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有喜鵲在窗戶外嘰嘰喳喳叫著,似乎提醒:“早起床,早起床。”
裴子云醒來,覺得有些頭疼,昨日傅舉人看著自己中了解元也是開心,硬是要拉著自己喝著酒,而那些秀才也一一敬酒,這推辭不得,只得喝了,今天一早頭就有些痛。
有人敲門,裴子云起身打開。
一個下人笑容滿面,手上提著禮盒,嘴皮子也很是利索,見著裴子云就說:“裴老爺,我家老爺知道裴老爺剛中舉人,尚沒有準備,已給裴老爺準備了禮品去拜見座師。”
這下人很是順口的就報上了禮單,將著一張禮單遞上來。
裴子云拿著一看,就有著一方名硯,還有著一卷前朝名家的畫,都是些適宜的禮品,就想推辭。
這下人就說:“裴老爺,我家老爺已為老爺準備了牛車,裴老爺是新晉舉人,又不是州城的人,故一點小小心意——傅老爺處也放行了。”
裴子云本想拒絕,聽著傅舉人都這樣說了,知道也許是潛規則,也不矯情,就笑納了,出門去,就見得陳近春和虞光茂,跟著人出門,三人相視一笑,都打了一個招呼。
“這是?”裴子云問。
“這些都是前輩舉人的關照,有些新進舉人家庭貧寒,可能湊不出禮品,就由前輩代了。”
“這些不算什么,就是一點關照。”
裴子云明白了,就是拉點關系,于是上了牛車,車夫對著牛吆喝一聲,就向著一處而去。
胡應貞是這次的省試總裁,按照慣例就是舉人座師。
這傅舉人早打聽了這胡大人住處,車夫將著裴子云送到時,這小院前面就有著廂兵把守。
裴子云下來,與陳近春和虞光茂一起上前將拜帖送上,就有仆人出來引著,進入了這院,這院很幽靜,四周都是走廊,中間是一個天井,有一個大水缸在中央。
隨著進去,大廳中胡應貞正在喝茶,三人忙上去拜見,將禮物呈上。
胡應貞看了兩眼裴子云,說著:“本官看了你的卷子,實在令人眼前一亮,你現有水平已是不凡,而且你年輕,只要更加用心,必能超群出眾,故這才破格將你取了第一,你懂了嗎?”
裴子云受寵若驚,當下說著:“多謝恩師,此恩此德,學生終身不忘!”
這種私會,其實時間很短暫,中午還有一次公會,故胡應貞又和陳近春和虞光茂說了些話,門外就又有人聲了,裴子云率二人告退。
中午有著聞喜宴,是在貢院舉辦,以示朝廷隆恩,這是大徐的重宴。
新進舉人抵達貢院,就看見軍士腰懸佩刀,釘子一樣站著,而有一官員帶著他們進去,才抵達,就又一次感受貢院的莊嚴。
一學官朗聲:“新科舉人到,入殿!”
新科舉人俯首趨步而行,見臺階上貢院大殿開啟,大殿內主祀儒圣,配享賢人,案上放的是“大徐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龍牌,這龍牌以黃金制成,刻有飛龍,高一尺五寸。
歷史上賢人或坐或立,神態各異,瞻仰先賢,新舉人都肅然起敬,又呼吸急促起來,能進此殿,是一個讀書人畢生的夢想。
“行大禮”學官喝著,所有舉人一起拜下。
“再拜”
“平身”
大功告成,退至殿前大堂。
“拜見座師!”這次座師不止一個了,總裁,副主考官,還有房官都在,三十三個舉人一起行禮。
接著就是講話,話講完,剎那間樂起,樂聲中新晉舉人入宴,這宴每人分座,菜肴琳瑯滿目香味撲鼻,舉人都是意氣揮發,不知多少年苦讀,此時終有了當官的資格,鯉魚跳出了龍門。
過了一會,省試總裁就笑著:“當年本官入此,也是年少輕狂,人生得意須盡歡,諸位無須顧忌。”
說著就退了場,這一退場,氣氛頓時活了,舉人相互拱手,人人敬酒,場內喜氣洋洋好不快活,不時一陣陣歡笑聲傳來,也有的人潸然淚下。
裴子云身是解元,自是場上核心,不少人論交相談,好一陣才算緩了些,看著大家笑談,不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
時光飛逝,連世界都不同了。
這時一人遞酒上來,經過裴子云時,看了一眼裴子云,裴子云一怔,回看那個人已遠了,有些驚疑,剛才這人看過來,眼神有些特別。
搖搖首,裴子云再向一個舉人舉杯。
這人收了空酒壺下去,轉回了廚房,廚房時一個人迎了出來:“怎么樣?”
剛才送酒的人搖首:“貢院里根本不能查看,你要查驗,我覺得還在在門口街道上再說。”
那人聽著這人所說,匆匆離開。
牛車
這聞喜宴辦到了下午這才散去,裴子云出了貢院大門,尋了牛車,話說大徐不興轎子,不以為人畜,唯皇帝皇后用人抬乘輿。
裴子云醉著,秋風一吹神志才清醒了些,喊了牛車,車夫扶著上去,笑著:“老爺,這風冷,眼看著又要下點雨,您去哪里?”
裴子云怔了一下坐了,揭開窗說:“到傅府吧,很近,但你別走,我向人辭了,就乘你的車,去碼頭。”
車夫高興的應了一聲,吆喝一下,牛車動了,牛蹄踏在路上,裴子云正想休息一下,突然之間,坐直了:“誰?”
牛車一頓,車夫問:“老爺,有事么?”
裴子云陰郁目光掃視了一下周圍,見得了一個中年道人持著鏡子看過來,頓時皺眉:“莫非張玠玉知道是自己殺了李文鏡,派著人來想襲殺?”
這一想就按上了劍柄,只是轉眼,這道人轉身離開。
州城·高垂觀
時不時就有著人進出,將著消息遞送著上來,張玠玉情緒很壞,接過一份郡內道人所在的報告,說是查驗最近消息,并沒有多少人起沖突。
張玠玉眉深皺,只是沉吟不語。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長髯道人上來,這是張玠玉派出調查裴子云道人,見這道人回來,張玠玉皺了皺眉問:“師兄,這裴子云可疑不可疑?”
這道人已查驗,說著:“公子,已查清楚,裴子云并無道法在身,我用的法鏡照過,此人并無法力,應不是謀害軍師之人。”
“我查得軍師被害當日,裴子云合一群秀才在醉仙樓喝酒,喝的大醉,當晚沒有回去傅府,在客棧住了一晚,第二日中午才被人叫醒。”
聽著這道人稟告,張玠玉踱了幾步,總覺得不對:“此子有些可疑,上次在銀龍寺為松云門之人所救,或有屏蔽,麻煩師兄再給我再仔細查查!”
“對了,此人現在去向?”
“聞喜宴后,此人已離開州城,乘船而下,按照速度,今夜就可能抵達東安府。”道人說著。
“咦?”張玠玉聽了這話,突一道靈光閃過,但是仔細去想,一時又想不出,就一擺手隨意說著:“對了,能不能在本州道正司上查閱些資料?”
“公子,很難,您想,這朝廷道錄司和地方道正司,都是朝廷監督道門的機構,雖有著道門的人加入,但主事的都反是一些散修。”
“朝廷監督天下道門,肯定有一些情報來源,但是我們明顯拿不到。”
“是啊,但這事不能軟。”張玠玉站起身來,目中生光,注視著窗外:“本門崛起時間不多,根基不深,要是軟弱了,那豈不是讓別人當本門軟柿子?”
“所以說李文鏡個人的事,其實不大,但象征意義卻很大。”
道人思索了一會,說:“這很是有理。”
“咦,我想到了,來人,拿地圖來!”張玠玉喊了一聲,片刻進來一個人,把地圖奉了上來。
說實際,這地圖在古代是忌諱之事,但是道門也拿得出來。
“你看!”待人回去,張玠玉目光興奮,指著路徑:“你剛才的話,使我想到了,州城到東安府,順水而下,只需一天。”
“而且李文鏡的家,還近點,至少近了三十里。”
“如果有人夜順流而下,是不是可以殺人,并且連夜回去?”
道人也一驚,沉吟說著:“公子說的有理,是有這可能,可是殺李文鏡者,身披清光,李文鏡魂魄看不見人,不是武功能達到。”
張玠玉方笑:“解決了時間問題,這個不難,就算這裴子云真的沒有法力在身,可戴一法器就可,有辦法繞過去。”
“那說明這裴子云與松門云關系很深了,這法器雖不是太罕見,也不是那樣容易獲得。”道人皺眉。
“這以后再說,不管怎么樣,按照這個思路查——你能調動沿途官方巡查人員幫忙調查么?”
“公子,羅幫在河上有點勢力,可以調查船上有沒有載了此人。”
“至于沿河的官方,公子,你也知道,不僅僅是我們,所有道門都對官府滲透不是很深。”
“龍氣所忌,晉升無望,只有那些已經不指望晉升的人,才會和我們混熟。”
“不過是有些關系,可以一試。”
“那就去查。”張玠玉一錘定音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