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傻話!”
向九愣了一下,抬手一彈燕子的腦門。
“這種話別掛嘴上,叔嬸知道了該多傷心?他們把你養大不容易,你就拿這個回報他們?”
“那你就不傷心了?”燕子俏眼一瞪,眼淚唰地淌了下來,“我要被他們嫁給一個高矮胖瘦都不曉得的陌生人了,你都不著急、不難過?看來你也就是嘴皮子說說,根本不是真心實意和我處對象。”
“傻丫頭!”向九從她房間找來手帕給她擦眼淚,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心疼,“我怎么可能不著急、不難過,我是覺得一家人,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做那么極端的選擇。那是把雙刃劍,既傷父母,也傷你自己。就算咱們一走了之、不管不顧地私奔了,往后的日子,你確定不會自責、惦念?要是叔嬸因為你,茶飯不思,甚至得了心病……”
“別說了!”燕子捂住他的嘴,抑制不住地啜泣著,“你說得對,可我就是難過……”
向九抿唇嘆了口氣,將人拉到懷里,順了順她的背,柔聲說:“等叔嬸回來,我求他們把你嫁給我好不好?除了不能給你個城市戶口,別的要求我都能做到。”
“他們不會同意的……”求一求就同意,也不會等到今天了。燕子快對自己相中的這樁婚事失去信心了。一開始總想著堅持就是勝利,可親媽的戰斗持久力遠勝于她,她快堅持不住了。
“不同意我就長跪不起。”向九低頭親了親姑娘的頭發,賴皮地說。
燕子姑娘破涕為笑,抬手捶了他一下。
“就該這么笑嘛,哭多難看是不是?”向九伸手揩掉她臉上的淚痕。
“你嫌我丑?”燕子嘴一嘟。小女人的腔調在心上人面前暴露無遺。
“哪能呢!我是說哭不好看,不對,我意思是……”算了,講不清,那干脆用嘴堵吧。
向九頭一低,正要吮上燕子嘟起的櫻桃小嘴,門咔擦一聲從外面推開。
張岳軍倆口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小倆口嚇得迅速分開,各自往后跳了一步。
“爸媽,你們回來了。”燕子心虛,絞著衣擺悄默默地想躲回房間,沒忘記自己的角色應該被關在房里。
“叔、嬸,那個我……”
“阿九啊,你怎么這時候來了?”張岳軍似乎很高興看到他,進門后似乎發現了屋里的不同,仔細一瞅,喲!窗玻璃擦干凈了,墻壁撣過灰、柜門也擦過了,“燕子你咋想到大掃除了?”
“才不是我,是阿九,他說要好好表現,爭取讓你們同意我倆的婚事。”
燕子見她娘神色蔫蔫,心念一轉:莫非親事吹了?那感情好!干脆拉過阿九站到爹媽跟前,昂首挺胸表明意圖。
向九見心上人都主動出擊了,自己一個大男人哪有躲在女人背后的道理,直挺挺地往倆口子跟前一跪:“叔、嬸,我知道你們不滿意我,戶口的事,我沒辦法改變,但我保證,一定給燕子一個安定的生活。我是家里幺兒,爹媽早就不在了,燕子嫁過去不用擔心會有什么婆媳矛盾。哥哥嫂嫂雖然多,但平日里來往的就那么幾個,他們的為人你們也都了解,只會比我更疼燕子。眼下我只有兩間房,但邊上的空地基也是我的,今年攢了點錢,明年打算再修間屋子。”
說到這里,向九撓撓頭,坦白道:“不瞞叔嬸,在遇到燕子之前,我沒什么打算,不過今年不同了,我把修屋子的錢攢足了,年前跟著公社干部再去掙點外快,以后掙得的錢都歸燕子管。有她掌家,我放心。”
說完,把內貼袋里用橡皮筋綁著的家當都掏出來,一股腦兒塞到燕子手里,看她吃驚的樣子,愉悅地笑了。
張岳軍完全沒脾氣了,扭頭看媳婦兒,想聽她怎么說。
向九和燕子也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羅勝男。知道這事兒成不成,全在羅勝男一句話。
羅勝男扯了扯嘴角,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都看我干什么!天都暗了,先去弄飯吃。”
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撣撣身上的灰,瞟了眼收拾一新的屋子,拿上今晚的米面、青菜,去樓梯間做飯。
燕子踹了向九一腳。
向九心領神會,追上去道:“嬸兒,你和叔跑一天,想必也累了,晚飯我來,雖沒有嬸兒做的好吃,但保證能入口。”
嘿!這小子機靈!張岳軍悄悄朝閨女豎了個大拇指。
燕子俏臉一紅,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羅勝男哪會真的讓向九掌勺、而她待屋里休息。
不過向九一個大小伙子,愿意鉆進逼仄的樓梯間幫她打下手,還是挺讓人欣慰的,心頭的沉郁隨之消散不少。
樓道里進進出出的鄰居看到,好奇問上一句:
“小羅,你家來客人啦?”
“羅姐,這你侄子啊?長得挺俊,有對象沒啊?”
羅勝男扯扯嘴角,笑而不語。
可一樓那個素來和她不對盤的徐朗媳婦,陰陽怪氣來了那么一句:“什么侄子、親戚,我看是燕子的對象吧?一看就是農村來的。嘖嘖嘖,城里找不到女婿,打算往農村發展了?咯咯咯……”
聽到徐朗媳婦那堪比母雞的笑聲,羅勝男氣不打一處來,鍋鏟一扔,揚聲道:“農村的怎么了?農村的得罪你了?你吃的、穿的哪樣不是農村產出來的?我家姑娘覺悟高,愿意前往農村,和千千萬萬的勞動人民一起,投入到農村建設,同時為城市分擔點剩余勞動力的壓力。主席都在號召咱們‘滿腔豪情下農村、廣闊天地煉紅心’呢,你這么瞧不起農村,是幾個意思?”
這帽子扣大了!
徐朗媳婦臉色刷白,支吾著想替自己辯解幾句。
可羅勝男的斗志被燃了起來,哪肯放過她,揪著她的語病,損人不帶臟字地痛快罵了一場,這才端起鍋子,朝向九一昂下巴:“走!回家吃飯。”
向九徹底地服了未來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