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試探性進攻之后,耶律洪基發起了全面攻城。
他派遣耶律化葛和蕭大祐領兵,輪班猛撲山海關。
潮水一般的人群,蜂擁殺來,沒有一刻停歇,他們扛著云梯,帶著爬城索,用最簡陋的工具,妄圖攻下眼前的雄關!
柳羽只送給他們兩個字——做夢!
自從用工業模式組織生產之后,效率幾百倍,上千倍提高,根本不用擔心武器不夠用。就拿床子弩來說,山海關就配屬了一千架,各種弩箭,尖的,圓的,鈍的,鐮刀形的,帶猛火油的,帶火藥的,鐵釘加強版的,堆滿了軍械庫,多到用不完。
王寧安在應付錢荒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宋代的稅收高居歷代之首,但其實和宋代發達的經濟相比,這些稅收還是太少了,尤其是貨幣稅收,只有兩三千萬貫,少得可憐!
大量的實物的使用效率是很低的,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問題,朝廷支配的財富不足,遇到了大工程,就必須靠著強力征調民夫勞力,無償替朝廷修城墻,河工,運輸糧草等等……結果就是勞民傷財,虛耗民力,這也是儒家集團一直反對大興土木,反對開戰的原因。
可收復幽州,這么大的戰爭,動用幾十萬軍隊,上百萬民夫,按照以往的經驗,肯定要民不聊生,沸反盈天,折騰得餓殍遍地,甚至會激起民變……
令人驚訝的是大宋并沒有出現這些狀況,相反,還一派欣欣向榮,商貿繁榮,文官們看不清楚,只能說天佑大宋,陛下洪福齊天。
王寧安卻看得明白,最關鍵的只有一條,那就是他花錢了!而且還花了大錢!
光是皇家銀行就發行了3600萬貫的戰爭債券,王寧安手上能動用的資金接近一億貫。
采購糧食,按市價給錢,雇傭民夫,按市價發工資,征調牲畜車馬,采買軍需物資……沒有一項是強迫的。
真金白銀撒下去,老百姓忙著掙錢還來不及呢,誰會給朝廷添亂。
經過這一次的經驗,王寧安越發理解了貨幣的作用。
強征民夫,只能挨家挨戶來,規定每家出多少人丁,不管家中有沒有農活,愿不愿意,都必須去。
用錢招工,完全是自愿,大宋人丁無數,游手好閑的漢子遍地都是,只要價錢合適,他們樂不得掙錢養家!
說到底,錢代表著購買力,錢之所向,就是利之所向!
明白了這個道理,儒家所謂愛惜民力的說法,也就站不住腳了。
守住山海關,就守住了整個幽州,而幽州擁有廣袤的牧場,是羊毛的主產區之一,而羊毛又是大宋商人垂涎的東西。
把握住了利益走向,王寧安就能向紡織商人發行債券,利用這筆錢去平縣采購軍需物資,源源不斷,供應前方。
這么干的結果就是不但沒有浪費民力,反而刺激了軍工產業,帶動了經濟,惠及無數百姓!
城頭上一排一排的床子弩,投石機,無數的火油柜,眾多的弩箭,弓箭……有一大群人生怕宋軍打敗呢!
柳羽可以不計代價,瘋狂傾斜。
每次遼兵沖鋒,進入500步之內,床子弩狂風暴雨般襲來,他們的人群中至少要減少四分之一。
再往前沖,投石機,猛火油,從天而降,爆炸,火光,又會帶走一小半的士兵。
等到他們沖到了城下,攀著云梯,拿著爬城索往上爬的時候,宋軍的弓箭、弩箭、灰瓶、滾木,像是不要錢似的砸下來。
有的遼兵被迎面砸中,生石灰滿臉都是,痛叫著,捂著眼睛,從云梯上摔下去,沒一會兒,眼珠子就被燒瞎了。
還有的遼兵被弓箭射成了刺猬,讓人怒火中燒的是大宋這邊火力這么強了,居然還耍無賴,他們的弓箭、弩箭頭上都抹上了毒藥,或者用糞水浸泡過。
只要射中,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也會要命的!
“無恥,卑鄙,小人!”
耶律洪基痛罵著,正所謂什么人帶什么兵,從宋軍的德行,就看得出來,和王寧安還真特么的像!!
別以為朕會怕了!
來吧!
看看誰笑到最后!
耶律洪基發了狠,一遍一遍,不計犧牲,不計代價,從早到晚,從晚到早……城外的尸體已經堆積如山,眼下天氣嚴寒,來不及收拾,尸體就被凍僵了,一層層鋪墊下來,竟然形成了一座小山!
三丈高的山海關在尸山的面前,居然顯得低矮起來。
遼兵踏著同伴的尸體,瘋狂沖到城下,他們除了帶著攻城的用具,還拿著錘子,鐵釬,猛砸城墻。
說到底,耶律洪基還是不相信在三個月之內,居然能造出一個做關城!
遼兵舉起鐵錘,猛地砸下去,城墻連點灰都沒落下來。
這些粗壯如熊的遼兵發了狠,一錘接著一錘,不停敲下去,整個山海關,就像是一塊石頭雕出來的,堅固異常。
也不知道砸了多久,兩臂一點力氣都沒有,錘子頹然落地,兩手全都是鮮血,虎口愣是被震裂了。
山海關不但不是樣子貨,反而比起其他城池還要堅固!
“哈哈哈!無知的遼寇,你們哪里知曉,六藝學堂的厲害!”
看著那些傻乎乎的家伙,柳羽放聲大笑,他真想就這么看著,但是又想起王寧安告訴他的話,除惡務盡,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
“拋!”
巨大的滾木落下,將遼兵砸成了肉餅。
開戰到了第二天,終于有一個遼兵敲下了一塊臉盆大小的水泥坨子,他像是得到了寶貝一樣,撒腿就往回跑。
突然后背和大腿傳來劇痛,他身體一晃,卻硬挺著沒有倒下。
一路鮮血滴答,跑到了耶律洪基的面前,轟然倒下。
耶律洪基沒有管遼兵,而是將水泥坨子拿在了手里,仔細端詳,入手很像石頭,可是仔細看,又不像。斷裂的地方,還能看出大大小小的沙石,均勻分布其中。
耶律洪基還不甘心,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猛地砍下去,只是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跡。
硬得令人驚駭!
再來!
繼續猛砍,砍得手臂發麻,額頭冒汗,水泥塊終于從中間斷裂,而耶律洪基的天子劍也卷刃了。
盯著斷裂的地方,耶律洪基懵了!
真的!
他涌起了強烈的無力感!
在不久之前,耶律洪基還迷戀大宋的東西,最讓他驚嘆的就是琉璃鏡,能把人照的清清楚楚,絲毫畢現,臉上多少斑點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契丹的貴女們,都不惜重金,購買兩三尺高的琉璃鏡,一天到晚,不停在鏡子前面晃來晃去,扭動腰肢,欣賞新的衣服首飾,迷醉在華美的打扮之中,不能自拔!
看到了眼前的水泥塊,耶律洪基很容易想到,多半這就是大宋新弄出來的玩意!
琉璃鏡淘汰了銅鏡,這個東西又淘汰了石灰三合土……漢人的腦袋究竟是什么做的,他們怎么這么聰明啊?
老天爺,你是不是把智慧都給了漢人?
憑什么他們就能弄出這么多了不起的東西?
我不服!
不服啊!
耶律洪基瘋狂吶喊著,他的眼睛變成了可怕的血色,身邊的人都忍不住心驚肉跳,有人仗著膽子道:“陛下,是不是退兵……”
沒等他說完,耶律洪基猛地奪過侍衛的一把刀,血光迸濺,人頭飛起。血水濺到了耶律洪基的身上,好似猙獰的厲鬼。
“退什么?誰再敢說退兵,立刻殺無赦!”
遼兵的攻勢仍在繼續,而且戰斗還更加猛烈,他們幾次踏著尸體,沖到了城上,所幸被宋軍的弩箭給射了回去。
雖然山海關的武器眾多,不怕消耗,但是人畢竟不是機器,總有疲憊的時候,宋軍也出現了傷亡。
契丹的射雕兒躲在其他士兵后面,不時向城頭偷襲,許多弟兄受了箭傷,更有人被射中,落下城池摔死。
整個戰斗,都在無比慘烈地進行著,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歇,城外的尸體,幾乎要把山海關也淹沒了。
“這個耶律洪基是不是瘋了?”
王寧安拿到了戰報,山海關的鏖戰已經打了5天,耶律洪基付出了不下1萬人的代價,他這是要干什么?
想來一個破釜沉舟,死磕到底嗎?
或許,他還有什么陰謀……
“他的確有陰謀!”
蕭觀音給王寧安送來了糧草的統計冊子,見他對著戰報發愁,蕭觀音咬了咬貝齒,斷言道。
王寧安抬起了頭,好奇道:“蕭姑娘,你知道?”
“嗯!”
蕭觀音點了點頭,“大人可知道草原的一個傳統?”
王寧安搖頭,“不知道。”
“小時候我爹講過,他說契丹建國之前,草原紛爭,戰亂不斷,部族的日子都過得很苦,每逢冬天,就是闖鬼門關。如果趕上了連綿不斷的暴雪,牲畜凍死,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一些年老體衰的人就會脫下身上的衣服,走向茫茫雪野,被凍死,被野狼熊瞎子吞掉,而留下來有限的糧食,讓青壯和女人活下去……”
王寧安聽著,深深吸口氣,半晌才嘆道:“這是壯士斷腕啊!”
蕭觀音譏誚道:“耶律洪基也算壯士?他就是個小人!無情的小人!”
王寧安沒有管蕭觀音的偏執,而是陷入了思索。
王者必須無情!
耶律洪基已經領悟到了,他絕對是一個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