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罪并罰下來,這已經非關死活了,而是要怎么死的問題。想必荊棘堂的涂盡大人,又會有新穎的點子。
不管這只海納袋是如何交到悠吾手里的,寧小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它追回。可是這事情發生在淩砂江戰役結束之后,距現在已經過去了快要六天,取走袋子的人,還會呆在隱流大軍當中嗎?
最糟糕的是,聯想起淩砂江戰役當中對自己出招的巨地獺,她都有八成的把握是陰九幽的分身對這小管事出手了。
她站起來,在帳中走了數圈,感受到久違了的焦躁。陰九幽的分身換皮囊就像換衣服一樣,事兒又過去了這么久,他早該溜出隱流大軍,逃之夭夭了吧?
這比泥鰍還滑溜的家伙當真可惡,捉拿她不成,就又生一計出來。
想到這里,她突覺不對。
淩砂江戰役之后,敵我雙方都偃旗息鼓,周圍連小規模的戰斗都停止了,因此并未再往外派出兵員。隱流大軍一路往東,中途就算有停留也是在地勢平整的開闊地帶安營扎寨,若有人偷偷出營,那真是和尚頭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啊。禽妖倒是可以飛上天,但他們的編制與陸地妖怪不同,連宿營都不在一起,平時要碰面都難,陰九幽分身未必夠得著他們。
也就是說,無論陰九幽的分身附在誰身上,想逃出隱流軍營的機會只有一個——現在!
隱流剛在平水關外修好了榷場,這也意味著從軍中派出去了妖兵干活兒;另外,既然已經抵達城池,隱流就會放部分妖兵進城。畢竟長途奔波,尤其是大戰之后。雄性都需要釋放一下積攢起來的壓力,所以這幾晚紅倌坊、酒樓食肆的生意都會格外火爆。不過隱流妖兵人數有三十余萬,不可能全數進城,所以按慣例是分批進入,每批不得超過三個時辰就要回返。
隱流大軍抵達這里,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了,所以第一批妖兵已經入城!
想到這里。她再不猶豫。握住胸前的魔眼輕聲喚了句:“長天!”
醇厚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嗯?”
她言簡意賅地將此事說明,末了道:“現在追捕,或許他還未走遠。”
她話音剛落。就有一股浩大的神念從中軍大帳升騰而起,如同風暴般迅速掃過了整支隱流大軍。每一員妖兵,包括寧小閑在內,都感覺到身體微涼。似是突然浸入了冰水當中,極是清晰地感受到這股神念當中蘊含的暴戾、冰冷和憤怒。只這么一掃。人人都感覺到自己從內到外被看了個透。
神威如岳。
每個人都停了下來,不敢動作。
幸好只是這么短短的一剎那。接著,這股神念擴展開來,似是無遠弗屆。將三里之外的平水關也納入其中,一掃而過!
這個龐大的、生機勃勃的城市突然間安靜下來,連夏蟲都停止了輕鳴。當是凡人凡物也感受到了這股無以言述的力量。
長天的神念,從每一個生靈身上掃過。搜尋那一個神魂與軀體不匹配的特例,隨后才收了回來。
幾息之后,城中突然亂作一團,娃娃的尖啼,女人的哭泣聲,貓狗和其他牲畜的吠叫聲,亂作一團。許多凡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卻知道這必然是有可怕的妖力作怪,不禁都兩股戰戰。
而在一片混亂當中,長天冰冷的聲音在平水關每一名隱流妖兵的耳邊響起:“二百息內返回隱流大營。失期者——”
“斬!”
平水關距離隱流軍營不過三里,哪怕是最笨拙的妖怪也能快速往返。只不過夜色漸濃,很多妖兵已經身處溫柔鄉中倚紅偎翠,現在得了命令卻要提起褲子就跑,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不過既是神君大人親自動用神通來下令,那么實在沒有不遵守的理由。許多妖兵被并入隱流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到長天的聲音。
他沒有讓寧小閑久等,幾乎發布完命令之后,就通過魔眼傳音給她:“無果。”
她心里驀地一沉。對于長天的神通,她自然是相信的。若說陰九幽本尊親來,或者還能逃離他的神念搜查,可是區區一個分身卻沒有這樣的能耐。
也就是說,陰九幽的分身,已經不在隱流軍中或者平水關內了!
此時長天在中軍大帳內也點了涂盡和另五名妖將出來道:“隱流妖兵的服色太顯眼,陰九幽的分身到了平水關內,必然另換了一具軀殼,但修為不會太高。你們各領三十人,速去追趕落單的修仙者,或仍可捕回他。”隱流大軍一路東進,走得堂堂正正,只要不是太不問世事的修仙者,一般都知道它的線路。并且大軍周圍撕殺激烈,普通修仙者也不愿意來做這遭殃的池魚,所以這段時期平水關內的修仙者人數很少,若按常理推斷,其中出現高階修仙者的機率應當是極小的。
至于為什么說要找“落單”的?那更簡單了,現在已然入夜,就算這城中有隸屬于某個仙宗的門徒也不會在半夜匆匆結群離城,偏偏陰九幽分身就算找到了合適的皮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得越遠越好,免得被長天逮住,所以必然是只身上路。
涂盡的本事自不必多言,并不懼怕同是魂修的陰九幽分身。另外五名妖將則伸出手掌,長天彈指丟出五個淡金的符號,印在他們掌心當中:“如若靠近了陰九幽分身,這個符號會變得更亮。并且有它在手,陰九幽的分身就不能奪取你們和手下的軀殼。這符號十二個時辰內有效。現在,速去!”
六人領了命,自行點兵分赴不同方向而去。
事既至此,寧小閑早已鎮定下來,一邊辦理手上事務,一邊等待消息。果然半晌之后,空氣中有波動一閃而過,長天的身影徐徐浮現在這帳中,即開口道:“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前去搜捕。這些物資的來龍去脈可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