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拉斐爾的話,泰爾斯不由得微微一怔。
黑洞里,黑先知的冷笑再度傳來。
米蘭達微微一震,捏緊了拳頭,看著拉斐爾的目光有些復雜。
該死的。
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她看著跟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拉斐爾,心中流過莫名的情緒。
科恩不爽地嗤笑一聲:“想法倒是不錯……可惜啊,自作聰明。”
拉斐爾聞言,目光一凝。
“如果沒有那些‘自作聰明’的人在黑暗中的貢獻,”拉斐爾側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揚:“你根本連站在這里的機會都不會有,卡拉比揚少爺。”
科恩看著拉斐爾,微微瞇眼。
“你知道嗎,”警戒官聳了聳肩,帶著滿腹的怨氣,對拉斐爾道:“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的族訓,‘勇者死于劍,智者死于謀’。”
“哦?”拉斐爾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眼神冷淡:“那我敢肯定,你絕對不會‘死于謀’。”
科恩一反常態,極快地理解了對方的嘲諷:“那也比你……”
“你們兩個,”米蘭達挑了挑眉毛,怒目圓睜,不滿道:“夠了。”
“看看場合。”
科恩和拉斐爾同時不屑地輕哼一聲。
泰爾斯和小滑頭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只見秘科的年輕人轉過頭,深吸一口氣,繼續話題:“至于第二個意外。”
“是倫巴。”
泰爾斯眉心一動:“倫巴怎么了?”
“他的人手非常高效,從康瑪斯到地下黑幫的人脈,甚至詭影之盾,他的行動可謂暢通無阻,井井有條。”拉斐爾凝重地回答。
黑洞的另一頭,傳來了微微加快的喘氣聲。
“為了防止努恩和暗室提前偵知倫巴的行動,我們曾經做過無數預案,也拋出不少誘餌,”拉斐爾低下頭,對著黑洞另一頭的人道:“但多虧了倫巴超乎尋常的效率和能力,秘科沒費太多心。”
“但直到昨夜,我才發現,倫巴做了許多原本不在計劃中的事情。”拉斐爾冷冷地道。
泰爾斯抿了抿嘴唇:“比如?”
“比如軍隊,”拉斐爾淡淡道:“在原本的計劃里,倫巴根本不需要這么多軍隊,但他還是將他們運送進來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果然如此。
渾濁的空氣里,傳來黑先知的冷哼。
“又比如你們,米蘭達和科恩,”拉斐爾看向他的兩位同期,目光略過深思的女劍士和疑惑的警戒官:“你們追尋著災禍之劍,追蹤著倫巴軍隊里那次魔能槍刺殺的線索,而一路追到了龍霄城。”
懷亞瞇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單刃劍,想起科恩和米蘭達對無回之鋒的懷疑。
奇怪。
夏蒂爾老師所教授的終結之力……
為什么會……
“這些意外,”就在此時,黑先知那瘆人的嘶啞嗓音突然幽幽響起:“你是怎么想的?”
拉斐爾微微抬頭,閉起眼睛:“我覺得有些不對。”
“有些不對?”
科恩嘆了一口氣:“就算是我都能看出來,你們被倫巴給耍了啊。”
但拉斐爾只是繼續閉眼沉思,理也不理科恩。
“還有一個問題,”泰爾斯忍不住出聲道:“你們搞明白了嗎?倫巴到底想做什么?”
無論是拉斐爾還是黑先知,依舊沒有回答。
幾秒后,黑先知突然開口:
“那你想通了嗎?”
拉斐爾眉間一動:“是詭影之盾搞的鬼?”
所有人又是一怔。
特別是泰爾斯。
他再次想起了倫巴和那個叫“釬子”的男人的談話。
泰爾斯沒有開口——他知道,也許秘科的兩人會為他解答疑惑。
但黑先知只是冷冷一笑。
“災禍的意外,不是努恩之死的理由,”只聽莫拉特陰冷地道:“倫巴的意外,也不在他厲不厲害,而在他是怎么做到的。”
聽著黑先知的聲音,泰爾斯突然覺得不寒而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黑先知的這句話里,似乎帶著奇異的情緒。
拉斐爾倏然睜眼,語帶疑惑:“難道說……”
黑先知的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都眉頭一皺,疑惑不已。
“西陸的鵑鳥里,有一類亞種,一般生活在星辰的東海領和南岸領,”黑先知繼續操著他嘶啞而瘆人的嗓音道:“它們產卵的方式很特別,總是將蛋產其他鳥類的鳥巢里,靠著后者的資源、照護和喂食,養大它們的后代。”
“因此,這類借著他人的巢穴,托養出自己后代的鵑鳥,又被稱為‘欺詐天使’。”莫拉特冷冷道。
泰爾斯眼神一轉:什么意思?
就在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疑惑萬分的時候,唯有拉斐爾久久不言,眉間聳動。
幾秒后,拉斐爾的表情定格回了他慣常的輕松與淡然。
“我想通了,”拉斐爾淡淡地道:“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從什么時候……”
“那不重要,”黑先知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重要的是,你準備好了嗎?”
拉斐爾深吸一口氣,在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下,他微微點頭:
“是的。”
“很好,”只聞其聲的黑先知冷笑一聲:“對你的考驗,現在才真正開始。”
拉斐爾站起身來,右拳緩緩捏緊。
下一秒,在所有人瞪大的眼神下,拉斐爾右臂上的那個詭異黑洞開始收束,那張大“嘴”周圍的可怖利齒,漸漸向著中間靠去。
“好運,殿下,”在黑洞的蠕動里,只聽莫拉特在微微嘆息:“可惜了,龍血。”
泰爾斯一愣,隨即意識到,他們跟黑先知的聯絡就要斷了。
幾乎是眨眼之間,拉斐爾手上的皮膚慢慢聚合。
那個黑洞就這樣消失了。
拉斐爾的手臂完好如初,光潔如故。
除了那個刺眼的受刑烙印。
莫拉特·漢森的聲音不再響起。
“該死,”科恩看著他的手臂,咬了咬牙:“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秘科的小手段,”拉斐爾搖了搖頭:“無關緊要……現在重要的是我們的下一步。”
不甘心的科恩正要繼續追問,卻被米蘭達一把拉住。后者神色清冷而哀戚地搖了搖頭,倒是把科恩的滿腔憤慨都噎在了喉嚨里,再也發泄不出來。
“下一步,”泰爾斯把目光從拉斐爾的怪物手臂上收回,按下心底的疑惑,問道:“什么意思?”
“我們不是要突圍嗎?”
拉斐爾搖了搖頭。
“我一直以為,災禍的突然發狂吸引了大部分的力量,導致了龍霄城的防衛空虛,所以努恩王才會毫無還手之力地被刺殺,”秘科的年輕人拉下右手的袖子擋住那個烙印,平靜地道:“我也一直以為,倫巴屬下的高效行動,是因為他御下有方、準備充足。”
“我錯了。”
“讓努恩王死得這么快的不是災禍的意外爆發,也不是倫巴的出眾能力。”
泰爾斯露出詢問的表情。
拉斐爾沒有讓他疑惑多久。
“努恩王身邊的防御如此空虛,絕不僅僅是因為對災禍的忌憚,還因為有人建議他這么做——比如將白刃衛隊全數派出,比如凈空巡邏隊,”拉斐爾露出一個微笑,像是解開了困擾多年的謎題:
“至于倫巴的行動,之所以能如此順暢,連軍隊都能悄無聲息地運送入城,也絕不是因為黑沙領的高效運作,而是他人有意的幫助。”
一瞬間,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其他人都有些不對勁。
米蘭達目光一閃,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向著一個方向緩緩轉身。
科恩看著米蘭達的動作,深吸一口氣,慢慢搭上腰間的劍。
懷亞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抬頭,臉色難看地握住腰間的劍。
羅爾夫也皺起眉頭,看向牢房盡頭的——那扇厚門。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扇門。
或者說,那扇門外的東西。
泰爾斯臉色一白。
下一刻,他和小滑頭就被懷亞和羅爾夫同時護在了身后。
拉斐爾的話仍在繼續,只是語氣凝重:“為了今天,您無法想象我們投進了多少資源和人脈,殿下。”
“當您踏上埃克斯特國境的時候,‘龍血’就已經是大勢所趨,無法回頭,”秘科的年輕人抽出自己的劍,他轉過身,面向厚門,深吸一口氣:“只憑區區一個倫巴,哪怕再加上他們的狐朋狗黨們,也根本無法反轉我們設定好的結局。”
拉斐爾的眼神變得無比凌厲:“但倫巴他們,卻偏偏做到了。”
“他們徹底破壞了秘科的計劃,將結局一舉反轉。”
泰爾斯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說……”
“他們在最劣勢的局面下扭轉了情勢:將努恩瞬間擊倒,把局勢都收攏在倫巴的手里,殿下,”拉斐爾轉過身,眼神平靜地看向牢房的那扇厚門:“他們就像那種‘欺詐天使’一樣,借著王國秘科的巢穴,借著我們悉心準備多年的計劃,孵化出他們想要的結果。”
所有人都進入了最高警戒,齊刷刷地看著那扇隔開牢房內外的厚門。
“這是黑暗中的博弈,只是我們搞錯了對手,”拉斐爾瞇起眼睛,一對眸子在黑暗中反射著紅光,“坐在棋盤另一端的,既不是倫巴,也不是他的朋黨,更不是什么詭影之盾。”
泰爾斯心中一動,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為什么努恩王會認為,災禍之劍參與了摩拉爾之死。
“這種風格,這種手段,據我所知,”拉斐爾點點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犀利:
“只屬于一個人。”
“一個我們一直以為,只會站在努恩王一側的人。”
沒有人說話。
泰爾斯輕輕地握住JC匕首,開始屏息。
身后,小滑頭顫抖地問:“又怎么了?”
泰爾斯搖了搖頭。
喀嚓。
厚門被打開了。
牢房里的所有人瞬間緊張起來!
一個人影緩緩步入這間昏暗的牢房。
腳步輕盈。
“抱歉打擾你們了,”來人操著溫和的嗓音,彬彬有禮地道,語氣和藹:
“只是你們遲遲不突圍……我就只好上來看看。”
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泰爾斯的眼神瞬間凝結住了。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那是一位慈祥和藹,穿著紅色外袍的老婦人。
笑容可掬。
“有信心引來血之災禍,那你們一定是有萬全的把握。”那道和藹的嗓音在繼續,語氣友善。
在泰爾斯復雜的眼神下,只見紅袍的老婦人——埃克斯特王國“暗室”的最高負責人,與黑先知齊名的情報頭子,被稱為“紅女巫”的卡珊女士緩緩地抬起頭。
她對著臉色凝重的拉斐爾,露出一個褶皺滿滿的笑容,淡然地說道:“所以,這位秘科的小朋友啊,我能否請求你,在回到牢房之前……”
“……交出星辰之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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