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英對眼前的臨江王有些發怵,在隆慶帝手底下做事,只要踏實一點,不要出那么多幺蛾子,一般來說保全自身,再加上保全自家的人是很容易的,可是在臨江王這里卻并不然,眼前的人曾經上過戰場,手上有過不少人命,做事向來都是以狠辣果斷著稱,他不相信若是真的沒事,臨江王會這樣突如其來的問這些若有所指的問題,便一時沉默了下來。
臨江王最近明明很忙,可是在這個時候,卻很是能沉得住氣,似乎就是在等他給一個交代。看見徐安英垂頭,他竟然還微微笑了笑。
這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征兆,徐安英覺得汗流浹背,心口悶痛,一時竟被他逼得有些難以自持,可是他到底是在官場歷練了這么多年,也自問對臨江王很了解的人了,在心里思忖了一陣子以后,就艱難的做了一個決定,噗通一聲跪倒在了臨江王跟前,以頭觸地,重重的磕了個頭:“臣有罪!”
在聰明人面前,裝蒜實在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徐安英知道臨江王的個性,也知道他會這么問,必然就是查到了什么了,劉成的那些徒子徒孫們未必就真的可靠,他自己也有些冒進了,聽了消息太過急切,就讓人先去動了手腳收買了人,其實不能這么冒險的要知道,劉成既然自己都能在最后關頭退縮,何況是他帶出來的徒子徒孫呢?說不得還是劉成叮囑過他們什么,他們順手就來告狀邀功了。
臨江王冷然看著他,目光里涌動著殺意,好一陣才冷笑了一聲,淡淡的問:“有什么罪?”他平生最恨的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當初來不及,明明他才是被先帝欽點的繼位人選,可是卻被隆慶帝那個無能的給截胡了,而且還差點兒就倒霉得再也起不來。第二就是被人利用當槍使。
這么多年來,頭一個不忿的事到現在已經解決了,他很快就會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這第二項厭惡的事到了跟前,憤怒就格外的大,竟然還有人妄圖阻止他的大業,而且還是用當年的那些秘密來毀壞他的名聲,哪怕這個人是為了他鞍前馬后,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徐安英,他也不能容忍。
今天錦衣衛已經給出了審案的文書了,劉成的徒弟已經招供,說是劉成前幾天自從見過了一個內侍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歡,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而且還多了心悸的毛病,別人說他一聲,他便面色蒼白,險些會倒下去的模樣。
錦衣衛提審了那個內侍以后審出來了,那個內侍接過徐家的銀子,而且替徐家給劉成牽線搭橋,讓劉成見了他們的人一面,至于具體說了什么,他們卻不清楚了。
可是哪怕就只是審到這里,該知道的大家也就都心里有數了,臨江王挑了挑眉,忽而伸腳猛地踹了徐安英一腳:“你竟然敢利用我!”
現在就敢利用他,以后呢?仗著自己有點功勞了就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了,掌握了他的把柄之后更加覺得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臨江王沒法兒不把徐安英的做法往深處和壞處想,見徐安英掙扎著爬了起來又跪了下去,便沉聲道:“你簡直是該死!”
真的到了這個生死關頭,徐安英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他專注的看著自己腳下的地磚,不敢耽誤,急忙磕頭:“臣有罪,臣有罪!可是王爺,臣并無他意”事情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想要脫身,就一定不能否認,做錯了事被抓了現形,那要是再否認的話,就是錯上加錯,必死無疑。
徐安英當了這么多年的官,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的法子,不閃不避的,等到臨江王的一腳又快下來了都沒動,見臨江王收回去了,才跪在地上,誠心實意的哭了起來:“臣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啊!”他說的是自己的兒子的事,說起這個事來,他也沒有辦法不哀痛,半點不帶摻假的哭了起來:“人到老年,唯一怕的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死,二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郡主先毀了我的大兒子,讓徐家的女兒名聲都壞了,而后又殺了我的三兒子王爺,我是真的只是想讓郡主倒霉”
徐家跟衛家的恩怨由來已久,有跡可循,臨江王自然也是知道的,要是沒有衛家和徐家的徹底的撕破臉,徐家也不會往他這里靠的這么痛快而且徹底,他哼了一聲:“之前見你倒是還能忍得住,如今就忍不住了?何況,既然想要報復,自然多的是法子,怎么就要利用我來動手!”
他要是真的殺了衛老太太,而且這件事被沈琛知道了,那從此以后該如何跟沈琛相處?他對不住妹妹了,這已經是他午夜夢回的時候最害怕的事,要是連沈琛也跟他離心離德,那他真是不知道該如何下去跟妹妹和妹夫交代了。
徐安英就知道臨江王并不是因為他們陷害了衛家生氣,而是因為這其中算計了臨江王,利用了臨江王來動手而生氣,他在腦海里飛快的想著對策,神情悲痛:“我也知道可是氣性上頭,并不能徹底忍住,尤其是郡主這個人她是個狠人,得罪了她的,幾乎就沒有好下場的,看看前頭的公主和李桂娘,還有仙容縣主他們,一個個的都是下場凄慘,我自問得罪郡主算是最狠的,郡主直接就把我三兒子給殺了,之后還不知道要如何記恨我。所以便做了糊涂事”
徐安英很知道如何把握語言的藝術,趁著臨江王有讓自己說話的意思,他便沒有停歇,從自己多么的惴惴不安,說到了徐家做了多少事,再說了自己如何的惶恐,他說的很多,臨江王在一邊靜靜的聽著,竟然也沒有打斷他的意思,過了也不知道多久,臨江王才靜靜的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問他:“你的意思是,你只想殺了衛安和處置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