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張靜軒已經極盡耐心地給圍堵的拆遷戶們做了說服工作,口水都快講干了,但是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反而讓拆遷戶們越發覺得占據了上風,口水都快噴到張靜軒身上了,聲音一個比一個高,吵得張靜軒的耳朵都嗡嗡作響。
    但是張靜軒一時間又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這件事處理不好,人家只會說他這個常委副市長無能,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心頭的煩躁和怒火,從秘書手中接過擴音喇叭,打開開關,然后朝著人群說大聲喊話道:“同志們,請你們保持克制,安靜一下,聽我給你們講,這次城中村的拆遷改造,是市委市集體做出的決定,也是關乎我們宣南市所有民眾的一項民生工程,對大家都是有益的,請大家理解并支持我們的工作,而且我們這次拆遷安置的補償標準也是最高的,你們中大部分人都已經和指揮部簽訂了拆遷協議,怎么能夠出爾反爾呢?!……”
    這樣滿口大道理的說辭拆遷戶們早已聽得耳朵快起繭了,自然不會有什么效果,而且拆遷們既然已經簽訂了拆遷協議又反悔,自然也是找好了“理由”的,下面立刻有人高聲回應道:“我們之前都被你們騙了,狗屁的最高補償標準,我們都打聽了,別的好多地方補償標準都比我們高,你們的房屋置換比率太低了,才1:1,這不是明擺著剝削我們嗎,而且我們自己搭建的房屋也不計算面積,太不合理了,所以之前簽的協議不算數,必須按我們的要求重新簽!……”
    “對呀”,“他說的很對”,“就是,之前我們上當了,簽的協議不能算數”人群中立刻有人紛紛附和道。
    張靜軒都有點想罵娘了,你們這不是無理取鬧嗎?每個地方的情況不同,你們硬要把宣南和別的城市比,怎么能比呢,你們自己搭建的那是違章建筑,沒要你們自行拆遷拆除就算好的了,還想計入拆遷補償面積,真當是冤大頭嗎?
    要依著張靜軒的性子,真想叫公安把這些“刁民”都抓起來,看看誰還敢鬧事,可因為之前段昱專門交待了,這次拆遷一定要以說服教育為主,大規模出動警力必須經過常委會批準,張靜軒可不想把這事鬧到常委會上去,那樣他這個常委副市長就真成笑話了。
    張靜軒只能耐著性子繼續喊話道:“同志們,話可不能這么說啊,拆遷補償標準可不是我定的,是有法可依的,再說當初簽拆遷協議的時候我們已經把政策跟你們講得很清楚了,你們也都是自愿簽的合同,怎么能說欺騙你們呢?……”
    下面的群眾立刻鼓噪起來,七嘴八舌地又開始各自講各自的歪理了,張靜軒知道一時半會要想做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是很難了,只能使緩兵之計,先把人給搞散了,再來想辦法,就繼續喊話道:“你們這么多人說話我也聽不清楚,這樣吧,你們選幾個代表出來,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統一收集起來,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好不好?……”
    “不好!”下面立刻又有人喊了:“誰不知道你們當官的最喜歡踢皮球了,想拖時間門都沒有!今天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死在這里,跟你們同歸于盡!你們不讓我們活,我們也不能讓你們好過!……”
    張靜軒望著人群中十幾個赤膊抱著煤氣罐的年輕人,臉上的冷汗流得更快了,事情遠比他想象得棘手,雖然這些人很可能只是虛張聲勢,可萬一真要這里面出了個腦子少根筋的,這么多煤氣罐真要爆炸了,那后果可真是沒法設想!
    “這下該怎么辦啊?”張靜軒心里一陣陣發緊,只能在心里自我暗示道:“冷靜,冷靜,千萬要冷靜,他們只是虛張聲勢,不可能真的玩命!……”
    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打死都不接這個燙手的山芋了,得,現在顧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還是趕緊打電話向段昱匯報,出動警力吧,這事已經不是他這個副市長能解決的了。
    張靜軒拿出手機正準備給段昱打電話匯報,恰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張靜軒下意識地就準備掐斷來電,這個時候他哪還有心思接別的電話啊,可一看來電顯示,他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來。
    對啊,怎么把他給忘了啊,在對付老百姓方面,他可是有的是辦法和招術,想到這里,他感冒跳下推土機,放下了喇叭,跟秘書小聲了幾句,走到一旁,接通了電話,用手遮著話筒壓低嗓門道:“鐵軍啊,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這邊出煩了!……”
    羅鐵軍在電話里一陣哈哈大笑道:“怎么了?張市長你現在可是大紅人,深得市委那位器重,創建全國文明城市領導小組成員,大權在握,還有你解決不了的麻煩?……”
    以前張靜軒和羅鐵軍都是李德政的人,走得很近,彼此間說話也經常開玩笑,李德政落馬以后,張靜軒為了撇清自己,跟羅鐵軍他們這些原李德政系的人來往就慢慢少了,所以羅鐵軍話語里才會帶著如此明顯的諷刺意味。
    張靜軒自然聽出了羅鐵軍話語里的諷刺之意,只是他現在有求于羅鐵軍,只能放低姿態,苦笑道:“鐵軍啊,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現在在江家嘴城中村拆遷改造的現場,被上千名老百姓給圍了,最麻煩的是,他們里面有十幾個人抱著煤氣罐,說要跟我們同歸于盡,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這回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不然真要出大事啊!……”
    “反了天了!”羅鐵軍在電話里高聲怒吼道:“靜軒啊,你也別著急,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現在就派防暴隊和特警隊過去,我看誰敢出來冒刺,對付這種刁民我有的是辦法,看我怎么收拾他們!……”