年云內縣城的糧食,收上來之后,卻比往年多了兩成。
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就是這么形成的。
說起來,其實也不奇怪,原因很多,今年不能行商,只能種地了,再有,不會有人敢于從中做手腳了,東山賊也已被剿滅,加上農時也沒誤了。
于是,風調雨順之下,增產也最正常不過。
不過六千人駐扎在恒安鎮,云內收上來的糧草牛羊,還真就不夠看。
云內四面環山是屯兵的好地方,但大軍想在這里用正常的方法自給自足,也妄想,畢竟,它還不是后來的大同。
七月,李破的傷口漸漸收口,人又精神活泛了起來,也就不在八面樓裝死了,回去恒安鎮居住。
七月末,河南戰局已然頗為清晰,楊玄感叛軍先是頓于堅城之下,后又被關西援軍死死拖住,戰機盡失,被陸續趕到的各路人馬漸漸圍在河南,敗亡已是早晚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