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九個時辰過去了。
距離五大神主的隕落,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個時辰。
十個時辰,蘇乞年一行跨越了數百萬里,這光明神國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廣袤,他們不僅見識了部分天界地貌,也看到了不少天界生靈,在這光明神國內,生存的是一種名為光明神族的生靈,與浩瀚星空的神族頗有幾分相像,但天生秉承光明法,不僅甫一出生,就光明加身,一身光明骨,只要成年,修為最低都能媲美開天境,其中的佼佼者,十之八九都可入圣,這在浩瀚星空,輕易就可以博得一個年輕圣禁,乃至圣禁之王的身份。
與之相比,遠古之后的普通神族,像是被削弱了十倍,而這光明神族,也號稱是光神的后裔,體內或多或少,都流淌著光神的稀薄血脈,但或許是因為年月久遠了,普通的光明神族,是無法把握諸神權柄的,只有那些血脈進化,乃至后天返祖者,才能成為真正的光神血脈,成為諸神權柄的傳承者。
“神族,光明神族。”明輪大帝沉吟道,“或許,我們揭開了后世諸族的部分真相。”
“除了這光明神國之外,天界神國林立,也不如神話中那般神圣與祥和,只要有生靈的地方,就有善惡與爭端,這是無法避免的,諸神也有喜怒。”第二刑天感嘆道。
“不過,我等接近的,到底是哪個時間點的天界?”亂空大帝蹙眉道。
真是見鬼了,這一路行來,他們屢屢遭逢詭變,每當要洞悉所在的時代或年月時,都會遭到莫名的打斷或是變故,是以數百萬里行來,見識了數以十萬計的光明神族,卻連所處的天界年代都不清楚,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撥弄眾人的命運之弦。
隨著亂空大帝開口,諸帝或是蹙眉,或是沉默,眼下的他們,即便身為無上大帝,也有些分不清,虛幻與真實的界限。
永生契機,要再現了!
天路續接,或許就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時辰之后,蘇乞年把握體內的天柱碎片,已經隱約在與眼前的天界共鳴,他無法把握,接下來將要發生什么,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倏爾,河洛大帝止步,諸帝挑眉,卻見這位風家大帝手中一塊黢黑的龜甲在靜靜沉浮,眼下竟輕鳴起來。
“先天河圖有所感應,這是有大敵將至!”來自人皇祝家的炎靈大帝凝聲道。
哪怕殘缺了,這也是世間的第一口陣兵,即便殘破了,也擁有至高的威儀,毫無疑問,能夠令先天河圖有所感應,一定是與之同等的存在。
“至高神主!”方舟大帝一字一頓道。
第一刑天凝住了目光,若說這里,哪些人親歷過至強神主的偉力,那一定有他一個,當初他們掀翻了始祖湖,在虛無深處,就曾經遭遇過那位鈞琥神主的截殺,雖然最后那位被鎮壓在了那口大夏玄黃鼎中,但在此之前,他們動用了多少手段,連射日弓與羿皇留下的第十一口射日箭,都沒能一箭將其射死,眾人合力,才勉強成行。
今日,他們人間諸帝匯聚,或許匯聚了更強的偉力,但一位至高神主,現階段,依然是他們不世的大敵。
所有人止步,但沒有人露出畏怯之色,相反,諸帝的眸光都很熾盛,從中蘇乞年感受到了濃烈的戰意,既然選擇了來到玄黃大地,人間諸帝雖然不想過早隕落,身為族群的上位者,他們身上肩負的東西太多,令己身的生死,在某些時刻,比大帝意志還要更重要。
不過在此時,身在虛幻與真實將要重合之前,他們倒很想試一試,天界至高神主的偉力,到底有多強。
這是一片神圣樹林,到處都是純白如玉的光明樹,綿延不知道幾萬里,這是光明神國特有的樹種,不僅天生契合光明之力,更堅固不催,哪怕是與神金相比,也不過稍遜一籌,但因為只契合光明之力,且并無神異之處,是以更多時候,是很多光明神族在成圣之前,首選的兵器。
人間諸帝身后,是河老三等人,以及眾多玄黃天命,對于不少玄黃天命而言,他們還是首次見到無上大帝出手,這種偉力令不少人折服,相比于此,剛剛踏上浩瀚星空的他們,原本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現在卻不知道還有沒有那樣的機會。
這并非是一個適合修行閉關的年月,是浩瀚星空以來,前所未有的亂世,當然,亦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但唯一欠缺的就是時間。
“光有千百世,無量轉生,無量輪回……”
一個頭頂無發,仿若僧侶的年輕男子,身披月白長袍,看上去清秀而寧和,沐浴著神圣光雨而來,他赤足而行,走在光明樹冠上,如金似玉的目光帶著幾分祥和,甚至在蘇乞年等人感來,并無俯瞰的味道,就那么平靜注視著眾人,由遠及近。
“佛陀一族?”昊月大帝挑眉,佛陀一族傳承古遠,有記載的,都可以追溯到上古蠻荒之初,再向前就不可考了,難道還能追溯至遠古天界?
蘇乞年第一眼看去,也覺得擁有佛門的氣韻,在后世,釋迦摩尼成道于菩提樹下,那也是近幾千年的天竺傳說,但無人所知的浩瀚星空,佛陀一族已經存世了至少一百多個紀元,若是再追溯至遠古年間,那就有些可怕了。
但這種錯覺也只是一瞬間,因為眾人很快就感受到,其與那些普通光明神族,身上一般無二的血脈氣韻。
有古老悠長的誦經聲不斷縈繞在眾人耳畔,那年輕男子近前,他看上去縹緲出塵,但幾步之間,就跨越了萬里之遙,來到了眾人眼前,雖然沒有至高的威嚴氣機流溢,但無論是人間諸帝,還是蘇乞年,冥冥之中,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這種無形的心靈威壓,更是源自生命層次的巨大差距。
“諸位人族的道友,神空有禮了。”立在光明樹冠上,一身月白長袍的年輕男子語氣溫和道,并未稱呼蘇乞年等人為偷渡者。
“你們都是空字輩的。”第一刑天眉眼挑起,瞥一眼亂空大帝與來自人皇尊家的不空大帝。
一頭白發束起,亂空大帝也瞥他一眼,淡淡道:“這是神姓,高攀不起。”
“怕是年歲相差不是一般的大。”不空大帝亦凝聲道,此刻竟感到永恒道心隱隱在顫栗,知道遭逢了極其可怕的對手。
深吸一口氣,第一刑天道:“既然你們都不認,那就戰吧。”
無論是人間諸帝,還是蘇乞年的目光,此刻盡皆匯聚至那月白長袍的年輕男子神空身上,這疑似至高神主的存在,給所有人都帶來了無形而巨大的壓迫感,其愈是寧靜溫和,在眾人看來,愈是深藏了可怕的殺機。
“諸位道友言重了。”光明樹冠上,月白長袍隨風輕舞,年輕男子神空眸光深邃而純凈,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光明之下為凈土,諸位褻瀆了凈土,但神國也不會隨意殺戮諸位,只要諸位隨我前往裁決神殿,真心懺悔,只需數萬載,便可重現天日。”
聞言,河老三忍不住翻白眼,天界真的不愁歲月,什么叫只需數萬載,上古蠻荒以來,能夠活過五萬載的,很多時候,唯有諸皇。
懺悔數萬載,這是要懺悔到死,這哪里是什么只需,與直接出手殺伐,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廢話!”
這是亂空大帝冷斥,在這里裝什么世外高人,他伸手虛握,古銀色的亂空戟頓時在掌心浮現,他揮動這被星空諸族譽為人間十大兇兵之一的亂空戟,像是一根天柱極速放大,如一座銀色山嶺,各種神秘的銀色符文在戟身浮現,朝著那光明樹冠砸落而下。
一股難言的兇煞之氣,像是一頭洪荒猛獸復蘇,恐怖的殺伐氣,隨著亂空戟被掄動,如一片汪洋般,將眼前這片光明樹林淹沒。
“何苦掙扎,苦海無邊,諸位既然到達彼岸,就更應該懂得放下。”
月白長袍飛舞,年輕男子神空輕輕搖頭,而后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抬起,沒有半分花俏,卻像是托起了萬古青天,將與其完全不相稱,如山嶺般巍峨的銀色戟刃抵住。
只是一聲輕響,沒有恢宏的撞擊音,亂空戟一顫,古銀色的戟身,那各種神秘的銀色符文,竟劇烈震蕩起來,乃至生出了龜裂的跡象。
舉重若輕!
蘇乞年眸光一凜,這看似普通的力量掌握,但若是換做徒手硬接一口傳承帝兵,其中的意義,就非同一般,這至少預示著,遠遠凌駕于亂空戟之上的偉力。
轟隆!
第一刑天收起斬罪斧,直接握住了背后那口古樸的石斧,有些斑駁的斧刃被直接掄動,淡淡的皇道氣機彌漫,朝著那光明樹冠上,抵住亂空戟的神空遙遙一斧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