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目光在邵明淵身上打了個轉,暗暗松口氣。
邵明淵向薛老夫人見禮。
薛老夫人這才看到他塞在肩頭的那方帕子,面色微變問:“侯爺受傷了?”
要是傳出冠軍侯在尚書府受傷的消息,那尚書府就要受人詬病了。
世人只愿看到英雄舍身就義,何曾愿看英雄的親人委屈不甘?邵明淵可以一箭殺了昭昭,喬墨卻絕不能舉劍對準邵明淵。
“外祖母請放心,不礙事的。”
“都是喬墨沖動了,還請侯爺原諒則個。”
“是舅兄大度,沒有和明淵計較。”
“侯爺還是上過藥,在寒舍用過飯再回吧。”
在薛老夫人面前,邵明淵一直半低著頭,態度恭敬:“外祖母不要擔心,只是一點小傷,血早已止住了。明淵還有別的事,就不叨擾了。”
那時在堂廳,屏風后面是有人的,自然瞞不過他的耳朵。
他雖相信尚書府家風清白,府上姑娘不會有失禮之舉,但他更愿意把一切可能杜絕在萌芽未生之時。
見邵明淵堅持,薛老夫人只得由他去了。
另一邊,毛氏聽了婆子回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饒有興致道:“表公子傷了侯爺,侯爺一點沒有怪罪?”
婆子連連點頭:“是呢,豈止是沒有怪罪,老奴瞧著侯爺簡直是打不還手罵不張口。”
毛氏垂眸,把玩著手中玉件,喃喃道:“這么說,侯爺對表公子很是愧疚了?”
不是冷血無情的人,那就更理想了。只要不像靖安侯府一樣腦子抽風把兒媳婦送到北地去,結果造成那樣的局面,冠軍侯應該不會虧待自己的妻子。
“把大姑娘叫來。”毛氏思量完,吩咐侍立一旁的丫鬟。
丫鬟出去一會兒返回來,回稟道:“夫人,大姑娘不在院子里,二姑娘說大姑娘去后花園散步了。”
后花園散步?
毛氏臉色微變,聲音揚起來:“去后花園找!”
那個不省心的丫頭,什么去后花園散步,定然是去找喬墨了!
聽風居里,喬晚幽幽醒來。
“大哥?”小姑娘利落爬起來,茫然四顧,“那個壞人呢?”
喬墨伸手摸摸喬晚腦袋:“大哥說過了,以后不許這么叫。”
“可他殺了姐姐,我才不想叫他姐夫!”小姑娘委屈起來。
她與姐姐相處不多,可每次姐姐進京都會給她帶嘉豐有趣的小玩意來,還手把手教她畫鴨。
姐姐還會彈好聽的曲子,會吹塤……
這樣好的姐姐,卻被那個大個子殺了,他一定是極壞的!
小姑娘仰著頭,拽著兄長衣袖一臉自得:“大哥,那個壞人才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厲害,我剛剛一拳就打得他出血了!”
喬墨頗為無奈看著幼妹,心中卻想起大妹來。
和天真活潑的小妹不同,大妹自幼早慧,面對一些尋常女孩子會驚慌失措的事總是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不會讓她亂了心,但偶爾的,面對著他們這些親人,亦會流露出調皮的一面來。
那年她進京,模仿祖父筆跡寫了一封信誆他去大福寺,他雖看出是大妹的手筆,不忍讓她失望還是去了。
此刻想起那一日的遭遇,喬公子依然心有余悸。
他平時面對女孩子疏遠有禮,并不覺得如何,可有了那日的遭遇才明白,原來一個女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女孩子!
他狼狽而逃,險些連鞋子都掉了,被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大妹笑了好久。
喬墨仿佛看到那個慧黠無雙的女孩子對他調皮淺笑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彎起來。
喬晚看愣了,伸手在喬墨面前搖了搖,傻傻道:“大哥,你笑了。”
自從家中遭了大火,她再也沒看到過大哥的笑容。特別是知道大姐死訊的那一天,她悄悄看到,大哥默默坐了一晚上,飯菜都沒有動過。
“大哥,你想到姐姐了嗎?”
每次姐姐進京,大哥的笑容會比往常要多。
有時她會有小小的吃味,不過她知道,姐姐與大哥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而且年紀相仿,都比她懂得許多東西。
喬墨回過神來,抬手輕輕撫了撫幼妹軟軟的發,低喃道:“是啊。”
他想大妹,想父母親人,想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
喬晚依偎在喬墨身旁,嘆道:“我也想姐姐了。”
尚書府再好,都不是他們的家呀。
“表哥——”屋外傳來年輕姑娘的聲音。
喬墨牽著喬晚走出去。
寇梓墨站在院中,神情不安。
喬墨走下臺階站定,神情溫和:“大表妹找我有事么?”
他的左臉燒傷恐怖,足以讓膽小的姑娘家驚聲尖叫,可他依然神色淡淡立在院中,仿佛絲毫不受毀容的影響。
寇梓墨的目光同樣是溫柔的,沒有半點異樣,見到喬墨的瞬間不安的神色轉為柔和:“我聽說冠軍侯來見表哥了,所以來看一看。”
她語帶關切,說話時耳根微紅,神情卻是坦然的。
“侯爺已經走了,沒有什么事。”
“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寇梓墨向喬晚伸出手,“晚表妹,你二表姐尋了些花樣子給我,你要不要去瞧瞧?”
“好呀。”喬晚松開喬墨的手,“大哥,那我先去大表姐那里啦。”
“去吧,記得午休。”喬墨溫聲叮囑。
他與喬晚雖是兄妹,住在一個院子里依然是于理不合的,喬晚另有住處。
喬晚沖喬墨搖搖手,跟著寇梓墨回了其住處,二人才進門,就見毛氏等在那里。
“娘,您怎么來了?”寇梓墨有些意外。
毛氏掃喬晚一眼,對正沖寇梓墨使眼色的寇青嵐道:“青嵐,帶你晚表妹去花園子里玩玩。”
寇青嵐對寇梓墨作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向喬晚伸出手:“晚表妹,跟二表姐去花園玩吧,現在有蝴蝶了,咱們撲蝶好不好?”
喬晚默默把手遞過去,輕聲道:“好。”
她覺得不好,不開心,可是能不去么?
乖巧跟著寇青嵐離去的小姑娘難過地想:要是家還在就好了。
等屋子里沒了旁人,毛氏看著女兒問:“梓墨,你又去聽風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