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猶豫一下,還是老實回答了,“我晚上歇腳,碰到了杜家人。”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永馨叫真的事情,最好不要說謊話,要不然,說一句謊話容易,但是要用千萬句謊話來圓謊——那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更可悲的是,謊話說得越多,就越容易出錯,說到最后,只是自圓其說這一項工作,就足以令人崩潰。
“杜家人?”趙欣欣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杜晶晶是吧?她當時在場?”
“她不在,”李永生一攤雙手,“她不在,當時我差點跟他們打起來,他們看起來,像是有什么秘密任務……我這次去博靈郡,遇到的事情真的不少。”
“唔,”趙欣欣淡淡地點點頭,臉上并沒有什么異樣,看起來她對杜家的秘密任務,也有所了解。
緊接著,她問出了一個不太要緊的問題,“店家沒管?怎么能坐視你們打起來?”
“人家是秘密任務,在野外露宿的,”李永生回答,“我也在野外露宿,雖然連鷹被你搞掉了,但是博靈郡的情況,不是很明了,我這么做,也是保險起見。”
“嗯,”趙欣欣又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緊接著,她又問了一個更要命的問題,“你怎么認出他們是杜家人的?”
李永生聽得頭皮一麻,心說果然是細節決定成敗,幸虧我一直在說實話。
但是這實話,也不是很好說的,他心一橫,“有個女修,跟杜晶晶長得很像,其他人,也有幾分相似,所以貿然猜了一下。”
趙欣欣默然,好半天才點點頭,“倒也不枉杜上人愛慕你一場。”
“你說話能靠譜一點嗎?”李永生忍無可忍,真的是無需再忍了,我就算差你一場驚天動地的追求,你也不能隨便冤枉人不是?
他冷冷地發話,“我就看這些人面熟,野外相遇,人家十幾個司修圍上來,你讓我怎么辦,啊?不套一套近乎,全都殺了不成?”
當時杜家沒有十幾個司修——總共也沒那么多人。
但是,就算謊話不能隨便說,夸張的手法,還是可以用一下的,好博取同情。
然而趙欣欣卻是抓著細節不放,“那又怎么說到,連鷹是被我搞掉的?”
李永生很干脆地一攤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一說我認識杜晶晶,他們就認出我是李永生了,然后……當然就說到連鷹了。”
趙欣欣怪怪地看他一眼,“原來這么多杜家人都知道,看起來你和杜晶晶,關系真不錯。”
想追得你上躥下跳,這過程也實在太憋屈了吧?李永生苦惱地抓一抓頭發,然后猛地急中生智,“他們知道我跟九公主關系更好。”
趙欣欣聞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一翹,憑良心說,都是玄女宮杰出的弟子,兩人之間,還是有相當微妙的競爭的。
當然,杜晶晶是高階司修,趙欣欣都沒到了制修,按說這種競爭,不是在一個頻道上展開的。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還就這么不講理,很多人都習慣拿她倆相比,甚至不少人用“又一個杜晶晶”,來形容趙欣欣。
九公主對此是相當地不滿,杜晶晶除了修為,還有哪一點比得上我?
杜上人家世不錯,制修的時候就有儲物袋,很有點身家,但是趙欣欣的家世和身家,比她還要強——不到制修就有儲物袋了。
杜上人的天賦極佳,可趙欣欣的資質,是栗真人都看重的。
九公主從來不認為,杜晶晶能跟自己相提并論,不過這種事,心里明白就好,說出來就傷和氣了。
反正李永生的回答,令她挺滿意,雖然她很想問一問,杜家人怎么說咱倆關系好來著,不過身為黃花大閨女……這話實在是問不出口啊。
于是她微微頷首,“哦,原來是杜家跟你說的,其實要不是她家作梗,我能早些日子拿下連鷹……不過,杜晶晶也還算給我面子,知道是我在張羅之后,就罷手了。”
李永生聽得煞是奇怪,“杜家護著連鷹?難道杜家是博靈郡的?”
他可是博靈本地人,以前一直都沒聽說過有什么杜家。
“應該不是博靈的,”趙欣欣淡淡地回答,“杜家護連鷹,是看陳布達的面子,其實他們也不算護著,就是從中作點梗,唉,這種朝堂上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太多,安心修煉吧。”
李永生聽得又暈了,杜家怎么又跟軍役部陳布達攪到一起去了?
不過永馨既然沒興趣說,他也就懶得問了,對道宮中人來說,談朝政其實是很沒意思的一件事,“你在酒家這些日子,有沒有人找你來道歉啥的?”
趙欣欣再次不語,連夾了兩筷子菜,慢慢咀嚼之后,一伸脖子咽下,方才發話,“道歉是沒有,倒是有人上門求著為仆……你去過百粵?”
“咳咳,”李永生干咳兩聲,信口胡說八道,“有個朋友在百粵能量不小,我也就隨口跟他提了一句。”
“你那朋友的本事,果真不小,”趙欣欣一臉怪異地看著他,“竟然逼得義安林家的化修,甘心前來為仆……那可是化修啊。”
“啊,是嗎?”李永生也是一臉的驚訝,“那你就收下唄……對了,你好像不合適收化修,要不讓鄧蝶收下他?”
“這事兒我懶得考慮,只等你回來做決定,”趙欣欣很無所謂地一擺手,“好了,事情交給你,我這也算解脫了……那廝在三樓包間里呢。”
李永生點點頭,“好吧,我去跟他談。”
還用得著談嗎?根本不用,林家二長老一見到李永生,就跟那個黑衣蒙面人對上號了。
李永生也不跟他廢話,“趙欣欣答應你沒有?”
二長老有氣無力地回答,“她說交給你辦。”
“那就……”李永生想一想,終究覺得鄧蝶是女性,讓這男人當她的仆人,有點不合適,而且化修的戰力很令人忌憚,劃到鄧蝶麾下,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他只能嘆口氣,悻悻地發話,“算了,跟著我,給我當仆人吧。”
二長老雖然早就沒了心氣兒,聽他這么說,也忍不住暗自腹誹:你那么勉強的話,可以別答應我啊,真當我很愿意似的?
頓了一頓,他有氣無力地發問,“跟著你二十年,是吧?”
“跟著趙欣欣,保護她的安全,”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你是我的仆人,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出了紕漏,后果你自己考慮。”
二長老終究是一把年紀了,修為也不凡,雖然知道,這廝很難對付,但是聽到這話,他還是忍不住出聲,“皇族的護衛,講究很多的,我不太合適吧?”
皇族護衛當然講究多,身家要清白,要足夠忠心,還要有人擔保。
他身為一個民間的化修,不得不為仆,效力的還是非皇族,這樣的身份,去給皇族當護衛,別的不說,只說忠誠度,就是個大問題。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沒事……辦個手續,就合適了。”
“辦個手續?”二長老的頭皮一麻,他才不相信,有什么手續,能保證修者的忠誠,哪怕將整個家族都綁上做質押,也難免有那例外的情況。
但是看到對方不懷好意的笑容,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這時候,他反倒寧可面對那個黑巾蒙面的家伙了——起碼不用直面這么詭異的笑容。
“約束人的手段,是很多的,”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跟我來。”
二長老見到這個笑容,只覺得腦袋一暈,神智恍惚了起來……
半個時辰之后,距離水月庵不遠的一處樹林里,二長老猛地清醒了過來,他警惕地看向李永生,“你對我做了什么?”
“稍安勿躁,不過區區二十年,”李永生微微一笑,“你現在可以嘗試一下,不聽我的號令……趴下!”
趴……趴下?二長老心里,下意識地排斥這個命令,開什么玩笑,他是堂堂的化修,憑什么說趴下就趴下?
然而在下一刻,一股劇痛從他腦海里傳來,這劇痛來得是如此迅疾,如此地兇猛,直接令他眼前一黑,忍不住大聲嚎叫了起來。
緊接著,他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捧著腦袋不住地打滾。
“沒點本事,我敢收你做仆人?”李永生背著雙手,看著他冷笑,“相信我,這是最輕的懲罰,是你破解不了的。”
事實上,這是仙界中人駕馭仙獸的法門,他在下界拿來御使修者,是簡單粗暴了一點,也不太人道,但是肯定好用。
良久,那股劇痛,才從二長老的腦中離開,他已經渾身是汗,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著,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哆嗦著。
但是身為化修,他還有屬于自己的驕傲,他努力地大聲尖叫,“你這是野祀控制人的手段,強行迷惑和驅策他人,你會付出代價的!”
他這話也非是無因,野祀在發展信眾的過程中,真的會使用到類似手段,尤其是他剛才還在我們酒家,現在腦子一暈,就來到了水月庵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