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齊亦,不得不開始思考一些,他不太愿意,但卻必須去思考的問題。
那些關于他和顏滟的未來的問題。
氣氛忽然就又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齊亦還沒有想明白,顏滟的未來和他的未來,要怎么樣才能成為兩個人共同的未來。
在聯邦廣場的臺階上,齊亦和顏滟十指緊扣,安安靜靜地坐著。
“你呢,你也是今年畢業吧?畢業以后打算做什么?還要繼續念書嗎?”在兩個人都沉默了很久之后,顏滟終于還是問了,他和齊亦兩個人之間,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既然已經決定要和齊亦決定在一起,關于未來的問題,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不能可能逃脫得開的話題。
“不念了。”齊亦只想到這三個字。
“那你現在最后一個學期的話,應該已經拿到工作Offer(錄用通知)了吧?”顏滟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壓在了心里。
“有一些。”齊亦的回答還是很簡單。
“有沒有你比較滿意的?”顏滟接著問。
“UBS(瑞銀)和Barclays(巴克萊)。”齊亦很平靜地說了其中兩家公司的Offer。
“Wow!UBS and Barclays!爺爺,您是怎么做到的?!
都在硅谷嗎?是去投行部嗎?您這叫有一些嗎?
Subprime Mortgage Crisis(次貸危機)之后,這些頂級投行的Headcount(人員編制)基本上都在緊縮。(注1)
你居然能同時拿到兩個!你不是學概率統計的嗎?
早知道這樣,你當時報北大數學學院的時候,為什么不報金融數學專業?
Wow!我都不知道說什么了,齊亦,I'm so proud of you!(我太為你感到驕傲了!)”顏滟是真的有點激動。
UBS和Barclays這兩家,都是目前全球最頂級的投行。
即便是排名全球第一的,大名鼎鼎的美國沃頓商學院畢業的MBA,都很難拿到這兩家投行中的一個Offer。
齊亦作為一個學數學的,居然輕輕松松就一起拿下了。
很多人都會覺得,高考,就一場考試,就要決定人的一生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公平的制度。
但事實上,高考,可能已經是全世界最公平的考試了。
在美國,好的大學,學費都貴到一般人家的孩子是念不起的。
而且也沒有什么人能拿著成績單質疑學校,為什么我們兩個人的考試成績明明都一樣,他被錄取了,而我卻沒有。
美國社會對資本的崇拜簡單而直接。
公平從來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要進沃頓商學院這樣的頂級學院,首先是要拼爹、拼人脈,然后才是拼成績。
這些頂級投行,不管是在世界的哪一個國家開設新的分公司或者招收新人,首先也要看看,你的背景是不是過硬,會不會對公司未來的發展有幫助,然后才會考慮你的才華或者顏值之類的。
背景的種類也多種多樣,經濟背景,政治背景,只要是過硬的背景,隨便哪個方面都行。
沃頓商學院畢業的MBA,是最容易在全球頂級投行找到工作的。
因為學校錄取學生的時候,都已經是經過了非常嚴格的篩選的。
學生要么在拼爹的過程中脫穎而出,要么有動輒管理上百億美金的行業大牛的鼎力推薦。
當然了,拼爹拼不過,人脈也不行的人,也不是完全就沒有機會。
但反正,剩下那些少數的、缺乏背景的學生,進了沃頓商學院之后,光靠自己的同學,就可以完成建立強大的人脈了。
在今天的美國,不是中產階級家庭,根本供養不了自己的小孩念美國排名前二十的大學,因為這些學校里面沒有一所學費低于六萬美元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聳人聽聞。
尤其是再早幾十年,中國經濟還比較落后的那個年代,在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很多窮的叮當響的中國學生,都去了美國留學。
這些人怎么可能交得起高昂的學費?
國內早年的海外留學生,和如今大批量的自費出國留學的群體有著很大的不同。
美國教育比較公平的地方就在于,來自世界各地的高智商的“窮人”,和美國本土的高智商“窮人”,都可以通過Need-based(基于需求)的助學金,和Merit-based(基于能力)的獎學金的方式,進入到自己理想中的大學。
沃頓商學院的MBA的門檻是有點高,但像斯坦福大學這樣不差錢的美國頂級私立大學,對“窮人”還是非常友善的。
如果能被斯坦福錄取,學校的政策是,學生父母的家庭收入達不到學費的兩倍以上,可以免除學費,如果學生父母的年收入加起來還沒有學費多,就會免除一切費用。
哈佛和斯坦福是美國出最多億萬富翁的兩所大學,每年都有很多的學生是得到校內外的各種資助的。
但美國又沒有什么獨生子女政策,很多人家里都不止一個小孩,那些收入剛剛超過學費兩倍的家庭,要想供一個小孩上大學就已經非常勉強,供兩個或更多的小孩的話,簡直就變成了天方夜譚。
這個時候,就只有獎學金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當然啦,助學金是專門為“窮人”家的小孩準備的。
獎學金就沒有規定說,富人家的小孩不能申請。
在美國申請大學獎學金的學生,需要面對的,是來自全世界的競爭。
這無疑要比高考的難度要高得多。
通常,特別不差錢的家庭的小孩,也比較少會湊熱鬧去申請獎學金。
可也不能排除,有些家庭教育理念比較嚴格的富人家的小孩的申請。
確實有那種,等小孩子年滿18歲之后,就一分錢都不給,什么都讓小孩靠自己,直到可以繼承遺產或者拿到家族信托基金的美國富豪。
而要拿到這些家族信托基金,通常都需要滿足要從什么樣級別的學校畢業之類的附屬條件。
至于必須和什么人結婚才能繼承遺產,這樣的,在韓劇里面經常出現的橋段,因為根本就是違憲的,所以也就不可能出現在家族信托基金的繼承條款里面。
違憲或者違法的合同,都是無效的合同。
家族的信托基金,在不違法的前提之下,附屬條件都是可以由委托人自由設立的。
美國的獎學金也分不同的級別,有全獎(Fellowship)、半獎(Scholorship),減免學費(Tuition Waiver),研究生的話還有很多“勤工儉學”的崗位。
拿到美國名校的全獎的話,不僅學費、生活費、書本費,醫療保險費等等的費用都包含在獎學金里面。
很多好的全額獎學金還會留下充足的“探親費”,對于不太浪費的人來說,靠全額獎學金去美國留學,不僅不需要自己出一分錢,每年都還是會有些富余的。
齊亦就是拿了全獎的。
…………………………
“你一下問我這么多問題,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回去以后,我再慢慢寫信告訴你吧。”齊亦很平靜地回答。
齊亦覺得,這或許是可以讓此刻的傷感可以少一點的,唯一的辦法了。
“寫信啊,那么遙遠,要寄多久啊?”顏滟開始懷念那個一轉身就可以交換信件的高中時代。
離別的惆悵,距離的阻礙,太多的問題,都還沒有去想。
“隔了那么遠,用筆寫信不太實際,我可以給你寫郵件。
回想那個天天給某人寫信的年代,我總是覺得有點不堪回首。
某人和我分手,把自己寫給我的信全部要回去就算了,還要把我寫給某人的信全部都還給了我。
某人實在是太討厭,我只能把那些信全都給扔了。”齊亦說起分手時的場景,齊亦還是很受傷。
“啊?!你都扔了啊!”顏滟一臉挫敗。
“嗯,全都扔了,一封都沒有留下。”齊亦回答。
“這樣的事情,你可以不要告訴我嗎?我聽了又不會高興。”顏滟相當郁悶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以啊,這樣的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不然的話,你怎么會知道,我把那些信全都扔到垃圾桶之后,又很沒有節操地回去撿了半天呢?節操碎了一地。”齊亦臉上是一副對自己特別不屑的表情。
“碎得好,碎得妙,碎得呱呱叫。”顏滟給齊亦鼓掌。
“真的有這么好嗎?”齊亦有點期待地看著顏滟。
齊亦是用眼神在問顏滟,是不是也保留了她自己寫的信。
顏滟并沒有回答齊亦的問題,而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齊亦,有一個問題,我一定要現在問你。”顏滟的語氣忽然開始有點沉重。
“什么問題?”齊亦握著顏滟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你會為了我放棄UBS和Barclays嗎?”顏滟很嚴肅地問了這個問題。
…………………………
注1:
Headcount,人員編制這個說法可能國內都很熟悉。
對于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的人來說,編制是非常重要的。
但其實,Headcount對于國外的那些公司來說,也是尤為重要的。
你作為一個部門的領導,甚至是一個大區的總監,你看上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才,想要招入麾下,也不是你說招就能招的。
在公司快速發展的時期,Headcount擴編,想招個人當然就是總監一句話的事情。
但如果遇到經濟大環境不好,或者公司運營乏力需要縮編(裁員)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在不開除人的前提之下招收新的員工。
反正,Headcount對于大公司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
不說國外,外企在國內也一樣是受制于Headcount的。
如果總部沒有給Headcount,底下人手又不夠的話,就會有那種簽外派第三方合同的員工。
和外派公司簽約,再到外企工作,這樣的人就屬于在外企沒有“編制”的。
表面上看起來,工作環境之類的,并沒有什么差別,但待遇和福利通常都會差很多。
尤其是在公司要辭退你的時候,得到的補償會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