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埃爾和小巴尼看似勢均力敵的對決僅僅持續了幾分鐘。
納基話語剛落的下一秒,薩克埃爾就全身壓上。
刺耳的銳響中,他的劍刃被薩克埃爾的斧子以詭異的角度卡住。
小巴尼瞳孔一縮。
“你打得像個北方佬,”薩克埃爾的左臂斜交叉而上,準確無誤地拿住對手前擊的盾牌:
“想法卻依舊是星辰人。”
小巴尼咬牙頂住對方的力度,兩人面對面僵持下來,微微顫抖。
“須知,北方佬們心無旁騖……”
在力量的角逐中,薩克埃爾靠向近在咫尺的小巴尼,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從不猶豫。”
在所有人的驚呼中,薩克埃爾突然松開斧柄,任由小巴尼的劍刃劃過他的肩頭,帶出鮮血!
下一刻,還未來得及慶祝戰果的小巴尼只覺得腳下一虛,閃避不及的他就被薩克埃爾順勢借力,攔住腰腹,整個舉了起來!
該死!
小巴尼驚怒之間,只來得冒出這個念頭,就被薩克埃爾重重地摔落地面。
劇痛之下,頭暈眼花的小巴尼知道大勢已去。忍痛喝道:
“奈,塔爾丁!”
就在此時,兩道刺耳的風聲從薩克埃爾的腦后逼近!
電光火石之間,薩克埃爾急急閃身,堪堪避開從奈手上射出的兩只救命飛鏢。
等他再回頭時,迎接他的,就是塔爾丁毫不留情的刀鋒和劍刃!
塔爾丁的刀劍軌跡極為詭異,一時逼得空手的薩克埃爾不得不回退幾步,拾起一個雇傭兵留下的戰錘。
小巴尼則趁機跌跌撞撞地起身,狼狽地翻滾出戰區,被貝萊蒂一把扶住。
“怎么樣?”貝萊蒂沉穩地問道。
“他的身手沒當年那么利落了,體能也是,”小巴尼輕輕喘息,觀望著接替他與薩克埃爾對上的塔爾丁,“而且背上有個不淺的新傷,這讓他的動作有些滯澀。”
王室衛隊的囚犯們齊齊圍上來,重新為小巴尼找好武器,專心地聽著先鋒官和刑罰官的交流。
“很好,這么說,我們有機會?”
塞米爾摸著自己的劍,瞇眼問道。
泰爾斯看著他們的短暫交流,突然發現這就像戰爭中,一個小型的軍事會議。
小巴尼掃了一眼同僚們,沉默著。
幾秒后,他在眾人失望的眼神中搖了搖頭:“我不這么認為。”
“他的本能和意識依舊清晰。”
“隨時能把弱點變成優勢。”
小巴尼接過布里遞來的劍盾,用力咳嗽了一聲:“我甚至懷疑,他剛剛是故意讓我發現他背后的傷,引誘我攻擊側面,然后你們都看見了,如果我不攻那一劍,也許還不會這么快就……”
眾人齊齊一凜。
另一側,薩克埃爾和塔爾丁的動作都越來越快,后者的攻勢又怪又急,兵器交擊聲就像風鈴連響。
“那我們怎么辦。”貝萊蒂表情不變,仿佛不動的山丘。
小巴尼緊緊注視著塔爾丁的動作。
“塔爾丁的動作很賊,他能拖時間,但……”
他沒有再說話,但泰爾斯感覺得到,衛隊諸人的情緒都低落了下去。
小巴尼搖搖頭站了起來,眼神變得犀利:
“我一會兒再去換下他,這一次沒有試探,我會不計代價擊殺他。”
不計代價……
此言一出,貝萊蒂等人都沉下了臉色,塞米爾也皺起眉頭。
“巴尼……”納基表情猶豫,欲言又止。
但小巴尼卻臉色堅毅,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我會逼他讓出通路,你們趁機帶著王子殿下,向上跑,”他轉向泰爾斯,讓少年心中一緊:
“直到逃出白骨之牢,逃到地面。”
眾人頓時神色各異:
塞米爾皺眉抱臂,貝萊蒂沉默無言,布里漲紅了脖子支支吾吾,納基和坎農則對視一眼,情緒低落。
看著他們的樣子,泰爾斯冒出不妙的預感。
“很好,我們逃跑。”塞米爾諷刺地搖搖頭。
這話在薩克埃爾與塔爾丁的激斗聲中微不可聞,但聽在眾人耳中,卻重若千鈞。
小巴尼沒有理會塞米爾的嘲諷。
他沉默了一會兒,重新開口:
“如果我和奈沒成功,而他又追上你們了……”
他平靜地掃視著每一個人,緩聲道:
“接下來頂上去的順序依次是塞米爾、坎農,然后是布里,納基,最后是貝萊蒂……”
聽到這里,泰爾斯心中一沉。
頂上去……
他們這是要……
“每個對手的戰斗風格不同,接替之間差異很大,薩克埃爾適應起來需要時間,能拖更久……”
塞米爾冷哼一聲:
“多久?”
小巴尼猛地回過頭:
“能多久就多久!”
他冷冷地截斷塞米爾:“明白了嗎,次席掌旗官?或者你不滿意自己排在第一個?”
塞米爾輕哼一句,不再作聲。
泰爾斯注意到,小巴尼對塞米爾的稱呼已經不再是“懦夫”。
少年看著這些臉上帶著烙印,襤褸骯臟卻神情嚴肅的人們,不禁開口:
“事實上,我們也能幫點小忙……”
但小巴尼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
“不,你必須逃走,殿下,”小巴尼扶上泰爾斯的肩膀,眼中情緒微漾,“逃到刃牙營地,借你的身份去找到軍隊。”
泰爾斯蹙緊眉頭。
小巴尼凝重地轉向激斗中的薩克埃爾:
“讓他們用騎兵的鐵蹄和魔能槍——來討還公道,洗雪冤屈。”
衛隊的眾人們呼吸急促起來,
納基張開嘴,欲言又止。
泰爾斯再也忍不住了,他甩開快繩把他向后拽的手,向前一步:
“你們真打算死在這里嗎?”
小巴尼輕輕一頓。
“死?”
“當然不。”
他轉過身,望了一眼白骨之牢的昏暗景象,神色復雜地舒出一口的長氣:
“今天,我們才算‘活’在這里。”
語氣蕭索。
泰爾斯登時一怔。
聽聞此言,本來還稍有波動的衛隊們像是啞了一樣,同時沉默下來。
“而我很榮幸與你們并肩作戰,衛士們,”小巴尼背對著他們,握著劍柄按在心口,輕輕嘆息:
“愿傳承不滅,帝國永恒。”
一片沉默。
小巴尼的身后,貝萊蒂面無表情地舉起拳頭,輕輕砸上心口。
除了塞米爾,衛隊諸人紛紛舉起拳頭,同樣輕砸前胸。
看著他們的樣子,泰爾斯只覺胸膛一緊。
還不等略有悵然的泰爾斯調整過來,下一秒,小巴尼就爆發速度,掠向戰場!
“塔爾丁!”
他暴喝出聲!
原本漸漸不支的塔爾丁聞言毫不猶豫地退后,以一個不怎么好看的姿勢翻出戰場。
薩克埃爾皺眉轉身,馬不停蹄地再次迎向小巴尼。
“來,我們了結這一切,守望人!”
兵刃相接,小巴尼表情猙獰。
這一次,他的動作明顯比剛剛要危險得多,大開大合,絲毫不在意自己!
這讓薩克埃爾不由一凜,那種危險感再次襲上心頭。
他知道,這次,對手是認真的。
“現在開始,我接過先鋒官的指揮權。”
另一側,納基剛剛扶住渾身大汗退下來的塔爾丁,貝萊蒂就果斷地對眾人開口:
“巴尼會給我們創造突破的機會,我們就趁勢突進到階梯,什么都不用管,全力向上,如果薩克埃爾攔住其中一人……”
他望了所有人一眼,答案不言自喻。
衛隊們看了一眼場中的薩克埃爾,紛紛行動起來。
泰爾斯被貝萊蒂抓住手臂,向前拉去。
他看著幾乎放棄了防守,以決死之志瘋狂沖擊著薩克埃爾的小巴尼,以及一直掠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捏著飛鏢的奈,心情難受。
有沒有……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就在此時,另一只手臂憑空伸來,死死按住貝萊蒂的肩膀!
阻止他和泰爾斯繼續向前。
泰爾斯不由一驚,其他人也紛紛一怔。
貝萊蒂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攔住他的人:
“塞米爾,你——”
“如果照小巴尼的做法,我們都會死的。”塞米爾冷冷地道。
他轉向泰爾斯,眼露寒光:
“包括他。”
塞米爾的警告眼神讓泰爾斯心中一凜。
貝萊蒂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如瘋子般進攻的小巴尼,隨即怒顯于形:
“那是最好的辦法,更是先鋒官的命令……”
但他沒說完話,就被塞米爾狠狠打斷:
“我們要足足向上爬十八層才能到地面!”
只見塞米爾指著薩克埃爾,斬釘截鐵地道:
“而我們剩下六個人,就算一個個不要命地上,就能拖住他哪怕六分鐘嗎?”
貝萊蒂一愣。
“你跟他都做過刑罰官,貝萊蒂,上面有不少特囚都是你們從王都押送來的——他熟知這里的地形,遲早會追上來的。”
“那不是什么好辦法,用你的理智想想,我們逃不掉。”
塞米爾嚴肅地看著每一個人:
“必須另尋出路。”
逃不掉。
貝萊蒂沉默下來。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其他人也紛紛一凜。
另尋出路。
泰爾斯心中一動。
貝萊蒂沉默寡言卻性情剛強,他不悅地看著塞米爾的行為,正要發作,但泰爾斯卻突然出聲:
“你的意思是,你有主意?”
塞米爾點了點頭,指向石階:
“往下到底層,我知道一條路,一個神秘出口……薩克埃爾并不知道,也許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泰爾斯眼前一亮:
“你是說,白骨之牢的另一個出口?由煉金之塔的法師們建造的?”
煉金之塔。
貝萊蒂皺起眉頭,跟塔爾丁對視了一眼。
塞米爾轉向其他囚犯們,語氣略顯急躁:
“相信我,那是我們——災禍之劍們原本準備的后路,我們的首領做事周密穩妥,他說有,那就一定是真的。”
貝萊蒂狐疑地看著他:
“那你們的首領……他人呢?”
塞米爾頓時一塞。
他滿面復雜地看向泰爾斯:
“問他。”
泰爾斯挑了挑眉,下意識地把手上的劍背到身后。
他勉強笑著轉移話題:“那個……應該是真的,詭影之盾和他們曾經為了這件事打起來。”
“那個出口,你確定行得通?”
塞米爾喘著氣,無視著周圍眾人不悅的眼神:
“瑞奇已經找到了黑牢,不是么?”
“哪怕行不通,被追上之后,死在爬樓梯的路上或是下樓梯的路上……你愿意選哪個?”
泰爾斯皺起眉頭,目光越過激斗的兩人,看向他們身后的階梯。
向上……
向下……
戰場中,小巴尼不要命的一擊狠狠撞中薩克埃爾的肋部,卻被他一個膝撞擊中,兩個人同時悶哼著后退。
“我知道你們的打算,”薩克埃爾瞥了一眼遠處的眾人,有看看自己身后的石階:
“那行不通。”
他的對面,小巴尼顫抖著舉著盾,感受著手足的麻木。
糟糕。
這場戰斗比他想象中更難。
薩克埃爾知道了他的決心,所以一直擋在石階之前,不給他們任何機會,準備用最保險也最省力的方式……
磨掉他。
“只要我干掉你,”小巴尼咬牙道:
“就行得通。”
必須……爭取機會。
他再度撲上!
另一邊,貝萊蒂沉默了一會兒,但依舊搖頭:
“巴尼正在全力給我們爭取機會,他選的路可能希望渺茫,但我不會拿王子的性命跟你冒險……”
塞米爾一步踏上,按住貝萊蒂的肩膀,咬牙道:
“明知是必死的命令,還固執向前,這是愚蠢!”
貝萊蒂雙眼冒火,一把推開塞米爾!
“刑罰官貝萊蒂,”眼見兩人就要打起來,泰爾斯發話了:
“也許值得一試——他說得對,我們逃不掉的。”
貝萊蒂臉色一變:
“殿下!”
但泰爾斯搖了搖頭,握緊手上的長劍。
“以璨星的名義,我今天才把你們放出來。”
“比起看著你們一個個去送死,”泰爾斯看著遠方,目光幽深:
“我寧愿冒險。”
他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齊齊一怔,就連急著反駁的貝萊蒂也話語一滯。
快繩吐了口氣,聳聳肩:
“啊,這就是他。”
衛隊的眾人沉默了下來。
此時,小巴尼怒吼一聲,整個人撞上薩克埃爾,兩個人滾作一團!
“無論向哪里,我們必須走了,”
一直注意著戰斗的塔爾丁抓緊手里的刀劍,感覺到了什么:
“現在是巴尼攻勢最強的時候,薩克埃爾也許騰不出手來阻止我們。”
貝萊蒂瞪著眼睛,看了看塞米爾,又看了看泰爾斯,似乎在猶豫。
納基小心翼翼地插話:
“我覺得,殿下說得很有道理。”
“而且……我討厭爬樓梯,更討厭被追著爬樓梯。”
貝萊蒂的眉頭越蹙越緊。
泰爾斯沒有再管猶疑中的衛隊,而是轉向戰斗中的兩人,臉色緊繃。
“如果我們要向下走,有沒有可能救下巴尼和奈?”
貝萊蒂抿著嘴,神情不忍:
“殿下,但是……他們本來就準備犧牲在這里。”
泰爾斯握緊拳頭。
塞米爾冷哼一聲:
“薩克埃爾不是丟個飛盤就會乖乖跑遠的獵犬。”
他看著越來越激烈的戰斗,寒聲道:
“必須有人牽制住他——在他把我們大卸八塊之前。”
牽制住他……
泰爾斯注視著薩克埃爾,狠狠蹙眉。
“你們剛剛說,混沌千軍的關鍵,在于超越常人的感知、觀察和注意?”
貝萊蒂嘆了口氣:
“是的。但是殿下,請您務必三思……”
然而少年沒有理會他,而是轉向其他人,喃喃復述道:
“感知,觀察……”
泰爾斯突然抬頭,掃視著眾人:
“難道薩克埃爾就舉世無敵了嗎?”
“就沒有人能夠打敗他?打敗刑罰騎士?”
衛隊的囚犯們面面相覷。
不少人顯然還在塞米爾和貝萊蒂,在命令與冒險的分歧中掙扎。
“有的。”
正在此時,納基卻幽幽發話:
“薩克埃爾的成名之戰,還有后續。”
后續?
泰爾斯瞇起眼睛。
納基聳了聳肩:“依然是大巴尼說的……”
“當年輕的薩克埃爾擊倒了四十個對手,讓北地人都面如土色的時候,那個大叔來了。”
泰爾斯奇道:
“大叔……什么大叔?”
衛隊的囚犯們彼此對視著。
納基抬起頭,看了一眼與小巴尼相持不下的薩克埃爾:
“那是薩克埃爾此生唯一的敗績,最在意的敵人,也是他深藏心底的恥辱——他此后數十年兩度挑戰對方,都未能取勝。”
泰爾斯頓時一凜。
唯一的敗績?
納基看著遠處面色沉穩的薩克埃爾,嘆息道:
“不僅僅因為落敗,更因為敵人的技藝、血統、身份——總之,那個大叔的所有一切,都讓薩克埃爾無比在意,無地自容。”
最在意的敵人。
泰爾斯轉著眼珠。
“最重要的是,他們交手之前,在所有人的面前……”
納基的話還未說完,他像吟游者一樣,帶著淡淡的慨嘆和可惜道:
“那個傳奇的大叔,他對年少氣盛的薩克埃爾說了這樣一句話……”
一句話……
聽著納基的話,泰爾斯的瞳孔慢慢地縮緊。
幾秒后,小巴尼吃力地頂住薩克埃爾的反擊,倒退幾步。
他剛剛成功地給薩克埃爾留下了一道劍傷,但卻沒能把巋然不動的對手逼離開原位。
可惡,這樣下去,他們找不到突破口……
正在此時。
“卡斯蘭·倫巴!”
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高亢尖利,飄蕩在地牢里。
“記得他嗎?”
思考中的小巴尼愣了一下。
聽見那個名字,與他對峙著的薩克埃爾渾身一顫!
一張不曾褪色的面孔,滿滿浮現在他的眼前。
刑罰騎士瞥了一眼正在喘息的小巴尼,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看向站在一眾衛隊身前的泰爾斯。
貝萊蒂的表情極為緊繃,塞米爾全神貫注。
但這都比不上泰爾斯接下來的話。
泰爾斯盯著薩克埃爾,輕聲道:“卡斯蘭死了,死在他徒弟的手里。”
薩克埃爾的眼眶慢慢睜大。
卡斯蘭。
卡斯蘭·倫巴……
刑罰騎士的心跳慢慢加快。
“死……死了?”他似無所覺地反問。
“是的,撼地的卡斯蘭死了。”
只見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
“但那個戰勝他的人——縱橫不敗、無敵西陸的最強男人,白刃衛隊的‘隕星者’瑟瑞·尼寇萊……”
薩克埃爾靜靜注視著泰爾斯,表情漸漸迷惘。
仿佛回到了過去。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按捺住越來越快的心跳:
“他并沒有忘記你,忘記他老師的對手。”
“在你坐牢的日子里,他托人給王室衛隊帶了一句話。”
泰爾斯緊盯著迷惘的薩克埃爾,咬牙道:
“一句你很熟悉的話。”
他不出所料地看見,薩克埃爾的眉毛緩緩縮緊。
一句……
很熟悉的……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
想象著六年前,那個在酒館里請他喝酒的老頭,想象著后者那股豪邁雄壯而氣勢奪人的樣子。
“來吧,南方的小屁孩。”
只見泰爾斯氣定神閑,淵渟岳峙地把雙手背到身后,粗聲輕蔑道:
“我可以讓你……兩只手。”
那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了。
薩克埃爾僵硬地盯著泰爾斯,紋絲不動,仿佛失去了知覺。
“不……”
他顫抖著喃喃道。
“不……”
薩克埃爾低下頭,整個人緩緩地含起胸,頸部的青筋根根暴起,兩臂的肌肉寸寸成型。
“不……”
看著垂頭低吟的刑罰騎士,泰爾斯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喉嚨。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氣自腳底升起。
獄河之罪不安地在血管里咆哮。
緊接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在地牢里炸響!
“不!”
還不等泰爾斯反應過來,猙獰怒吼著的薩克埃爾就瞬間暴起,如山崩海嘯般向他沖來!
“卡斯蘭——”
氣勢驚人!
泰爾斯頭皮一涼,他身后的衛隊們正要行動,兩道勁風就從薩克埃爾的身后響起。
但雙目赤紅如野獸的刑罰騎士仿佛背后長眼,手中戰錘仿似無意地往身后一飛,小巴尼的奪命長劍就應聲而偏,撞上奈從另一側射來的飛鏢!
只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傷痕。
那一刻,在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那個身影。
那個一如多年以前,背著雙手,昂然挺胸,輕蔑嘲笑著他的人。
“——倫巴!”
薩克埃爾的表情猙獰兇狠,沖勢無可抵擋!
那一刻,泰爾斯感受著獄河之罪的無盡沸騰,咬緊牙關,下定決心。
下一秒,他閉上眼,轉過身。
背對刑罰騎士。
追在薩克埃爾身后的小巴尼心中一慌,跟同樣死命回追的奈對視一眼。
但不等他吼出聲來,泰爾斯背在身后的手里,突然滑落了一件東西。
啪嗒。
那是一個圓球。
它掉在地面上,彈了一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圓球在泰爾斯與薩克埃爾之間微微一顫,嗡嗡作響。
薩克埃爾的理智瞬間恢復,隨即蹙緊眉頭。
那是?
地面上,那個奇異的金屬球體自由地蹦蹦跳跳。
仿佛天真快樂、不知危險的孩童。
我討厭這個——這是薩克埃爾最后的念頭。
下一刻,泰爾斯只感覺到一陣無與倫比的沖擊,從他的背部襲來!
“呼——”
把他的全身吞噬!
“轟!”
那一瞬,驚天動地的巨響平地炸起!
而奇異的煉金球如山崩地裂,釋放出可怕的能量,爆發出無盡光芒!
刺目。
耀眼。
華麗。
完全吞沒了這個小小地牢里的……
所有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