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這個好吃!”季清菱嘗出味道,一時有些驚喜,伸出筷子給顧延章也搛了一個,正要放到他碗里,卻是見身旁那人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拿手心慢慢將其面前的碗給蓋住了,不叫她將筷子放過去。
他挨得近了,問道:“是哪個好吃?與我嘗嘗。”
簡直是司馬之心,昭昭若現。
季清菱不免猶豫了一下,轉頭要去看門口,卻聽身側那人又道:“旁人都不在,只有我一個,你要看誰?”
聲音里頭竟似帶著三分委屈。
她回過頭,果然見那人挨得十分近,一雙眼睛、一張臉面裝著可憐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嗔道:“五哥!”
一時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一只花釀里頭灌滿了餡,頗有些分量,在兩根筷子當中被夾出了兩道深深的凹痕,仿佛稍不留意,便要掉得下去。季清菱便將其放到自己碗里,用筷子截了一小塊出來,抬手喂到了顧延章面前。
他張口吃了,眼睛卻是依舊看著她不肯挪開,目光灼灼,其中好像燃燒著小簇小簇的火焰。
這一處地方的窗、門俱是開的,因莊子就在山腳下,里頭栽種了許多大樹小枝,十分涼爽,又兼門窗對流,只聞得淡淡的菖蒲、艾草味,想來是日前才熏了蚊子。
不知是被那味道熏的,還是被眼前人的目光中的煙火熏的,季清菱只覺得心跳得異常地快,自心底里生出一股沖動來。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就將手中碗筷放了,慢慢抬起手來,扶住了對面那人的后頸,自己傾身上前,輕輕地貼了上去。
她吻住了他的唇,恍惚之間,全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只曉得對面那人雙手環住了自己的腰,自后打前,一路往上,隔著衣服擁得緊緊的。
兩人交換了一個長長的吻。
季清菱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退開的,她食不知味地將一碗飯吃完了,好像還添了不少菜,可到底吃進去的都是些什么味道,卻是半點記憶都沒有,只知道自己一只手被五哥抓著,夾菜也不好夾,吃飯也不好吃,在這極涼爽的地方,兩人的握在一起的手心中全是汗,濕漉漉的,只是一個人都不肯放開。
她腦子里頭有點暈,恍惚間聽得身旁人貼著自己的耳朵道:“外頭種了好多月月紅,都開了……”
季清菱頭腦之中一片空白,此時已經只懂得點頭,被他攬腰帶得起來,兩人一道往外走。
院子后頭果然有一處不大不小的園子,占地不過兩三畝,外頭只用當地常見的萬年青同刺藤種出來一道堪堪及人腰高簡陋的“樹墻”,半點不阻礙人的視線。
極目望去,遠處是矮矮的蒼翠青山,想來是前一陣子才下過幾場暴雨,自山上沖下來一道長長的瀑布,看著如同白練一般蜿蜒而下,隔著百丈的距離,猶聽得隱隱約約嘩啦啦的聲音。
園中旁的花草都沒有種,全是當地常見的一種野花,喚作月月紅的,花開得連連綿綿,不是一叢一叢,卻是一大片一大片,其中顏色間雜,有玫紅、深黃、大黃,又有白黃、白紅相間,毫無規矩地長在一處,枝丫纏繞,桃紅與淺黃的花朵親熱地交纏,開得正盛的重重疊疊的深紅花瓣旁簇擁著許多朵含苞待放的白色、黃色蓓蕾,單瓣的、疊瓣的、重瓣的,疏落的、熱鬧的、盛放的,滿地都是,甚至在荊棘攔著的園子外頭,依舊有成片成叢的花蔓延而前,直直長到山腳下去。
因這月月紅品種賤,處處都能見得,百姓不以為然,富貴人家也不當回事,只一味去養些芍藥芙蓉牡丹為貴,此時乍然在此處見到開得熱鬧到了極處,自成氣候的漫野的花,從花朵到花枝,都能看出是沒有被人打理與修剪過,別有一種放肆的美。
季清菱站在石板鋪就的小道上,置身于花叢之中,只覺得就著夕陽,遠處山巒如黛,近處花開五彩,著實叫人心曠神怡,仿佛自己也如同那野花一般,隨心所欲無所拘束。
她忍不住感慨道:“真美,都說良春召以煙景,其實天地間景物哪里又分四季。”
她一面說,一面回過頭。
顧延章正站在她身后,兩人隔著一步,他低下頭,只看著她,不看花,亦不看景,眼睛里頭仿佛貯存了一池潭水,一眼望去是清的,下頭卻是深淺難測。
他的眼神溫柔得醉人,似濃烈的酒,能將人醉溺其中。
季清菱的心砰砰地跳。
她聽得他道:“確是真美,只是我比之何如?”
季清菱聽得一愣,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
他卻并不放過,復又低下頭,拉過她的手,放在了嘴唇面前,輕輕地吻了上去,復又執著地問道:“我比之何如?”
明明是一張極熟悉的臉,可莫名的,季清菱竟覺得魅惑異常。
她的心底里有大朵大朵的煙花炸開,躁動著,蠱惑著,催促著。
她張了張口,終于輕聲道:“君美甚。”
他盯著她不放。
季清菱又上前半步,抬起頭,鄭重地道:“縱然美人遲暮,英雄老去,白發如雪,五哥依舊最美。”
兩人隔著半步,雖手握著手,卻并不挨著,只一人仰頭,一人低頭,互相對視。
她抿著嘴,望著他笑,只覺得從前學的多少細膩詩詞,全數已是拋于腦后,此時只會用極赤裸的話語給自己表白。
月月紅的花香味并不太濃,清清淡淡的,風一刮過,便能帶下一地的花瓣并一陣香味,那香味吹到她鼻端,也成了甜香。
“天要黑了……”
她聽得他道。
兩人慢慢地循著小道往回走,誰也沒有說話,只十指交扣著。
出門時天色尚亮,回家時卻已經日落西山。
屋里不知何時已是有人點了燈,昏黃的光透過窗門處的薄紗映照了出來。
離開時開著的門卻被關上了。
兩人到得地方,顧延章行在前頭,忽然停住了腳步,只退開一步,轉頭看著季清菱微笑。
她心中已有所覺,邁步上前,將右手抬起,輕輕推開那兩扇緊閉的門。
不過才過了短短小半個時辰,這一間廂房中的布置已經迥然相異。
先前在上邊吃過晚飯的桌椅已經撤走,入門處空蕩蕩的,與門口相對的地方外間最里邊卻是不知何時擺上了四張大大的交椅,兩兩相挨,正中又有一張高高的小方桌,桌上點著兩根成人拳頭大的紅燭。
墻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囍”字,屋中披綢掛緞,映入眼簾的全是喜慶的彩色。
而在那四張交椅面前的地上,卻是各自擺了一個蒲團。
她不由自主地轉過頭。
顧延章正看著她,微笑道:“我家清菱十八了,當日沒有來得及給你過生,今日一齊補了,連同婚禮……”
季清菱下意識地喃喃道:“從前六禮已是走過了……”
顧延章微笑道:“那是給旁人看的,今日只是咱們自己的。”
一面說著,一面扶著她的腰,輕輕帶進了門,轉身將門栓給插上了。
季清菱本以為要去那交椅面前,不想卻是被帶進了里間。
床榻上的帳幔、床被已經全數換了新顏,彩綢喜帳高高掛起,床被上擺著珠翠團冠,另有一條黃羅銷金裙,團冠珠光寶氣,在燭火下顯得越發的流光溢彩。
她只覺得嗓子有些發干。
雖然從前同五哥說過,自己并不在意俗禮,可今日真正看到了這一場布置,心底里卻是驚喜大過其余。
她只在原地稍站了一會,已是見得顧延章上前將那鳳冠拿起,溫柔地看著自己,心中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五哥,我身上都是汗,我想先……”
話還沒有說完,顧延章便輕聲道:“我身上也都是汗。”說著看了一下后頭,又道:“隔間有熱水。”
季清菱下意識地往隔間走,果然一進得去,便見當中擺著兩個大木桶,都用木蓋子蓋著,一旁的衣架上還搭著簇新的里衫,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誰人備下的。
她轉過頭,后邊顧延章已是跟了上來,上前將其中一個木桶的蓋子揭開。
白色的水汽頓時冒了出來,熱氣騰騰的。
他探手進去試了試水溫,抬頭看著她,輕聲喚道:“清菱,過來。”
過來作甚?
季清菱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問道,可是還是乖乖地走上前去。
她手心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嗓子干渴異常,踟躕了一下,站到了他面前。
顧延章俯下身子,伸手解開了她腰間的綢帶。
季清菱今日穿的乃是窄衫長裙,肩上配有披巾。
先被拿下來的是披巾,緊接著是外裙,而后是里頭的內衫,一層一層,最后脫到只剩小衣時,她再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輕聲叫道:“五哥……”
顧延章輕輕地“嗯”了一聲,卻是不為所動,只將她的手指反握住,一點點掰開。
隔間里燃著一根巨燭,映照得滿室明亮如白晝。
季清菱上身只著了一件小衣,局促不安地立在當地,忍不住右手環胸,扶著單手左邊的臂膀,顫抖著轉頭看向那蠟燭。
不是沒有裸裎相對過。
只是這一回,實在是……太亮了……
仿佛察覺到她的忐忑,顧延章站直了身子,拉著她到了桶沿,柔聲道:“我只先幫你將頭發洗凈了。”
聽得他這般說,季清菱頓時松了口氣,就著桶邊的小幾坐了上去。
她頭上本來只用緞帶束著,一解開,一頭青絲便松了開來。
很快,溫熱的水自她的頭頂一路下滑,從頸項到前胸,從后背到腰部。
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
身上濕漉漉的,都是水跡,讓她莫名地有難以言喻的羞澀感。
茶籽枯淡淡的香味氤氳開來。
季清菱坐在矮幾上,腦子里頭忍不住胡思亂想。
——會不會當真只是洗頭?
應當不會罷……
只是……
她心中亂糟糟的,想了半日,好像腦子里閃過許多念頭,可回過頭來,卻是什么也記不起來。
等到回過神,才發現五哥已經在用銅盆盛了茶籽枯的水,給她細細地搓洗頭發。
仿佛洗了許久,還用清水過了兩回,他才耐心地道:“我給你用巾子擦干。”
語畢,果然拿了巾子給她絞干頭發。
他一連換了好幾塊方巾,擦得十分細致,等用到最后一塊,給她將頭發包裹在干巾里頭的時候,季清菱終于覺出不對來。
有手指一路往下,沿著她的背脊,輕輕挑開了那一件小衣后頭的帶子,自她的肋骨向前探。
即便季清菱早有準備,此時亦是不由得微微發顫。
她咬著唇叫道:“五哥……”
一面把手隔著衣服,捉住了停頓在自己胸前的那一只手。
他湊上前,自后往前,張嘴噙吻住了她的耳垂。
她聽得他在耳邊低聲問道:“我幫你沐浴好不好?”
那聲音喑啞,仿佛帶著勾子,拉著她不讓走。
季清菱全身發熱,想要搖頭,卻是已經被他一手由背后環著肋骨,一手托著膝彎,整個橫抱了起來。
不知何時,他的上半身已經不著寸縷,此時她被半托抱著,腿部貼著他的腹部,左胸側貼著他的胸膛,肌膚觸及的地方微微發硬,又微微發熱。
從木桶外頭到得木桶里頭,只要一個呼吸的功夫。
天氣熱,木桶中的水自然也涼得慢,兩人入得桶中,里頭的水波打著晃,本就大半滿的熱水滿溢出去,濺了一地。
季清菱被熱水一激,忍不住環著對面人的頸項,想要站起來。
她身上小衣的束帶早已解開,這般掙扎一動,又被水波一蕩,還有人暗地里時不時地偷偷撩扯,早沒了蔽體的作用,幸好夾在兩個人當中,才沒有浮在水面上。
季清菱自是并無所覺,半點不曉得自家的小衣已經在水里頭悠悠地打著晃,正擺著帶子尾巴擇機好要竄到水面去同那一塊浮著的帕子湊成一對。
她雙腳踩著木桶下的滑水,雙手扶著顧延章的肩頸,半站起來,正要立穩了,卻忽然見得對面人望過來的眼神都不對了,當中仿佛燃燒著熊熊烈焰,只半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