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流一路忐忑激動的想象著跟云初見面的情景,可到頭來去撲了個空,明軒樓的伙計告訴他們,鐘姓的兩個公子出去了。
出去了?居然出去了?
沐白流愿是打定主意要在這里等的,大有不等到云初就不罷休的決心,但吳伯跟在他身邊,又嘮叨了一番,什么明天的大局還要靠他掌控,要早些休息,畢竟明天鐘初那小子還是會去比賽的,到時候見面了再說。
“鐘家兩兄弟是睡同一個房間還是分開的?”大局為重,沐白流知道,不過臨走前他還是要弄懂一件事。
在碧云城城沐白流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小伙計一早就認出了沐白流,此刻回話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間啊,他們那天來的晚,咱們客棧剩下的房間就那么兩間了,他們一行四人,本來可以兩個人一間,可鐘家那對兄弟非要三間,趕巧有個退房的,這倆兄弟感情很好,進進出出的還要勾肩搭背的,可睡在一個屋子卻不樂意。”
從小伙計的話里,沐白流知道那個姓鐘的并沒有跟云初同住,只不過云初不以真名示人,卻冠以男子的姓氏,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會不懂,忽然他想起前些日子去晉城聽到的消息,說是鐘家小侯爺跟顧家大小姐推了婚,又為了個女子不惜插手和春堂的生意之事。
如今想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這個鐘姓男人,該不會就是鐘家那位小侯爺吧?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又如何呢?這世上還有人比他更喜歡云初的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了。
沐白流等不到云初的人,便悻悻的離去,不離去也沒辦法,吳伯在耳邊嘮叨個沒完,要是不走,耳根子是甭想清凈了。
云初原本是打算在客棧里面好好休息的,卻被鐘夜辰拉出來四處轉轉,她一直想要來碧云城玩玩的,之前是爹爹擔心她不準,后來她就沒有機會,也沒有錢了,上次在碧云城也是跟著齊家父子,她只想著掙錢,哪有閑情雅致去逛碧云城呢。
鐘夜辰帶著云初走街串巷,吃喝玩樂,讓云初完全把斗香大會的事兒拋之于腦后。
早春的碧云城還帶著寒意,尤其是夜晚,不過被鐘夜辰牽著手,他身上的溫度過度到云初的身上,云初竟然不覺得冷。
二人玩了很久才回去,碧云城像個不夜城一樣,已經很晚了,可街上還是有很多小吃可以吃,云初覺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被撐爆了,可鐘夜辰投喂的心思還沒有死,時不時的就拿出點兒吃的來,她已經不知說了多少遍吃飽了,可最后還是沒能抵抗住食物的香氣,沒骨氣的妥協了。
“我走不動了。”肚子吃的太撐,不想走。
鐘夜辰俯身,“我背你。”
“這樣不好吧?”云初看了看來往的行人,他們這樣會不會被當成異類。
“有什么不好的,管他們怎么說呢,不是走不動了嗎?還不上來。”
就這樣,鐘夜辰背著云初,一步,兩步,一直到了明軒樓,完美的跟沐白流錯過了,就像是預謀好了的一樣。
第二天,云初神采飛揚的站在賽場上,腰桿子挺的直直的,見到蕭景本想笑著打招呼的,可想想場外那個盯著自己的小氣男人,燦爛的笑容只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然后就吝嗇的收了起來。
云初的內心里還在祈禱,千萬別被鐘夜辰看到,可是,晚了,已經看到了。
云柔高坐在世家席位上看著云初,心頭劃過一陣寒意,如今你笑的有多歡,我便讓你哭的有多慘,云初,你永遠都不是我的對手。
賽場上的人越來越少,相較于昨天的百八十人來說今天一眼就可以看清所有人,畢竟只有十個人,因為有所求,所以便會緊張,反觀云初和蕭景,神態自然,淡若清風一般。
一個技藝超群的調香師應該體驗過人世百態,冷暖炎涼嘗過一遍,因為沒有情感的調香師是調不出好香的,香同樣也是有靈魂的,但這些對于初級的調香師來說,理解起來有些困難。
云慕揚看著云初氣定神閑的樣子,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微微點頭,只有這樣才能夠調出無與倫比的好香來,昨天沐白流下了一手好棋,給那些人來了個措手不及,今天他也很好奇會是什么樣的題目。
若說前一天的試題只是初級的,第二天的試題就有些難度了,小聰明是不管用的。
因為今天考的是合香,里面有很多種香料混合在一起,而且這香料是出自三大世家之手,一人拿出一種,其實能夠從百十人中選出十個人已經算是有些能耐的了,三大世家各拿出一種香來,也是為了選選適合自己的調香師。
而今天的考題只有這么一道,因為辯香的時間不能太長,有的香味道可以久久不散,幾個時辰,甚至是幾天,這樣的話會影響調香師對香味的掌控,以至于影響明天的比賽,明天的比賽自然是重頭戲,制香了。
小丫鬟魚貫而入,手里端著三大世家準備的東西,先出來的是沐家的香杯,據說沐家的香杯倒入不同的酒便會有不同的味道,只是尋常人難得一見,今日就算不能夠過關,見到三大世家的寶貝也算是無憾了。
吳伯的銅鑼再一次敲響,因為越靠近三大世家的那個臺子,便越會讓人心生緊張,各個都是卯足了精神,想要一展自己調香的手藝,但在此之前不能有半點差池。
純香好辨,對于在場的十個人都不是什么難事,但要分辨混合了幾種甚至十幾種香料的合香,還要說出其分量來,就是對調香師能力的考驗了。
云初跟著大家一塊,把沐家的香杯捧在手上,閉著眼輕嗅,記得云家爹爹說過,辯別香味的時候,不能靠的太近,這樣有些過沖的香料便會率先鉆進鼻子里,以至于掩蓋住其他的香料,云初腦海中回憶著云慕揚交給的方法,并沒有把杯子直接放在鼻子底下,而是拉開了一些距離,讓香味緩緩被吸進去。
所有人都是凝神定氣,或蹙眉,或閉目,場上的氣氛十分的緊張,而場外的人也難得默契的一言不發,隨著眾人時而緊張,時而放松,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場內的人沒怎樣,場外的人卻先緊張的暈倒了。
鐘夜辰看了眼胖掌柜,踢了兩腳,沒反應,“錢罐,把人弄走,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是,少爺!”錢罐生拉硬拽拖著胖掌柜從人群主離開了。
云初眼下聞到了八種香的味道,但她知道,絕對不止這八種,還有一些味道清淺的藏了起來,她睜開眼睛長呼了一口氣,然后再次閉上,細細的聞,耐心的聞,心無旁騖,只是因為緊張,在這并不算熱的早春里,竟然有人出了汗,被風一吹,便混著香進了大家的鼻子,避無可避。
原本淺淡的味道,就更加的無法捕捉,云初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昨天的比賽只是牛刀小試,今天才是見真本事的時候,她一定不能輸。
云初的鼻頭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層細汗,眉心緊蹙,只是自己的體香早已聞慣,不會有什么影響,影響她辨別的,還是那些別人的汗味。
時間有限,云初的筆剛剛離開宣紙,吳伯的銅鑼就已經響了。
白紙被收走,一切就已經成為定局,但又無妨,因為后面還有兩件。
靜默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是在等調香師們鼻息間縈繞的香氣散去,不會影響第二件物品的辨別,第二件物品是蕭家的香燈,燃之香氣彌漫,久久不散,不過為了這次比賽,蕭家對香燈的香料有所改動,就是為了讓香氣散的快一些,免得影響了明日的比賽。
第三件是云家的香包,由小丫鬟逐次的發給大家,這香囊看著就很別致,輕輕一嗅,清香雅致,不愧是云家的東西。
既然是云家的東西,云初便更不會馬虎了,如果云家的東西都能夠弄錯,她可真沒臉見爹爹了。
云初嗅著香包里味道,安寧,舒緩,另一只手執筆,沾滿了墨,連看都不看的就開始寫了起來,這香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出自爹爹之手。
鑼聲驟響,帶著幾分急切和迫不及待。
十名之中要選三個人,很遺憾,云初第四。
第四便第四,技不如人也無話可說,吳伯終究是一片好心,看著云初嘆息了一聲,“云家的香料只有十三種,為什么你會寫出十四種來,要的是準確,不是越多越好。”
“十三種?怎么可能?明明是十四種,我不可能聞錯。”云初詫異的道。
蕭景對云初也是一臉的惋惜,本想跟他明日一角高下的,他卻沒有過關,“是十三種啊,不會錯的。”
“你沒聞到珠子散香嗎?淡淡的被其他香味蓋了過去,要仔細聞才能聞到的。”云初茫然卻又期待的看著蕭景。
蕭景很想點頭,但事實是他沒有聞到,“沒有,你是不是聞錯了,是不是被思勞香給弄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