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海也在搖頭,拍賣要持續一天,參拍客戶的情緒要一點一點的調動才好,如果一開始就來個大爆,你看看世界杯上,有幾個最開始狀態就神勇至極的隊伍最后能捧杯的?
本來是拿來暖場的拍品,最后竟成了拍賣的主角,這下拍賣師難辦了。不過這也怪不得誰,這件五言聯怎么看價值都應該在百萬以下,可這就是拍賣,連蘇富比這樣的行業巨頭也無法控制意外的發生。
“1120萬第二次!1120萬第三次!成交!讓我們恭喜42號這位女士,她成功的以1120萬拍得本屆春拍的第一件拍品,孫中山先生的楷書五言聯!”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想象中的殊死搏殺并沒有如約來臨,呈現給大家的反而是一個冷場!
終于,拍賣師也不再繼續努力鼓吹,在一片議論聲中敲響了春拍的第一槌!一件最高估價僅僅50萬的五言聯最后竟溢價20多倍天價成交!
“這就是拍賣的魅力啊,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些什么……”
李逸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這會兒,他已經對那件白玉合巹杯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最高3000萬的承受價,到時候找個時機扔出去,好歹也算是參與了一下。
休息兩分鐘,拍賣師重新站到了拍賣臺前,
“接下來的拍品是當代著名油畫家張曉剛1995年所創作的《血緣:大家庭3號》!張曉剛是……”
“不對,換拍品了!竟然把上午場用來壓軸的《血緣》調到了第二位,蘇富比這是準備搏一把了!”
李逸聽到王若海的低呼,才注意到拍品的順序似乎是不大對勁,不由摸了摸額頭,還能這么干?
“一般的拍賣都會安排兩三件低值的拍品做暖場用。然后等大家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之后,才會安排一些重寶出場,可是今天發生了意外。這種情況下。按照原來方案執行的話,后邊幾件普通拍品很可能會出現流拍。所以蘇富比出手了。”
王景看到李逸迷惑,就拿著拍品目錄給他解釋了一番,
“這下,2號和3號拍品很可能會調整到下午暖場,就是不知道會調整上來幾件。”
李逸拿過目錄看了看,可不,這幅《血緣》原來是排在20號,是上午的最后一件拍品!
“這幅《血緣》在08年的時候就拍賣過一次。也是在蘇富比拍賣的,我記得當時的成交價是4700多萬港幣,現在起拍價就達到了5000萬,不得了啊!”
王若海看著大屏幕輕嘆了一聲。
李逸點點頭,這幅作品在拍賣之前比他那幅《盛世荷風》還要熱門,為此他還深入詳細的了解過這幅畫作者的資訊,畢業于川四美術學院的張曉剛,一個一直保持著華夏當代藝術拍賣最高個人紀錄的大咖。
張曉剛的作品一般都是在蘇富比香港進行拍賣,之前的《大家庭1號》和《大家庭2號》也都曾經創出了華夏當代藝術品的最高價,4年前拍出的《生生息息之愛》更是以7900多萬港幣打破了他自己作品的成交最高紀錄。
這次的《大家庭3號》成交估價高達6000到8000萬。放到任何一場拍賣會估計都能擠進幾幅壓軸的拍品當中,此刻被臨時調到第二位出場,蘇富比和畫作擁有者應該都承受了巨大的風險。
李逸不知道蘇富比對送拍的客人做出了什么承諾。但他知道,拍賣師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這下,王若海有福了。
接下來的事實充分的驗證了白云蒼狗世事無常這句話,因為這么一件足以壓軸的鴻篇巨制一開拍,居然令人意外的冷場了!
對于這種局面,拍賣師卻表現的很有經驗,只見他使出渾身解數,又是講段子。又是開玩笑,終于。有人舉牌,報出了一個起拍價。
有人報價就有人跟。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報價跳了出來,雖然遠沒有剛開場時熱烈,但是節奏很穩,這樣反而更易于拍賣師的把控。
價格一步步的緩慢爬升,到了6400萬的時候又出現了冷場,也不知道是因為超過了預定的最低限,還是另有打算,這次拍賣師卻沒有再多說,很干脆的重復了兩遍報價,然后高高的揚起了手中的槌子。
終于有人沉不住氣了,當拍賣師剛剛開始重復第三遍報價的時候,兩塊牌子幾乎同時舉了起來,一個報價6500萬,一個更是干脆,直接一竿子將報價沖上了7000萬!
接下來又是一番纏斗,最后這件作品以8300萬的高價被133號客人拍走,再次打破了之前張曉剛作品的成交記錄!
這一下,相關各方終于松了一口氣,蘇富比的這次冒險成功了!
“這就是一個大拍賣公司的底蘊!如果我們遇到這種意外,我們有能力跟客戶溝通,讓他同意調整拍賣順序嗎?呵呵,換成我們,只怕暖場換壓軸還差不多!”
“很正常啊,店大欺客奴大欺主,不過這件事情的背后應該沒那么簡單,我懷疑這件作品很可能是定向拍,否則即便是蘇富比,應該也不敢冒這么大的風險。”
李逸好奇的看著王若海,什么叫定向拍?
“定向拍是我們私底下說著玩的話,我打個比方,你看上了一件藏品,可是人家藏家就是不賣。后來你做了很多工作,藏家終于同意賣了可是價格又談不攏。這會兒就有人說話了,干脆上拍吧,價高價低都由市場來決定,你上拍賣會上搶,這下誰也不坑誰,不就都放心了嗎?”
李逸恍然,可如果那個買家氣不過,閃了呢?
“沒那么簡單,這后邊還牽涉到一系列的手續,擔保人,擔保押金等等早就到位了,所以你才會看到從6400萬直接跳加到7000萬的報價,沒點小貓膩,這么高價格,又已經出了現冷場,誰傻呀?”
李逸撓了撓頭皮,尼瑪買個東西還弄的這么復雜,你讓我們這些鑒定師怎么辦?件件都這么搞的話,我們那個估價還有什么意義?
王景笑了,
“小李,你們估價不就是根據歷屆拍賣會的成交價來的嗎?”
李逸搖搖頭,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影響價格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上了拍賣會還好說,就像剛才王若海所說,生死各安天命,誰也不怨誰,可是典當呢?
典當行收貨就麻煩了,你參照這個價格定價,說句實在話,同樣一件東西,你過兩天讓它再拍一次,它還真未必就能沖到這個價格!
不過這都是些沒辦法的事情,典當行輕易也碰不到這種級別的藏品,想多了純屬沒事干,咸吃蘿卜淡操心。
接下來的拍賣逐漸走上了正軌,臨時從晚場調上來的一件徐悲鴻的設色紙本《立馬圖》成了上午的壓軸,最后以998萬港幣的價格被人拍走,這個價格說不上好,但也絕對不能算差,但是有1號2號拍品珠玉在前,壓軸還沒上千萬確實是平淡了點。
“奇怪,他們為什么不拿《盛世荷風》、《水殿風來》或者常玉那幅《聚瑞盈馨》來當壓軸?這樣不是正好安排的過來嗎?”
離場的時候,李逸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是啊,同級別的最少還有三幅,這正好有個空位,干嘛不插一幅過來?
“呵呵,崔如琢的《盛世荷風》和大千居士的《水殿風來》撞題材了,正好安排在晚場來上一場龍爭虎斗,這是換成任何一個拍賣公司都不會拆開的組合!而且,上午激情爆發太早,到了最后,就算不是三鼓之兵也是二鼓,再把《聚瑞盈馨》這一幅博物館級別的大作挪過來,很可能遭遇滑鐵盧啊!”
李逸點了點頭,無意間卻注意到王若海似乎有點不以為然,不禁悄悄問道:
“怎么了?”
王若海應該是和王景很熟,聽到李逸發問,也沒什么顧忌,直接說了心里話。
“崔如琢和大千居士的兩幅作品雖然都是荷花,但無論是從尺幅還是之前的炒作程度上,這二者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硬把它們放在一起,很顯然對張大千不公平,有本事拿那幅《潑彩朱荷》六屏風來試試?”
李逸笑了,《潑彩朱荷》他知道,是蘇富比香港02年拍出的,當時就創下了2000多萬港幣的天價,放到現在,估計要上兩億了吧?
聽到王若海替張大千打抱不平,王景笑了笑,
“若海啊,你呢,是從粉絲的角度出發看問題,我呢,是從公司經營角度看問題。不信我們就試試看,現在張大千這幅《水殿風來》最高成交估價只有700萬是吧?可是它要是搭上了《盛世荷風》這趟順風車,不說多了,多拍出一倍的價格很輕松!”
王若海撓撓頭皮,沒辦法,現在崔如琢大熱,再加上這次拍賣會的勢頭很猛,上午的20件拍品無一流拍不說,其中16件還突破了各自的最高成交估價,比例高達80,這是個什么概念?
按照這種走勢,《水殿風來》拍出一千多萬絕對很正常。只是……將這么兩幅不對等的作品炒作在一起,這不叫欺負人又能叫做什么?
李逸看到氣氛稍稍有點不合適,連忙轉移了話題,
“走吧,這附近就有一家九記牛腩,那玩意號稱香港最好吃的牛肉面,我也嘗過,味道還行,要不咱們嘗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