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摩詰天最高戰力,他參加的戰役不計其數,對戰局的把握還要強于其他神境。先前他和顏烈約戰懷柔上人,去了兩千里之外的空曠處解決,結果接到蠻人士兵的祈禱返回來一看,局面居然變作了一面倒,并且大堰上不知哪里冒出來一個神境,花式吊打己方人手。
兵員和高階戰力都遭受重創,陰生淵心中已萌退意。當然最重要的是東海神君的加入,使得整個戰局的平衡再度劇變。
他和顏烈都不得不承認,懷柔上人的戰斗手段或許不那么驚人,可他的本體實在強悍,那真是蒸不爛、煮不熟、錘不扁、炒不爆,硬梆梆一塊大石頭,作用于生物體的任何神通,在他身上都失效。
若非如此,懷柔上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纏住兩大神境了,要知道昔年幾位神境聯手對付東海神君,老沉淵的下場可是很慘的,在神魔獄的水牢里游了三百多年泳才趕上刑滿釋放。
一個懷柔上人就這么難纏了,再多一個東海神君,勝算豈非更小?并且別忘了這里是鳴沙河畔,而沉淵本來就是水生的妖種,這里算是他半個主場,戰斗起來威能至少增加了三成。
雖然可惜,然而現在已經不是拿下奇凌城的好機會了。
懷柔上人也清楚,既然對面陣營兩大神境又重新回到這里,己方就是想再削弱蠻軍的實力也要先問過這兩人同不同意。戰斗進行到現在這個地步,也該見好就收了。
所以他和虛泫互望一眼、傳音交流,大概又和郎青通過信仰紐帶商議幾句,就很干脆地同意道:“好!”
虛泫放出來的蜚蛭是群戰當中的大殺器,這些有自主意識的小東西吃起人來一不手軟、二不叫飽,就這樣區區二十息功夫不到,已經有六千多人死在它們的口器之下,被吸成了木乃伊一樣的人干。這也是陰生淵著急談條件的原因:每多耗得一秒,蠻兵就要多死去近百人,而這玩意兒遍布水中,連他都覺得棘手得很,一時拔之不盡。
老沉淵原本就是打后援來著,自然這里的主人說了算。懷柔上人一點頭,他就將觸手伸進水里,發出了高頻振動。
這頻率的波段太高,普通人類是聽不見的,不過內河和流向溢洪平原的水體表面跟著震動起來,甚至有細小的水珠一個勁兒向上彈跳。
這是老沉淵在向自己的小伙伴發出訊號了。
水中那一片墨綠色如聞圣音,呼啦一下從獵物身上撤了下來,重新聚作一團,飛快游向虛泫,從他的觸手攀爬回去,重新變作了一層墨綠色的表皮覆蓋在老沉淵身上。
這場景看得任何人都毛骨悚然,不過水中的確是一只蜚蛭也剩不下了。
蠻人士兵臉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畢竟對上這玩意兒都沒轍,誰被盯上誰就只能認倒霉。
陰生淵沉著臉,向蠻軍一揮手:“撤退。”
他是這支大軍的最高戰力,顏烈既未表示反對,指揮官就要聽從他的命令。因此大軍后方很快傳來鳴金之聲。
收兵了。
蠻人們拖著沉重的步伐,趟水向東,準備折返飛蘆城。
在他們身后,是奇凌城里發出來的震天歡呼!
這個時候,顏烈卻扶起元茂,冷著臉道:“誰打傷我的徒兒?”
他神力探出檢查元茂身上傷勢,可是越探越驚。以徒兒的圣人之身,居然被傷得胸腹都塌陷進去,五臟六腑移位,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虛泫嘩啦一聲在水中翻了個身,懶洋洋應道:“我。”
他的力量何等驚人,就是陰生淵自己硬吃一記也難過得要命,何況元茂只是圣人境?
這一翻身不要緊,他體型太大,揚起的水到了岸邊又變成了兩、三丈高的大浪,正在撤離的蠻人猝不及防,立時被推倒一大片,好不狼狽。
顏烈對他怒目而視:“不僅是你!”
如果只是身體內外傷勢也就罷了,圣人境的自愈能力驚人,就算有沉淵的神力作祟,顏烈也能助他驅除。可是導致元茂昏迷過去的最致命傷勢,卻是后顱骨上被鑿穿一個指頭大小的洞口。顏烈一眼就看出,這傷勢是由內而外造成的,可是他頭部只有這么一處傷,兇器是怎么進到大腦里的?
怎可能有出無進呢,難道是原路返回?
元茂主練肌體,骨骼強度驚人,顱骨又是人身上最堅硬的骨頭,因此這一擊非神器不能為。
如果是這樣,倒也罷了。
就算大腦受到了器質性損傷,花些兒時間總能恢復的,畢竟圣人境就是被砍掉了腦袋也未必就死。
真正的問題在于,他方才試探元茂識海,發現那里居然是千瘡百孔,就像被扎滿了刀口的皮球!
仙人/混元境以上,識海都是自成天地的,這就意味著它是個密封的空間,里面的萬事萬物才能夠自在演化。現在元茂的神國世界被捅得天頂都破了無數個窟窿,整片識海波濤洶涌,海中好不容易孕育出來的生命不知道被弄死了多少。
這種情況下,元茂必須先行一一修補,愈合掉所有的破口,才能繼續培養自己的神國。
任何一個修仙者都知道,神魂受傷最難養,何況是被攪得天翻地覆的神國?
當年長天的神國主柱被毀,整個神國世界甚至都關閉了。
所以至少在小半年內,元茂的元神必須留在神國內修補傷口,醒不過來了。這對修仙者來說,是個好消息。
而對顏烈來說,這就意味著打傷徒兒的兇手另有其人。
他雙眼兇光四射,往場中的修仙者看去。這里除了四大神境以外,其他大能的資料他都了然于胸,沒聽說哪個人手里有專損神國的神通或者寶物。并且他下意識地認定,自己的徒兒是被偷襲的,因為老沉淵身周那一團濃濃的黑霧還未散去。
這老家伙,該不會是給誰打掩護罷?
這念頭才剛剛興起,就被他自己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