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點了點頭道:“根據我查到的情況,遺失的巨靈炮和龍象果,原為主事高智所持有,他在淩砂江戰役中身亡后,海納袋被揀了回來,已歸在火工營的庫房里頭鎖存。這就是為什么直到現在也沒人來報告他的海納袋遺失的緣故。”
“怎么會落到一個小管事手里?”
“事出湊巧,悠吾的前任也在戰中死去,所以提拔他上來補位。那么當上管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領取海納袋,只是分配給他的不是前管事的袋子,反而變成了高智的。所以我們都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長天“嗯”了一聲:“發放物資這人,可找到了?”
她揉了揉眉心,煩惱道:“就是不曾!根據主簿做好的文書來負責給管事們發放物資的,是花貍妖郁江。我已查到,戰后第一天就是他當值,將海納袋發給了悠吾。問題是,這家伙隔天就消失無蹤,到現在也還沒露面。他位階不高,所以火工營也沒將他失蹤的消息上報給我,只是換了一個人去輪班。”
長天聽到這里,只說了句:“大抵是被滅口了。”見她滿面懊惱之色,安慰道,“莫要如此。幾十個龍象果,一臺巨靈炮也改變不了戰局。”
寧小閑不安道:“火工營歸我所管,卻出了這樣大的岔漏還無人發覺,我當真慚愧。”
“你我久不在軍中,管理必有疏漏。”長天撫了撫她的頂發,見她仍是郁郁不樂,于是道,“先記你責罰。回頭補上,這樣你可滿意?”
她嘟著嘴,點了點頭。
“我既然解開了巴蛇之力對隱流的影響,那么和其他仙宗一樣,這樣的背叛和細作遲早難免。”長天沉吟道,“后面我會多用神念掃視,不過料想經過這一回。陰九幽的分身不敢再輕易混進來。另外。去尋平時與這郁江交好的妖兵,看看是否能夠弄到他手里的物件,等涂盡回來之后再想辦法。”
可惜。天不從人愿。
分出去追捕陰九幽分身的幾支隊伍,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全部返回,卻都是兩手空空前來告罪。
陰九幽分身華麗地從整個隱流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一想到這個,她就很不服氣。然而作為最特殊的一類修仙者,人群越是大量聚集。魂修就越是如魚得水。軍中、城市,都是他的主場。
這一天晚上,寧小閑和長天、涂盡離開隱流大軍,站在距離平水關四里之外的墳場里頭。這種地方向來陰氣森森。一個個鼓起的墳包中間又有地鼠、狐貍和野狼等物出沒,并且時下是五月,夜里常有鬼火在這片地區飄來蕩去。配合著野獸的嗚咽怪聲,能把人的魂兒都嚇飛。
幸好她也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此刻面色如常地看著涂盡在墳場里鏟出一小塊平地,然后擺上一架香案,再取出幾根灰白色的毛發。
將高智的海納袋錯發給悠吾的花貍妖消失得太突然,隨身物什都不曾整理。據說他為人孤僻,在軍中也沒甚朋友,所以這幾天行軍,與他同帳的伙伴將他的東西都丟掉了,只留下來一卷鋪蓋。這幾枚貍毛,就是從鋪蓋上刮下來的。
再深查下去,這頭貍妖是兩年前投入隱流的。按理說,它呆在隱流里的時間太短,還不能接觸軍用這個級別的物資,不過它活兒一向干得又快又好,又是任勞任怨,從不偷懶摸魚,深得高智主事的信任。并且隱流這次東征,動用的妖兵數量是前所未有的龐大,后勤人手明顯不足,所以這一次它被破格提拔來參與軍需發放的輪值。
不過事后它既然沒露面,寧小閑就推測是陰九幽分身順手將它殺了,以免東窗事發,畢竟他還要在軍中混上幾天,等待隱流抵達平水關。所以現在涂盡要做的,就是嘗試著將這小貍妖的亡魂招來,仔細詢問。
當然,要行招魂之術,首先就要離隱流大軍越遠越好,軍煞之氣乃天下陰物的克星,除了陰九幽這樣的特例,哪種陰邪鬼物也不愿意靠近大軍營地。并且長天也將自身的氣息收斂得半點不剩,否則有妖神在此,小鬼不敢前來。
涂盡是玩弄靈魂的大拿,并且假設小貍妖是戰后第一天死的,至今還不到七天整,仍在“頭七”的時間之內。這只妖怪修為太低,凝不出元神,死了就像凡人一樣,魂魄離體。在“頭七”時間內,這縷亡魂都不會離死亡地點太遠——假如陰九幽分身沒將它打散的話。
五月的夜風很涼,涂盡抬頭看了看環境道:“須得平靜無風。”
長天也不言語,伸指在空中畫了個“x”,空氣中的風頓時停止了,方圓五里之內連空氣都變得凝著,墳場周圍的樹木,葉片連半絲顫動都無。
涂盡這才開始喃喃低語,念了一段招魂咒,隨后從懷中取出一只木缽,將貍毛放在里面點火燒了。這只缽子是用三百年的槐木精樹芯制成的,槐為“木鬼”,是陰氣極重的樹木,對陰魂有招徠和養護之功,若將這缽換成玉缽,恐怕亡魂才剛剛招來就被弄得魂飛魄散了。
他用的凡火,貍毛迅速就被燒成灰燼,但升騰起來的煙霧筆直如絲,果然是周圍半點風力也沒有。在三人注目下,這細絲般的霧氣凝在半空,幾次努力想聚出形狀,偏偏都未成功。涂盡苦笑,向著長天道:“大人,請退出兩步,并且移開眼神。您的威煞過重,這小鬼無法現形。”
寧小閑瞪了長天一眼,后者聳了聳肩,退后三步,垂眸望地。他是神境之體,鬼物本能地不敢靠近。像貍妖魂魄這樣脆弱的亡魂,更容易被他一眼看殺。
果然他這一退開,煙氣努力了幾次終于凝成一團模糊的影子,若隱若現,很不清晰。這時涂盡取出三支細香點燃了,這團影子就趕緊湊上前去,貪婪地吮吸香味,隨后身形才一點一點凝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