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九年八月,李破代表恒安鎮軍熱情的接待了北方來客,和客人相談甚歡,互相贈送了禮品,就差磕頭拜把子了。l
來人自以為得到了恒安鎮的承諾,也就不打算在云內城中多留,他們要趕在冬天大雪來臨前,多走一段路,回去向主人復命。
當然,他也沒忘了問起之前派駐在云內城中的家伙怎么樣了,想要討了自家人回去,李破告訴他,他把所有捉到的人都送去晉陽了。
沒辦法,你不早來兩天,按照規矩,突厥來人都要送到晉陽的。
突厥人很好說話的表示理解,李破覺著,這家伙好像巴不得自家人回不去呢,突厥人的內斗,好像不比隋人差到哪里去。
送走了突厥人,李破回來之后想想,覺著有點不對勁兒。
過后想明白了,自己帶人折騰了一圈下來,好像在對待突厥人的問題上,自己現在做的,和之前的人也沒什么分別。
這簡直太讓人沮喪了。
不過這人啊,為自己找理由不要太容易,很快李破就從莫名的情緒當中緩了過來,咱這叫虛與委蛇,和他娘的那些人怎么能一樣呢
那些家伙是私通敵國,賣國求榮。
不過,很快他就不用糾結于此了。
河南戰局急轉直下,北征大軍回返,宇文述,來護兒匯合洛陽守軍,加上衛文升部,屈突通部,終于將精疲力竭的楊玄感叛軍團團圍在潼關以東,洛陽以西的地面上。
楊玄感兵敗身死,隋帝楊廣在洛陽城里。喘著粗氣,瞪著紅了的眼睛,開始清洗叛軍。
大業九年的冬天。楊廣幾乎沒干別的,就跟楊玄感余黨較上勁兒了。
從長安。到洛陽,再到兩淮,人頭滾滾而下,殺的讓人心驚肉跳,無數人牽連入罪,連那些因為楊玄感開倉放糧,而得到糧食的平民百姓都沒逃過,全部被坑殺于東都城南。
此戰過后。河南變得和山東也就差不多了,人口銳減,百姓流離,河南產糧之地,漸轉荒蕪。
但這只是開始,在隨后的幾年當中,河南人遭的罪,可比山東人還要厲害幾分。
殺戮還在繼續,之后吐萬緒圍劉元進叛軍于黃山,破之。斬管崇,殺俘無數。
但義軍蜂起,敗而復聚轉戰兩淮。
江都郡丞王世充率兩淮兵。再破劉元進于吳地,劉元進等敗死。
王世充沐浴著鮮血,踏著無數的尸體就此閃亮登場。
他在擊敗劉元進義軍之后,見叛軍流散,無法續剿,這個時候,他做了一件非常英明的事情,那就是焚香而誓,對叛軍各部流散之人。只要歸降于他便既往不咎。
于是,兩淮叛軍紛紛歸附。
王世充是英明的。但皇帝楊廣已經差不多瘋了,在洛陽將楊玄感的尸體切碎。然后焚燒,如果他有閻王爺那本事,一定會把楊玄感弄到十八層地獄回回爐。
之后,便用酷刑,接連殺死了楊玄感還活著的兄弟們,如果不是衛文升在出兵援救洛陽之前,為堅軍心,先去把楊素的墳頭給刨了,將楊素的尸首挖出來挫骨揚灰的話,楊廣估計會干的更完美一些。
這個時候,其實也就能看的出來,這位神智已經不太清醒了,已經狂亂到了暴虐的地步,好像楊氏一族祖先的血脈,突然間便在他身上復蘇了。
等到王世充招降兩淮叛軍,楊廣的詔令也到了他這里,命他平滅叛軍,一個不留。
王世充當即就坐蠟了,于是,誓言之聲未落,王世充翻了臉。
坑殺歸降叛軍數萬人于黃亭澗,順便也給楊廣背起了黑鍋,不過呢,這人翻臉無情的本事也不算小,黑鍋背不背的都白不了就是了。
不過這一舉動造成的后果是非常嚴重的。
本來漸趨平靜的兩淮,再次掀起反隋烽火,這一次,便沒人能撲滅的了了,因為官軍最后一點公信力,也在數萬冤魂的咆哮聲中,毀于一旦了。
而此時,征遼將士陸續回到故土,隨即便有無數人加入了反軍當中,讓各地義軍對上官兵的時候,再不是沒有一點抵抗能力了。
這在之后幾年的戰亂中,表現的尤為明顯。
而讓人絕對想不到的是,隋帝楊廣隨即便以兵部侍郎斛斯政叛逃高句麗為由,再次募兵準備征伐高句麗。
我們得贊賞這位皇帝的執著和勇敢,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只要是正常人,也就無法理解,所謂的帝王之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了。
冬天的北地,大雪紛紛,道路塞絕。
南邊的殺伐之氣,被一條黃河攔住,帝王的怒火,也在寒風吹襲之下,燒不到馬邑。
總的來說,大業九年,那邊雖然亂成了馬蜂窩,晉地的人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還算能活的下去。
但馬邑郡丞李靖的心頭卻滿是陰霾,楊玄感敗死,不值得同情。
只能說,楊素一世英雄,卻生了個敗家子,把祖宗家業一下都輸光了,也絕了大閥楊氏的血脈。
這樣一個有雄心,卻無才干,有計謀,卻偏詭道,有家世,卻不珍惜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千不該萬不該,連累了他舅父一家。
他舅父韓擒虎英雄一世,也生了個敗家子。
楊玄感一死,推及余眾,嚴刑酷法之下,韓氏一門,多無幸理。
因為韓氏本就世居洛陽,皇帝坐鎮的地方,哪里會有韓氏的活路
舅父待他極厚,這一刻,李靖真是沒想到自身如何如何,都在想著舅父一家的安危,可惜,他僻居馬邑,鞭長莫及之下,也只能惦記著了,沒辦法幫上任何的忙。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韓氏確實被波及到了,韓氏子弟就戮者不少,但他也是多慮了。
韓氏根基還在,因為從叛者太多了,根本殺不過來,有些關西子弟更是家門顯赫,你殺瘋了,也別想在這些人家身上動刀。
所以韓氏勉強在法不責眾的前提下,逃過了這一劫,但家聲中落卻在所難免。
李靖隨即又想起了那個新收的學生,前些時書信往來,頗有見地,心里才算勉強有了點安慰,女兒給他好像挑了個還算不錯的女婿。
這個時候,其實李靖挺想跟人說說話的,有心將李破從北邊叫回來,教導一番。
后來想想又放下了,多年的孤寂已經讓他習慣了這樣的感覺,就算有人在身邊,又能怎么樣呢。
他心里藏了多年的那些話,還能跟個年輕人訴說不成
而他心里念叨的這個學生,這個冬天里呆的挺老實,哪里也沒去,回恒安鎮貓冬去了。
本來想在云內城里呆著來著,不過李碧怕這小子學壞,去青樓之類的地方轉悠,以軍令的形式,讓他回恒安鎮領兵。
于是,李破只能屁顛顛的跑回了恒安鎮。
大冬天的,事情不多,最多最多偶爾校驗一下人馬,再操練操練,等天氣再冷一些,這些也都省了。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一說,根本行不通。
所以,這個冬天李破過的很舒服。
回想一下,大業六年的冬天,被凍了個半死,大業七年的冬天是在涿郡過的,跟著那么個倒霉皇帝,真是擔心的要死。
大業八年的冬天就更別提了,直接跑遼東爬冰臥雪去了,三魂七魄差點都給凍成冰塊。
所以說,還是大業九年的冬天過的最為舒服。
想吃什么了,讓廚子去做,如果嘴確實饞了,自己也可以動動手兒。
想喝什么了,嗯,也沒什么好喝的東西,冰凍點酒拿來一嘗,都吐了,真難喝。
好在,還有李碧,李春陪著他,時不時跟李碧斗斗嘴,再教導李春一頓,還算不那么寂寞,要不然,他都有心去找工匠,雕出一副麻將牌來娛樂娛樂了。
當然,還有軍務在呢,巡查營房,看看王慶弄的賬目,再不時去庫房轉上一圈,然后關心關心士卒的飽暖,一天天也就過去了。
而六千人的大營,其實不會太安靜的,好勇斗狠的人湊到一處,今天你揍我一頓,明白我來報仇,很是熱鬧,竟然還有人在恒安鎮的青樓大打出手,差點把那樓子給拆了。
二十多條生猛漢子,人人挨了一頓鞭子。
李破一瞅,得,也別都閑著了,一個個大冬天的火氣還這么壯盛,還是咱來給你們瀉瀉火吧。
于是,在十月里,恒安鎮六千人馬,分為六軍,熱火朝天的擺起了擂臺。
這一下,整個恒安鎮都沸騰了起來。
也讓李碧再次感到,這廝真是太能折騰了。
軍中大比,力強者勝。
只要認為自己不含糊的,都可以參加,上去就可以揍人,當然也必須做好挨揍的準備。
李破很是費了一番腦筋,才制定出了一系列的規則,以免這些粗野的家伙弄的腿斷胳膊折的,不好收拾。
鬧鬧哄哄進行了差不多一個月,才消停下來,作為獎品,真正做到了勇冠三軍的這位伍長,直接升了旅帥,又把在六軍中奪魁的其他五個人加上,都帶去云內城中最好的青樓楚館,招待了一頓。
于是,冬天里的恒安鎮軍,士氣高昂的好像能將天捅個窟窿似的。
恒安鎮李參軍威望高漲也不待言,只是操作了一次成功的比武大會的李破李參軍,卻是滿嘴的苦澀。
他給自己找了一大堆的麻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