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鄉,在粵地又被稱之為龍獅之鄉,向來以舞龍舞獅而聞名,起勢奔撲,騰挪飛轉,麒麟走樁、驚龍步、舞獅抖勁,本就需要強大的腰力馬力,數百年的琢磨與積累,在化為拳術之后,整個宣泄出來。
自從將獅子舞、飛云步、鳳點頭三套拳術合而為一之后,德鄉就隱隱有粵地第二武鄉之稱,名氣越來越大。
“四老爺,這一次,真的要請郭京師傅出馬啊,不能丟了我們粵地拳師的臉面。”
“我午隆一輩子不求人,這一次依老賣老,還請看在老夫曾跟上一輩郭師傅多年交情的份上,請小郭師傅出來一見。”
迎客亭中,三個胡須斑白的老拳師,正在圍著德鄉鄉長不斷的打躬作揖,這幾位,雖然在粵行不是什么會老,但卻是粵地武行中的老前輩,名聲極好、最喜提攜晚輩。
鄉長滿臉為難:“三位老師傅,不是我不讓你們進去,只是郭師傅不同意,我也不敢私做主張啊。”
“車家溝與五象館先后封山閉館,如今粵地大拳師中,唯一能夠出面的,就只有郭師傅了,不能讓那些倭奴人踏著我們的脊梁骨上京啊,不然我們粵地武人以后還有什么臉面?”
鄉長咬了咬牙,道:“好,那我再催一催。”
語罷,他便出了亭子,走到德鄉中間一座清靜幽雅的院子外,敲了敲門,道:“郭師傅,我是老李。”
話語一落,一個小童身穿麒麟花服,提著個水缸大的鐵獅子,皺眉道:“老李,不是跟你說了,郭師傅在會客,你催什么催,這天又沒塌,你急個什么。”
鄉長‘唉’了一聲,道:“不是我急啊,實在是那幾個老師傅——”
“等著!”
這一等,就等到了細夕陽落山,大門依舊沒有半點打開的跡象。
就連最后一位粵拳大拳師,都已經不打算撐場面了嗎,一時間,就連這位并不算是武行的老人,都不免感到一陣悲哀,夕陽,落山了嗎?
………………
“長眉拳、佛龍拳、岳家拳、朱家拳、弓步十拳掌、太乙鉤龍手、詠鶴八形,十幾門粵地拳種傳人聯手向使節團挑戰,一敗涂地,嘖嘖,這些小拳種的傳人,比起那些正值當打的家伙,倒是有骨氣的很,只是,怕也就這樣了啊,”朱三癡哈哈笑道。
這位朱保仔的第三義子,鐵鯊艦艦主,不知何時脫離了使者團,出現在這里。
郭京冷冰冰的看著他,好半晌,才道:“朱寶仔這樣做有什么好處,他不是正大張旗鼓的要跟朝廷議和嗎?”
“這就不是您該關心的事了,”朱三癡笑嘻嘻的道:“您只要知道,這事您不插手,您兒子過幾日便會乖乖回來,您若是出于義憤插了手,那可就不好說了。”
郭京鳳眼一睜,一股駭人的殺氣爆發而出,那大廳門板上幾十座銅頭鐵獅子,就像是有了靈性似的,大嘴時張時合,仿佛一下子多了幾十只活麒麟在眼前晃來晃去。
獅飛鳳精義——百獅拜麒麟!
這一招,是三套拳術中的殺招勁力融為一體,寓意是麒麟出巡,百獸降伏,百邪辟易,乃是融合拳師的精氣神,模擬獅虎龍麒麟等神物獸類的神韻,比之虎豹合擊、熊經鳥申這類雙獸合擊之術,怕還要強上十倍。
誰知這朱三癡不懼反喜,哈哈大笑道:“誰都知道,老頭子麾下的第一大海盜,是我家大哥朱婆龍,他的龍王拳不在你們這些大拳師之下,我朱三癡練拳比他晚,年齡比他小,名氣比他低,但海上的風浪誰能說的準,你們怎知道老子不會迎頭趕上,海盜大王這名頭,二十年前是蒙天斑,二十年后是我義父,下個二十年,誰做還不一定了呢!”
伴隨著他的每一句話,地面都仿佛顫了三顫,有些舞獅架子和大鼓都被震的掉了下來,在對方的天地拳勢,硬生生的破出一條縫隙來。
“老子就跟你斗一斗!”
………………
而在粵行本身所在的九層佛塔中,留守在此地的粵地拳師們各個神情悲憤,第一層的巨大演武場上,使節團中的倭奴國強手盡在于此。
他們之中,有面涂獸紋,身材肥脹好似充了氣的丑惡大胖子。
也有背繪鬼神紋身,手腳粗壯的長發大漢。
還有身穿簡陋倭服,頭戴斗笠,手握紫青色寬厚倭刀的流浪武士。
雙眼突起,嘴里居然長出四顆反牙的的柔術猛鬼。
還有光著手腳,頭扎馬尾辮,滿臉漫不經心的中年老男人。
身材瘦長、身穿陰陽袍子的竹竿人。
青色短袍,面上帶有一道刀痕的二刀流的刀客。
身穿大紅倭服,面繪濃妝,不男不女的怪人。
除此之外,還有十來個頭頂高尖烏帽子,面帶慘白面具的倭奴國神秘僧侶。
而除了主擂臺外,還有三座小擂,這三座擂臺中,就是匯聚倭奴國國內十個最強豪強,才湊集的僅有的三個中原大拳師級的強者,當然,在倭奴國,這叫做鬼神武者。
一個是身材不足四尺,滿臉衰老,黑斑點點,頭戴破檐斗笠,身穿臟舊倭服,握著一口更加油膩臟黑的長刀,似乎因為打斗的無聊,沖著瞌睡。
此人便是橫行倭奴國五十載的第一神刀——宮本刀神!
還有一位,渾身裹在黑紅交間的沖角獸毛大鎧中,提著一口黑鋼錫杖,面具上刻的是倭奴文的佛經,坐在擂臺上兩天兩夜,半點動靜都無,看上去既像是戰神,又像是鬼神,誰也不知他的來歷,只知道他是香神道的護寺神將,鬼神丸!
最后一個,便是尾田家的肢體機器,鐵手盜的大頭目魔手怪,當年敢于在萬軍叢中刺殺洪大帥,險些改變戰局,卻又在失敗之后,沖出重重圍殺的剛柔手第一人尾田剛。
這三位雖然看上去半點動靜都無,但是龐大的氣勢無時不刻的在壓制著最中間的擂臺,讓中間那位血跡斑斑的撈老者,精神更加疲憊,就像是即將燃盡的燭火,隨時都將滅去。
“承讓了,”跟他對敵的那位踢拳道弟子忽然停止了動作,詭異的一笑,跳下了擂臺,而片刻過后,又是一位剛柔手的倭奴傳人跳了出來。
“請賜教!”
哪怕是大拳師,體力也經受不住這些倭奴國人的車輪戰,事實上,他早就已經筋疲力竭了,現在只剩下一口氣在支撐,因為除了他之外,其他的粵地拳師,早就已經筋斷骨折,躺在地上一大片。
“師父!”
“曲師傅!”
這些年輕拳師看著這位威望極高的粵地老拳師,在擂臺上遭受這些倭奴小人的羞辱,一個個目眥欲裂,恨不得以身代之。
這可謂是粵地拳師最后的脊梁了。
剩下的,都只是給脂粉銀錢給堆出來的軟骨頭,拳術再高,照樣是軟骨頭。
一聲脆響,曲師傅面色一白,冒著被敵人一記手刀戳入肩膀的瞬間,三才步一轉,幾乎流干的氣血左右一晃,幾十年陰陽樁法的拳架子奇妙的一變,換身拗步挑掌,頓時把這位竹濤流寸手傳人打翻在地,趁勢反身三錘,三聲重響,直接把對方錘死在地。
這是兩天以來,第一位被打死的倭奴國拳師,而粵地的拳師們,早已死傷了十幾位,還有更多沒有戰力的。
“打夠了嗎?”一位頭戴鐵盔的大漢一字一句的道。
“嘿嘿嘿,將軍百戰死,我這個練拳的老家伙,最后能死在擂臺上,也算是死而無憾了,”曲師傅雙眼充血,沙啞的道。
“看看你這狼狽的模樣,你難道不認得我了嗎,是你!?”鐵盔男將頭盔打開,露出一張滿是燒傷燙傷的臉面。
但這張臉面,曲師傅到死也不會忘。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